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儿都屯奉命镇守和西域诸国交界地带,与飒珊素来很不合拍,虽然双方暂时是盟友,不过依然很不放心西布加沙。之所以出现这个想法,除了两者之间的宿怨,主要便是因为西布加沙在死亡之海被河套联军拦住的事情,他们还没有收到消息。
    顿了一下,处儿都屯很有些担心地说道:“你们别忘了,我们已经抽空了各自领地内的所有精壮男子,现在整个柔然南部和东部,所有的部落里面几乎都没有任何的战斗力。如果西布加沙趁机北上的话,我们的半数领地都会落入他的手心。而且,大汗,迟早会知道我们的事情,本将军着实有些担心啊。”
    钦察汗在柔然的地位犹如天神,即便是处儿都屯这样坐镇一方的大将,依然对他敬畏有加。
    处儿都屯此话一出,包括锡尔江流在内,都是愁容满脸。他们并不畏惧西布加沙,只要钦察汗还在,西布加沙就不敢做的过火。但是一想到自己等人违背了钦察汗就地防守,绝对卷入西北战事的命令,几个人就头皮发麻。即便锡尔江流是钦察汗的舅父也是一样。
    良久,锡尔江流这才说道:“木已成舟,大汗就算知道了,也必定是先收拾这里的烂摊子。但不管怎样,我们必须先拿下这里,不然将士们的军心必然会受到动摇。”
    河套将士也不是铁打的。
    联军显然也是豁出去了,熊熊燃烧的牛油火把将整个乱石荒原照的有如白昼,黑压压的联军翻下战马,或是握着长矛或是提着砍刀黑压压的朝着河套大营杀来。不得不说。幸好河套选择的宿营地点是在乱石荒原,如果不是这里嶙峋的怪石和崎岖不平的坡地,联军的骑兵早已经将河套大军的防线踏平。而现在,他们不得不翻下战马,像是步兵一样作战。
    多少年了,河套大军已经没有面临着这样的情况。面对着数十万大军的围攻,就只是依托着几道低矮的围墙,城内已经没有了足够的箭矢,所有的将士不得不一边忍受着对方箭雨的袭击,一边和对方浴血奋战。
    “进攻,和对方交织在一起,让对方的弓箭手失去作用!”李萧漠的声音在大军之中响起。飞熊军团的将士迟疑了一下,不过血杀军团早已经呐喊着和对方交织在了一起,他们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在缺乏弓箭手掩护,而对方的弓箭手却在源源不断的乱射的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然让对方分不清敌我,投鼠忌器。
    朱石谈亲自率领着自己的亲兵顶在最前面,将是兵中胆,兵是将中威。这个道理,河套将领领会的最是透彻,因此,每逢作战,河套的将领们都是奋勇向前誓死不退。也正因为如此,河套大军才总是士气如虹锐不可当。现在虽然兵力处于劣势,情况也相当不妙,但是血杀军团将士的脸上,却满是坚毅。没有畏惧,也没有迟疑和恐慌,他们相互配合,尽最大可能的杀伤敌人。
    号角齐鸣,又是一波联军扑了上来。已经是筋疲力尽的河套将士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鲜血,咬紧牙关,坚挺的站在了围墙后面。而进攻的联军也被野战的惨烈刺激的近乎疯狂,完全是不要命的冲上来。河套士兵本来就是遇强更强的人,这时候更不能示弱,自然也是红着眼睛冲了上去,刀光剑影之中,血雨纷飞。
    不过让李萧漠颇为欣慰的是,河套士兵的兵器搭配相当的合理,除了部分长枪兵,大部分是手持大刀。大刀长于近身作战,面对着联军的长矛和长枪,相对灵活了许多,因此伤亡率也降低了不少。不过,这不是办法,对方的兵力实在是太雄厚了,而一道低矮的围墙,根本起不到多大的防御作用。
    李萧漠神情严肃,这是他有生以来最艰险的一仗,便是当日的菜子坝冲锋也不过如此。而且,当时多少还有逃生的希望,但是在这里,他根本没有任何的选择。
    “准备后退到第四道防线!”李萧漠沉声喝道。
    他已经没有办法了,第三道防线摇摇欲坠,他只能选择后退,尽可能的缩小防御圈子,以增强自身的抵抗力量。抬头望着天空,东面已经有些许的白光,应该还有一个时辰左右便会天亮。不过天亮又能怎样,不过是多拖延一段时间罢了?
    令旗舞动,河套士兵纷纷开始后退,抢占第四道防线的有利位置展开防守阵势。不过已经和联军交织在一起的河套将士根本无法后退,他们只要一转身,便是钢刀加颈。他们只能继续作战,红着眼,咬着牙,拼命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抱着杀一个不赔杀两个有赚的心思尽可能的为身后的战友争取时间。
    这就是战场,残酷的战场。有的时候,后退是为了进攻,牺牲小部分的人,是为了消灭更多的军人。但是,河套将士绝对不会白白牺牲,因为他们相信,他们的主公,他们的战友,一定会为自己报仇。
    第四道防线已经是河套最后一道防线,河套士兵已经退无可退。现在防线内部,挤满了被铁鹰驱赶进来的奴隶,人群密密麻麻,河套将士想要转身都有些困难。
    “进攻!进攻!他们已经快完了!”横石哈桑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大声吼道。枭其帮也是扯着嗓子叫道:“将士们,荣誉就在前方,杀啊!”
    枭其帮亲自率领着自己的亲兵冲了上去,不过刚刚跳下第三道围墙,胸口便是一凉,原来河套士兵在撤退的时候,将不少的长矛倒插在了地上,从围墙外翻进来的联军,一不小心便会中招。
    “混账!”枭其帮低头看着已经从胸口穿过的长矛,想要张大嘴巴放声大叫,但嚯嚯了一阵,却没有发出一点的声音,一抹不服气的神情浮到脸上,枭其帮眼睛里闪过一抹不甘,最终无奈的闭上了眼睛。谁也没有想到,纵横柔然草原,压得西域诸国喘不过气来的柔然八大将军之一的枭其帮,居然会在形势大好的情况下,以如此窝囊的方式战死这里。
    得知枭其帮的死讯,柔然方面更是怒气冲天,尤其是南井池,他和枭其帮多年兄弟,跟着钦察汗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当时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然后声嘶力竭的大声吼道:“进攻,全军进攻!本将军一定要将那些该死的天朝人抽筋剥皮碎尸万段!”
    锡尔江流和望加松对望了一眼,两人毫不迟疑的率领自己的部将扑了上去。河套十二万将士只剩下四万不到,不过联军方面的损失更大,接近二十万将士战死沙场,尤其是负责主攻的柔然,更是损失惨重,粗略的估算了一下,仅仅是战死的将士,便在十万上下。
    “河套能够横扫神州大陆,果然有其过人之处!”处儿都屯也不得不赞叹道。
    望加松阴沉着脸,恶狠狠地说道:“那又如何?他们已经是瓮中之鳖,只是垂死挣扎而已。”
    处儿都屯点了点头,一边下令人收敛好枭其帮的遗体,一边扫视着战场的情况,看看自己能够从什么地方突破。
    清晨。
    柔然大草原上,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无数晶莹的露珠在整块地面的微微颤动中从草叶上滴落地面,还没等他们被大地吸收,无数的马蹄已经践踏而过,整片草地顿时便的泥泞不堪。
    早起的牧民将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这里是柔然腹地,虽然和秋明相隔不是很远,不过秋明乃是西北三族之中最弱小的一个,从来不敢挑衅柔然的威严,因此已经很久没看见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从这里通过。
    毫无疑问,这必然是一支最精锐的骑兵,即便是在飞速奔驰之中,他们的队形也没有发生丝毫的混乱。马肯定是好马,兵肯定是精兵。不过当他们在朦胧的晨曦中看见那面飒飒作响的旌旗时,所有的牧民都情不自禁的翻下马背,双膝跪倒。因为,这是他们的王旗,而能够插着王旗出征的,只有他们的王者钦察汗才有这个资格。
    “大汗,距离乱石荒原还有一百五十里,如果我们全速行军,至少还要三个时辰。”坎普大声说道。
    旌旗招展下,钦察汗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这个大草原上的王者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是从他锐利的眼神和冰冷的面孔,可以得知他现在的心情肯定很不好。
    叹森试探着问道:“大汗,我们是不是一鼓作气直接杀往乱石荒原?”
    钦察汗摇了摇头,沉声道:“在急行军两个时辰,让全军先休息一下。我们从图林根公国一直奔到这里,战马根本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如果直接杀过去,到时候必然会发生马力不继的问题。”
    叹森不说话了。虽然他觉得一鼓作气是最好的选择,不过钦察汗明显对此不感兴趣。他也知道钦察汗在担心些什么,现在情况未明,他们根本不知道前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贸贸然的闯进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最为主要的是,河套大军韧性极强,如果柔然骑兵不做任何休息的进攻,在第一轮攻击中无法将其击溃,那么河套接下来的反击,必定会让自己损失惨重。
    不过钦察汗心中还另有计较。
    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依然不愿意和河套决裂。不是因为害怕,纵横草原威压八方的柔然霸主,从来不知道害怕为何物。他只是不想落人话柄,不喜欢被人说是出尔反尔的小人。因此,钦察汗需要更准确的情报,他想知道,现在柔然大军和河套之间究竟处于什么状态,以便自己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决定。
    从图林根到乱石荒原,钦察汗亲自率领的十万骑兵相当于斜穿了柔然的领地。不过越是往东,钦察汗的脸色就越难看。因为这一路上,但凡他经过的牧民帐篷,都只看见头发斑白的老人和妇女小孩,居然连一个精壮男子都没有看见。
    柔然和铁鹰秋明不同,虽然都是由无数的部落组成,每个部落的酋长都有很大的权利,但相较而言,柔然的部落长老和将军们,权力却更大。钦察汗之父宗花大可汗当年死于政变,年少的钦察汗便是因为得到了锡尔江流等人的大力扶持,这才一跃而起,最终成为草原霸主。钦察汗是一个重情重义也重视承诺的人,在统一柔然之后,为了感谢锡尔江流等人,因此特地赐予了他们极大的权利。
    五个长老,每人拥有两万精锐的常备军。每个大将军,也拥有一万精锐骑兵作为私兵。并且,他们有着自己的部落,有着固定的牧区。在他们自己的草原之上,他们可以发布部落动员令,召集部落中所有的男子编入军队。柔然总人口大约一百六十万人上下,钦察汗直属的部落人口大约在六十万左右。而五大长老的部落人口接近七十万,其余的便是八大将军的部分。
    这次柔然西征,钦察汗主要调集的乃是部落的常备军,这是从所有部落之中抽调出来的部分,不属于各个长老看管。锡尔江流等人本来负责留守,为了和铁鹰秋明联盟消灭河套大军,锡尔江流叹哒望加松三位长老以及南井池处儿都屯枭其帮等三人发布了部落全员动员令,他们几人的部落总人口大约六十万左右,居然调集了三十万大军,由此可见他们的疯狂。
    “混账,都是一群混账,他们难道就没有想过,要是此战战败,我柔然的根基都会动摇吗?”钦察汗一边控马,一边恶狠狠地想到。
    锡尔江流等人的领地主要是在柔然的南部和东部地区。现在所有的精壮牧民都被抽走,如果战败,那如此广阔的地盘之上,根本没有任何的防御力量。若是在平时,钦察汗也不会在意,但是他刚刚招惹了奥布斯堡。要是飒珊后院起火,奥布斯堡必定会落井下石。
    “舅父啊,你们可千万不要做傻事,不然我们柔然真的麻烦了。”钦察汗从来不信神也不信佛,不过这个时候,还是忍不住在内心祈祷。
    “丹吐司哥的大军抵达了什么地方?”钦察汗沉声问道。
    图兰朵快马加鞭,努力跟上钦察汗的马头,大声说道:“不太清楚,不过大汗有令,他必定是率领着大军在前面等候,我们应该很快便看见他们了。”
    钦察汗一路东来,由于不知道河套方面的情况,因此他干脆下令镇守奔马滩负责的丹吐司哥率领十万大军倾巢而出。有了这二十万将士在手,相信就算是昊天百万大军亲临,他也有资本和对方一战。
    此时,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升起来不久,而乱石荒原的战斗,也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将军,我们的箭矢用完了,连对方射进来的箭矢,我们都已经射完。”最后一道围墙后面,一个卫指挥使冲向朱石谈,嘴里大声叫道。
    朱石谈的身上早已鲜血淋漓,有自己的,但更多的还是敌人的。他百忙之中扭过脑袋,恶狠狠地说道:“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那个卫指挥使和身后的众弓箭手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扔下了手中的弓箭,从地上拾起阵亡将士或者重伤同伴的兵器,发了疯一般的冲向围墙。不过长于弓箭的他们近战能力相当欠缺,包括那个卫指挥使在内,迅速被柔然联军的长枪挑飞。不过那几个柔然士兵也被不要命一般的扑上来的弓箭手们砍成了两截。
    那些一开始逃到乱石荒原围墙后面的奴隶们,也纷纷捡起了河套将士的兵器,疯狂地扑向前面,和铁鹰柔然联军交战在一起。被铁鹰奴役多年,他们心中早已经充满了浓浓的怒火,所有人都明白,只要这道围墙被对方攻破,那自己再无侥幸的可能,因此虽然他们没有丝毫的作战技巧,身子羸弱的甚至风吹欲倒,但他们还是咬着牙提着兵器冲了上去,然后血染长空。
    天色已经大亮,太阳早已经跳出了地平线,金黄的光芒洒满来了整个战场,不过战场上却笼罩着一层浓浓的猩红。战斗了整整一个夜晚,河套将士似乎忘记了饥饿也忘记了疲惫,他们只是拼命的战斗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兄弟们,一定要撑住!主公绝对不会忘记我们,援军很快就要到达!”朱石谈嘶哑着嗓子大吼道。每吼一声,他就觉得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在刚才的战斗之中,他的肋部受了重伤,现在连提起兵器都相当的困难。
    进攻的联军实在是太多,虽然河套将士已经努力缩小防线,不过随着阵亡将士的增加,防线上还是出现了不少的漏洞。不过,这个漏洞马上被河套士兵和那些近乎疯狂的奴隶所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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