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危,你有什么看法?”张月婉问道。
    张济危欲言又止,不过既然张月婉问起,他也不好推脱,疑惑地说道:“主公如此厚待我们淮水,很显然是看在我们淮水当年的恩情之上,既然如此,只要我们以后对河套忠心耿耿不生二心,那么应该不会有问题才是,为什么你们会这样发愁了?”
    张月婉苦笑了一下:“济危,你不知道骆先生和楚大人的厉害。也许主公是想放过我们淮水一马,但是骆先生楚大人甚至包括血帅独帅以及其他的在定州之战中丧失了家人的河套高层,都不会这么轻易的善罢甘休。益州宋家的结局如何,那可是诛九族啊。你别看着秦川李家现在还挺风光,不过我敢肯定,先生他们必定不会这样了事,秦川李家的灾难还在后面。”
    张苍宗也接过话头说道:“王兄临走之前,他的遗言你也是听说过的。我们张家若是老老实实放弃一切,那么有月婉在,我们未必不能够东山再起。唉,再说了,你以为你二叔他们真的是甘于雌伏之人?他们两父子都是才疏志大又心比天高之人。我们淮水如果真这样归降了河套,其实除了名义上有所不同,其余的完全是照旧。军队依旧控制在我们的手中,地方官员依然是我们的族人,这样下去,我们张家迟早要面临灭顶之灾。”
    张济危壮着胆子,试探着问道:“父亲,你的意思是,二伯父他们以后会有别的想法?”
    张月婉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张苍宗。
    “我们都知道,河套平定大河以南,除了报仇雪恨之外,很大程度上是想拔掉自己背后的钉子,那样他们在远征塞外的时候不会有后顾之忧。塞外异族的实力远在我们当时之上,又是灭国之战,河套必然会调集所有精锐。到时候,大河以南实力空虚,而我们张家又是三大世家之中唯一一个实力没有被削弱的势力。苍梧他们向来好高骛远,到时候一受到有心人挑拨,恐怕真会出事情。”
    “他们难道还想造反?”张济危疑惑地道:“可是,造反是要诛九族啊,而且连附从之人也不能放过!”
    张月婉眼睛一亮,她本来就是天资聪慧之人,被张济危这么一提醒,顿时明悟过来,狠狠的一拍桌子,张月婉沉声道:“原来是这样!我张家并无族灭之理由,而且曾经对河套有过大恩,因此即便是骆先生等人,也不敢像是益州宋家那样对待我们。不过,如果到时候我们起兵造反,那就不同了。河套方面就有了光明正大的族灭我张家的理由,为了怕我们底气不足,他们还特意保留了我们的力量。秦川李家,想来也是这样。养虎不是为患,而是为了杀虎。骆先生和楚大人,果然是一代枭雄。”
    张月婉想了一下:“我必须立刻回去。”
    张苍宗毕竟多吃了这么多年的饭,头脑也相当灵活,顿时明白了张月婉的意思:“你是想杀了苍梧和济世他们?”
    张月婉的脸上浮起一抹杀气:“不仅仅是他们,但凡我张家之中心存异志之人都必须死,他们不死,那么迟早要被人挑拨,然后拖着整个家族陪葬。”
    张苍宗不忍的道:“月婉,可那都是我们的血脉族人,而且,这事情只是我们的猜测,要是我们猜错了,那他们岂不是白白死了?”
    张月婉果断地说道:“叔父,这事情不能再等了。淮水七月三日正式投降,如果我不能赶在这之前将事情处理好,那么二叔他们到时候恐怕会被夫君授予官衔,我就算是淮水张家的家主,也无权用家规处置朝廷命官。六叔,月婉并非是被仇恨迷失了心智,而是我们张家确实已经到了最危险的关头。为了给张家保留一点血脉,月婉只能痛下杀手,还请六叔你见谅。”
    张苍宗想了一下,也觉得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他在河套军中的时间不短,很清楚河套军政民三方对于当日北上联军的愤怒。天意乃是昊天的逆鳞,谁碰谁灭族,这一点毫不怀疑。看来,为了家族的延续,只要这样了。
    “还有六天便是七月三日,来得及吗?”张苍宗问道。
    “我尽力吧。”张月婉叹了口气,如果自己当初不参加远征,昊天和军方那里恐怕不好交代。而且,张家已经大大得罪了河套,没有足够的功劳,河套方面日后未必能够原谅自己,因此,她必须亲自参与这次远征。
    “今天天色已晚,战舰出海不便,我明天一早就离开。”张月婉想了一下说道:“叔父,济危,我们今天晚上讨论的事情,你们万万不能泄露出去,不然,必定是杀身之祸。”
    “你们给大爷我听好了!妈的,让你们认真听,你扭什么扭?”站在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的城墙之上,独孤大声吼道,不过下面站着的毕竟只是东倭的壮丁,根本就不是军容整肃的军队,只是独孤大爷对于士兵的要求极高,干脆一刀将那个还在扭动的倭人砍成两截,这才清了清嗓子,准备自己后续的说辞。
    “现在,你们这些卑贱的倭人,将在我们伟大的河套大军的率领下,进攻那座该死的奈良城。你们给大爷我听好了,只要跟着我们河套大军走,保证你们以后吃香的喝辣的。”
    “独帅这究竟是在干什么?他是在街头卖艺吗?”信刻不屑的撇了撇嘴巴,有些郁闷的道。
    奉敬倒是一脸的笑意:“独帅嘛,要是不弄点这样的事情出来,他也就不是独孤宇明了。”
    倒是蓝高平在旁边低声说道:“大帅,我们不是说先打江户吗,怎么成了奈良?”
    “闭嘴,你不说话没人说你是哑巴。”奉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蓝高平连忙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你们这群该死的倭人听好了,只要能够杀五个人,你们就可以成为自由自身,杀十人你们的家人也就自由了,杀十五人可以升官发财。拿下奈良城后,本帅允许你们抢劫三天,里面的财富和美女,都是你们的,你们干什么都没人阻止!”
    江沉舟的脑袋搭耸了一下:“强奸罪同杀人,独帅这样可是违抗军纪啊。要知道,公开纵容部下奸淫虐杀,那可是大罪。”
    血杀闻言,差点没一个巴掌给他扇过去:“你是猪啊,这些倭人是你的部下吗?什么叫做纵容部下杀人,他们根本就是乱民,怎么烧杀抢劫都是他们倭人的内讧而已。再说,你认为他们还真能够攻破奈良?”
    独孤此话一出,下面的倭人精壮们顿时一个个脸泛红光,很显然都已经听明白了独孤的意思,一个个抓着河套刚刚才发给他们的兵器,恨不得立刻操刀子就上。
    “好了,不要吵了。”独孤连连叫喝了好几声,下面的倭人还是在兴奋的大吼着,独孤不由得大怒,雁翎刀猛然拔出,泓若秋水的刀身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的闪亮。一刀亮光划过,十多颗人头立刻飞了起来,鲜血喷出,似乎连天空都被染红,倭人们见状,顿时吓得不敢在发出任何的声音。
    “混账,还真以为大爷是在吓唬你们!”独孤满意的一笑,将刀插回刀鞘,恶狠狠地说道:“看见没有,那里就是奈良,只要冲进城去,里面的金银珠宝和漂亮女人就全部是你们的了。只要你们努力作战,你们的家人也能得到自由,你们日后还能够分到很多土地,此战中表现特别有些的,本帅会赐予你们很多奴隶。最先攻破城门的,本帅可以考虑划给你一个城市,让他当一个领主。不过你们记住了,你们的功劳,事后是需要统计的,杀敌的数量以割下的右耳为准!还有没有人没听明白!只要你们努力作战,我们就不会杀你们,懂不懂?”
    城墙下吼声一片,如果说自由自身是这些倭人刚才最期盼的事情,不过要是真的能够成为一个领主,或者说是一个拥有着几十名奴隶的地主,那更是刺激了他们的神经,现在一个个全部都是通红着双眼,恨不得立刻就冲上战场。
    “我们也要,我们也要!”不远处的战俘营里,无数的老弱妇孺也发出了狼嚎一般的声音,不过他们的神州话语并不是很标准,一个个听起来特别的稀奇古怪。
    独孤大帅也不以为意,提气大声喝道:“本帅答应你们的要求,不过你们没有兵器,而且身体较弱,因此本帅认为,你们的标准可以降低一半。你们放心,本帅以个人的人品保证,绝对不会食言,你们只要奋勇作战,一定能够得到丰盛的回报。”
    此话一出,倭人的吼声更加的欢快了,不过河套方面的表现就相当的有趣,从统军大帅到底层士兵,但凡知道独孤大爷脾气的,一个个都是双眼翻白神情呆滞,独孤大爷也有人品,那么整个天下都全部是好人了。不过现在谁都没说什么,看着这些群情激奋的倭人们,便是连傅若水都忍不住叹道:“这些倭人真够造孽啊,还不是一般的造孽。”
    军心既然已经鼓动起来,独孤大爷给这些倭人随便划定了几个区域,还没有下令开始攻击,那些双眼通红的倭人们已经提着刀子朝着几条河流的缺口处冲了上去。后面的倭人手中没有兵器,不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随便抓起一个东西就跟着冲上前去,独孤仔细看了一阵,他们手里抓着的东西,大多是木棍石头之类,不过有些人相当的有才,在路过白骨城池的时候,居然直接搬了一条还有着些许腐肉挂在其上的东倭死尸的大腿骨,通红着双眼就开始冲锋,如此情况,当时就把独孤给吓了一跳。
    “他大爷的,要是这些倭人在我们对战的时候能够如此拼命,那么我们的损失肯定会不小。”独孤喃喃说道。
    血杀笑呵呵的走到独孤的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独帅,还是你厉害,这样一来,我们可就平白增添了上百万敢死队,不错,哈哈。”
    独孤也是哈哈一笑:“那是,也不想想本帅是什么人。对了,主母现在应该快要靠岸了吧。”
    血杀摇头道:“谁知道了。贺不归说,如果顺风顺水的话,只需要两天就能够抵达扬州路地区,不过大海之上的气候变化莫测,他也不敢保证。嘿,主母终究还是放不下杀父之仇啊,我看张苍梧父子这下死定了。”
    楼京凑了上来,对着独孤疑惑地说道:“独帅,我们究竟是准备先攻打奈良还是江户?一开始的计划不是先拔掉江户这个相对弱小的钉子吗?”
    独孤笑道:“一开始的计划确实是如此,不过当时我们根本没想到倭人这么的白痴,居然稍一鼓动就如此拼命。奈良城毕竟是东倭的王都,现在这些多人拼命进攻,东倭必定会调集一切力量防守,这样一来,江户这边的防御力量必定会降低很多。”
    血杀阴冷笑道:“最重要的是,这么多倭人发疯之下,奈良和江户城外的倭人就算能够将他们全部消灭,恐怕也所剩无几。到时候我们要对付的,就只剩下奈良和江户城内的倭人就行了。”
    楼京一想,觉得这倒也是事实。独孤懒得理他,笑呵呵地说道:“别只顾着聊天,快看戏,好戏上演了。”
    河套大军不是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人,从壶口会战开始,河套大军就告别了小打小闹,每次出战,动用的兵力几乎都是在十万以上,而且动辄就是数十万人的大战,但是像现在这样两百多万人的混战,还是从未见过。
    环绕奈良和江户的三条河流,乃是北面的怒户川,中部的奔涌川和南面的熊本川,三条河流蜿蜒盘旋,水流较缓,不过河水很深,根本无法跨度,因此河套的进攻点就选在了几条河流中间的缺口处。
    本来按照河套的计划,还需要利用骑兵从这里突破,强行将东倭的防线割裂,不过现在多出了这么多的敢死队,河套方面只需要圈定一下具体的攻击方向,其余的就根本不用在考虑。
    倭人拼起命来还是很有些战斗力的,虽然只是没有经过训练的精壮和战斗力极其稀松的老弱妇孺,可是在强烈的刺激之下,他们也爆发出了非凡的战斗力,渴望着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的他们,几乎是被一种近似于宗教的狂热所蛊惑,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就不要命的冲了上去。
    防守的倭人也知道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候,根本不敢有半点的大意,他们刚才也听见了独孤中气十足的吼声,自然明白自己的脑袋对对方而言意味着什么。他们不想死,也不想成为对方的踏脚石,因此,他们同样是通红着双眼,和几天前还是亲密战友的对方杀在了一起。
    几个缺口并不是很大,而双方的人马实在是太多,数十万人簇拥在一起,后面还有无数的人正在拼命地往前冲,处于交战第一线的倭人几乎是面对面的紧挨在了一起,他们只有挥出一刀的机会,不管是身份尊贵的大名还是一文不值的奴隶,他们都只有一次机会,也只有一条生命。
    东倭的防线,那不是在崩溃,而是被冲锋的倭人一点一点的挤退。站在白骨城池定东城的城墙上,看着眼前的壮丽场景,独孤等人不由得感慨万分,几个缺口附近,已经看不见具体的人影,只看见无数的脑袋在不断地晃动。无数的人在不断的倒下,然后在没有爬起来,他们已经被无数的大脚踩成了肉酱。三条河流再次泛红,无数的尸体被挤进河中,蜿蜒的河流甚至有了断流的趋势。
    进攻的倭人在拼命,防守的东倭方面同样也是双眼通红,德康信服也感觉到了局势的危险,毅然将精锐陆军全部调集了出来,无数的弓箭手在后方拼命的射击,不用瞄准,只需要弓箭斜上就足够了,反正人太密集,肯定能够射中目标。
    东倭方面这个时候也完全陷入了破釜沉舟的精神状态之中,就算是死,他们也是寸步不退,所有人都很明白,自己就算是投降,也不可能幸存下来,自己的脑袋很快会成为对方领功的资本。而且,现在已经退到了这里,他们已经是无路可退。
    不过,让人意料之外的,居然是进攻的倭人占据了上风,他们前进的脚步虽然很缓慢,不过却一直没有停下。
    “哟,瞧不出这些倭人倒还真能做点事情。”独孤有些意外地说道。
    血杀笑道:“那是,东倭方面一开始的时候根本没有集中所有的力量,而且进攻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集中所有的兵力,东倭方面肯定会吃亏。再说,这些进攻的倭人全部都在你独孤大帅的蛊惑下发疯了,他们的精神更加的亢奋,自然也更加的悍不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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