陆从钺春节后去席家拜访,彼时阳光正好,他看到席文郁仰头靠在花园的躺椅上,自顾自躺着。
    阳光下他的皮肤苍白,像某种一触即碎的瓷器。
    陆从钺拎着一瓶酒过去,顺带拿了两只杯子,放在躺椅边的桌子上。
    “感觉你最近状态很差。”陆从钺倒满一杯酒,推到他手边:“喝酒吗?”
    “晚上睡不太好。”席文郁从躺椅上坐起,浅啜了一小口。“整晚都在做噩梦。”
    “去医院开点药吧。”
    “开了,没什么用。”他揉了揉头发,在强光下眯着眼睛:“我半夜起来的时候会想,要不干脆把一整瓶药都吃了,一了百了。”
    陆从钺霍然一惊:“这么严重?”
    相比于他的震惊,席文郁只是无所谓地笑笑:“说的有些夸张了,喝酒吧。”
    陆从钺未再多言,他喝了口酒,敏锐地感觉到,应谭的事情之后,好友似乎变得更加冷漠了,也不知道是出于厌世还是自厌。
    “对了,景乔呢?”席文郁不经意问了一句。
    “她回老家过年去了。”陆从钺见他提起她,心中一沉,他好意提醒道:“不要太接近她。”
    “哦。”席文郁显而易见没听进去他的话,又靠回了躺椅上。
    他倒是最近经常想起叶景乔。
    例如现在,冬天的阳光落在他的手心上,明亮却不灼烫,他想到那天在警局门口,太阳光也是这样落在她的头发和肩上。
    晚上,再一次在噩梦中惊醒。
    席文郁睁开眼,窗外黯淡惨白的月色流淌进屋里,屋内是一片深海般的阴暗幽蓝。
    梦里Y市那场大火犹在眼前。
    他伸出手,在床头柜上摸索到药瓶,却发现里面的安眠药已经吃完了。
    今晚上是别想睡了。点燃一根烟,他靠在床头,打开手机,漫无目的地翻阅着。
    凌晨两点,叶景乔给他发了消息,他打开一看,是漫天盛开的烟花,无数光雨洒在略显老旧的游乐园上。
    他一眼认出是Y市那个游乐园。
    眉眼间露出几分怔忡神色,他回复:“好看。”
    那边几乎是秒回:“还没睡?”
    他回道:“你不也没睡?”
    一个电话打过来,让他有些讶异。
    自己并不缺乏追求者,一般在他暗示性的婉拒下,她们都会放弃或者转移目标。
    但她不一样,直白又真诚,每次在恰好的时机叩响他冷漠的心门。
    接通电话,她的声音很快响亮地传过来:“文郁,你是不是给Y市的敬老院捐过钱啊?”
    他揉了揉眉心,迟疑道:“是,怎么了?”
    “这里的老头老太太都挺感激你的,你有空要不要过来看看?”她的声音带着笑:“这段时间我要在这里录节目,一起吗?”
    “我再考虑一下。”他淡淡地回。
    “嗯,我等你。”
    “好,那我挂了?”他轻声询问。
    “等一下。”
    他顿了顿,疑惑地嗯了一声。
    那边静了一会,半晌才传来一声轻轻的“新年快乐。”
    她的声音也让他想起冬天的阳光,闪烁在漆黑的夜色里。
    他抬起头,唇角曳开一丝极浅的笑:“新年快乐。”
    次日上午,叶景乔把早上市场买的菜送回家,戴好围巾手套帽子,又出了门。
    雪后的小城格外澄澈静寂,只有脚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响声。
    她一路走,留下一路的脚印,直延伸到车站边的西饼屋门口。
    叫份牛角包,点了杯拿铁,叶景乔坐在窗边,时不时望一眼窗外的车站,来来往往的各色行人。
    她没想到席文郁会答应过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虽然看起来不可捉摸,但他其实比想象中要好骗。
    望着桌上水汽缭绕的咖啡杯,她逐渐陷入深思。
    眼前蓦地有道黑影晃过,她抬起头,定睛一看。
    一只指骨修长分明的手,腕骨上是昂贵精美的手表。
    再仰头看上去,一对琥珀色的眸子正静静将她打量,像一汪美丽的深潭映照出她的脸。
    极漂亮的男人。
    她微微一呆,待回过神来,席文郁已经在她面前坐下:“怎么总看到你发呆。”
    叶景乔撇撇嘴,手指拈着小勺子搅动着咖啡:“出神嘛......对了,你过来住哪儿呢?”
    “住酒店。”
    “噢,那我等下和你一起去订个房吧。”
    “你不是本地人么?怎么还要订房。”他不可思议问。
    叶景乔慢慢低头,声音细如蚊蚋:“......我是孤儿。”
    他一愣,眉头蹙紧,低声道:“抱歉。”
    “没事。”叶景乔摇摇头,又笑道:“走吧,咱们去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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