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套路,定州,城郊。
    “老大,我们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已经在这个鬼地方隐藏了整整三天,兄弟们都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浓密的树林里,一个异常彪悍的青年有些抱怨的对着身边的一个戎装青年说道。自从那天从战场上撤退到老家青云县之后,戎装青年就径直带着他们一起来到了这里,然后一藏就是整整三天。也许是还沉浸在青云县十数万百姓被屠戮的惨剧之中,整整三天,戎装青年除了给自己等人下达了等待的命令之后,就再没有说过任何话。这样毫不知情的等待,让彪悍青年好生纳闷。本来就粗犷直爽的他在弟兄们的撺掇之下,仗着自己是和主公一起长大的玩伴,特意跑到这里来嘀咕。
    “信刻,你告诉他们,如果还想给死去的十多万父老乡亲报仇,那就最好给我老实一点呆着。至于还要等多久,那是我的事情。”戎装青年冷冷地说道,语气中流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看着他那坚定的神情,信刻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戎装青年身边的那个身着盔甲的清秀女子。
    “信刻,都已经等了三天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去打探消息的奉敬还没有回来,我们还不知道对方的布置。如果贸然前往,一个不小心就会全军覆没。那样不要说给父老乡亲报仇,我们自己能不能离开都是一个问题。”清秀女子耐心的解释道。虽然是在军旅之中,但那女子的身上依然流露出一股淡雅出尘的气息。而信刻听了那女子的话,虽然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满头大汗的青年带着一个儒生打扮的中年人行色匆匆的来到了戎装青年的面前。虽然两人都是风尘仆仆,但是他们的脸上依然洋溢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
    “老大,我回来了。这位是骆祥先生。”青年指着身边的那个儒生,兴奋地说道:“骆祥先生原本是定州城里的一名官吏,定州城破之日,骆祥先生既没有南逃天都圣京,也没有投降敌军,而是借助地利在定州城里藏了下来,然后弄清楚了城里敌军的布防。我这次前去,也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遇上先生的。”
    戎装青年的眉毛一挑,如果此话属实,那么此人倒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只是不知道此人是不是敌军派过来的细作。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个儒生,戎装青年这才张口说道:“某人听说在帝军南撤之时,定州城守以及朝廷的一众官员都尾随而下,想敌军势大,而且胡人嗜杀,先生为何甘冒大险留守定州?”
    骆祥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的行径确实有些难以置信,对方有此一问也实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对方连这一点都考虑不到就询问他城内的形势,那他倒要怀疑自己冒险前来投效是否值得:“将军所言极是,只是身为朝廷命官,不能保国安民已经是愧事,如果国难当头却弃城而逃,那有何面目面对治下的清风子民?某人虽然只是一介小吏,但是报国之心依然不逊于任何人。之所以一直呆在城中,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帝军北上,能够尽一己之力。”
    戎装青年不为所动,继续问道:“胡人占据定州已经十数日,面对敌军的屠杀和搜捕,先生究竟是如何避开的?”
    骆祥又是一笑,有些骄傲地说道:“对于胡人来说,虽然他们暂时势大,但是终究是定州的过客,某人生于斯长于斯,才真正是定州的子民。定州城内有民五十万,比起河套首府延州有过之而无不及,乃是河套真正的第一州。某人原籍定州,又在城里为官十数年,要想在城里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并非难事。”
    戎装青年依旧面色如水,虽然对方说的滴水不漏,但如果对方确实是敌军的细作,那么这一番说辞应该是早准备好了的。顿了一顿,他接着问道:“现在定州为胡人所占,出入城池极其繁琐,不知道先生是怎样平安出来的?”
    骆祥神色一肃,戎装青年会意,连忙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信刻奉敬和那个戎装女子。看了看周围并无异状,骆祥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启禀将军,非是某人过于小心,而是这件事情事关重大,某人不得不谨慎为之。”
    戎装青年很显然也知道该到重点了,于是精神一振,也低声说道:“先生但说无妨,这三人都是某人的心腹,绝对不会有消息泄露的可能。”
    “前些日子,虽然城里的诸多官员都随着帝军南下而先行离开了,但是也有许多忠义之士留了下来,其中就有原定州城东门守将何福。此人深有谋略,长于政事,而且为人极其忠烈。只是由于太过耿直,所以被贬为东门守将。胡人入城后,在某人的建议下,他第一个投降了敌军。为了表彰他的功劳,胡人特意让他继续担任北门城守。只是由于胡人势大,他手下又只有不到五百名士兵,虽然这些都是他多年来培训的精锐,但是面对着优势敌军,他也只好暂时隐忍。某人和奉敬将军能够顺利出城,其实就是因为他的帮助。”
    “哦?这位守将既然极其忠烈,为何会听从先生的意见率先投降敌军?”戎装青年神情大振,如果此人真的如骆祥所说,那么此次事成则大有希望。但如果这是一个圈套,自己这支军队就有全军覆灭的危险。不过想到自己在这里蛰伏了整整三天,除了让奉敬出去打探消息,其余的人根本就没有离开过这里半步。而且敌军也根本不会想到,在定州城外居然还有着自己这样的一支军队,因此对方派出细作的可能性极小。而且退一步说敌军就算知道了自己隐藏在这里,以胡人的个性,想来也应该是直接挥军剿灭。听到骆祥说的极其真诚,戎装青年早已经信了九分。只是事关重大,他不得不确定一下。
    “因为我是他姐夫。他的姐姐何氏正是某人的妾室。”骆祥笑着说道。
    戎装青年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么就应该是完全属实了。于是他拱了拱手,恭敬地说道:“某人昊天,原本是定州青云县的驻军千骑,刚才多有失礼,还请先生见谅。”
    “将军莫非是青云县令昊非常之子,被称为文武双全的少年俊杰的昊千骑?”骆祥有些吃惊地问道。
    “正是某人。只是这个文武双全实在愧不敢当。”昊天连忙还礼说道。
    “呵呵,某人就说是谁有这样的胆略和气概,居然敢以千骑之力攻打有三万敌军把守定州大城,原来是非常的虎子。对了,定州城破,青云县也难以幸免,不知道非常现在状况如何?昊将军恐怕还不知道,某人和令尊令堂相交莫逆,只是因为一在城中一在青云而难以会首。现在算来,也有好些年没有看见过他了吧?”骆祥摸了摸额下的三屡长须笑着说道。
    “原来是世叔。不瞒世叔,家父在定州城破之日,就已经举火***。等小侄赶回的时候,家父早已不在,而青云的十万父老乡亲也被屠戮大半。所以虽然明知道这是以卵击石,但是依然决定偷袭定州为家父和十万父老报仇。”昊天双眼一红,有些哀伤地说道。由于他母亲死于难产,父亲哀痛之下,之后在未续弦,只是将同样父母双亡的表妹秦天意接到青云,将两人抚养成人。因此对于父亲,昊天特别尊敬。而对于早亡的母亲,昊天是深切的怀念。
    骆祥神色一怔,面容僵硬了许久,脸上浮起一阵哀伤,眼神也是一阵空洞,缓缓闭上双目,良久之后这才长叹了一声:“世侄节哀顺变吧,非常能以死殉民,也算死得其所吧。唉,自从当年秦仙子仙逝,非常他就已经存下了死志,这样一来,也算遂了他的心愿。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怎么攻破定州,为屈死的河套百万百姓报仇。对了,世侄你当初不是奉定北侯张大人之命率军北上配合作战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清风大军北征的时候,定北侯张明镜曾命令河套六州的驻军随同北上配合作战。昊天这支精锐千骑自然也不例外。只是由于北征军内部当时勾心斗角的厉害,国师庞烨头痛之余,也就顺势将昊天这支熟悉地利的千骑当作了斥候分布在了最西面的大河防线上。也正因为如此,昊天恰好躲过了柔然骑兵的那次夜袭。在得知大军溃败之后,面对着杀气正盛的百万异族联军,昊天很明智的利用地利昼伏夜行逃脱了敌军的围剿,顺利的回到了河套西南部的定州青云。只是这个时候,异族联军已经横扫了整个河套,占领了定州城,而青云县的父老乡亲,除了少数被掳掠的精壮,其余十万百姓,要么是四处逃难,要么是死于敌军屠刀之下。面对着已经成为了废墟的青云,昊天这一千青云的子弟兵既不愿意这样灰溜溜的南下投奔阴风古堡,也不甘心就这样放过那些屠杀了自己父老乡亲和亲人的异族刽子手。于是,在经过了短暂的伤痛之后,昊天毅然带着自己的这一千精骑来到了定州城外的这片密林。希望能够为家乡父老报仇。再不济,也可以战死在沙场,无愧自己军人的称号。
    稳定了一下自身的情绪,昊天这才说道:“世叔,刚才小侄还是为怎样进城发愁,但如果有世叔和何将军的帮助,这一切将不在话下。只是小侄手上就只有这一千骑兵,而定州城里至少有两个异族万人队。即使是事出突然,恐怕也难尽全功。”
    “世侄这是在考较某人吗?世侄虽然只有千骑,但是身负血海深仇,有道是哀兵必胜。只要将士齐心,布置得当,以一当十当不在话下。而且只是突袭,敌军在占领定州后,军纪已经极其涣散,只要能做到事出突然,击溃敌军并非难事。”骆祥笑着说道。
    “骆世叔,妾身听说这些天来,定州守将俘虏了不少北征军溃散的将士,全部关押在了定州城里,准备押解回国为奴,不知道可有此事?”一边的戎装女子突然插话说道。
    看着戎装打扮的秦天意,骆祥的神色突然间变得特别的激动,连带着嘴皮都是不住的颤抖。不过片刻之间,他的眼睛里就浮起了一抹浓浓的伤感,甚至连眼圈都有一点湿润。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下心神,骆祥这才说道:“请问这位姑娘是谁?”
    “这位是小侄的表妹秦天意,也是小侄的未婚妻。原本打算的是今年成亲的,只是由于家父殉国,所以暂时拖了下来。”昊天连忙说道,然后指了指身边的信刻奉敬二人:“这两位是小侄的家将,奉敬和信刻。也是天意拜弟。”
    “强将手下无弱兵,昊世侄有如此家将,何愁大事不成?”骆祥摸着三屡长须笑着说道,然而目光却集中在了天意身上。
    “骆世叔,难道天意这句话有什么不妥吗?”昊天聪慧过人,看见骆祥如此神态,于是好奇地问道。
    “不是不妥,而是天意姑娘这句话说中了此次成败的关键。”骆祥点了点头说道。
    “世叔过奖了,天意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天意莞尔一笑说道。
    “天意姑娘过谦了。昊世侄,此次成败的关键确实就是在这几万战俘上。”骆祥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我军就算加上何福手下的五百士兵,也才一千五百人,定州城里有柔然士兵三万,如果我们仅仅是想击溃这股敌军,如果事出突然而且有安排得当,应该不在话下。但是如果世侄想要占据定州,全歼敌军的话,这点人手就还差得太远。”
    “世叔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打这些战俘的主意?”昊天若有所悟地说道。
    “不错,这些战俘都是北征军的精锐,虽然溃败被俘,但是事出有因,想来他们心中现在必定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如果我们进城之后,能够派一支奇兵将他们解救出来,他们必然会爆发出超人的战力。”骆祥笑着说道。
    “世叔所言极是。那还请世叔安排今晚的战事。”昊天听的心悦诚服,于是躬身说道。
    “昊世侄天纵奇才,身边又有天意姑娘这样的贤内助,又何须老夫这个纸上谈兵的糟老头子来指挥,想来世侄心中早已经有了计较吧?”骆祥不置可否地说道。
    昊天微微一笑,也不推托,于是顺势说道:“那小侄就自作主张了。不过在这之前,还请世叔介绍一下城中敌军的分布位置和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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