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惠是怎么想的呢?
    萧本紓不知道的是,吴惠打从回家就开始后悔。
    被标记的感觉过于飘飘然,萧本紓抱他的方式也过于温柔。
    他抚摸他的方式太把他当一回事了,所以吴惠下意识地便也觉得自己贵重。
    那可不行。但凡珍惜自己一点,接触到父母眼光时便难受一点,不如就脏着,那样心里反倒轻松多了。
    手机响了起来,吴惠看了亮起的萤幕一眼,是他。
    『还好吗?』
    吴惠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很久,直到字体开始扭曲,随后变得陌生。
    他能感觉心跳加速,就为了那似乎夹杂温柔的三字。
    过了良久,吴惠在对话框里输入了又删除,反反覆覆。
    他突然找不到原本跟他说话的态度。
    随后删删打打,只丢了句「哪里都痛」。
    萧本紓回的很快,他一直在等待吗?
    『痛吗?那都是我爱你的证明喔。』
    吴惠一愣。
    是啊,对于萧本紓而言,这一切都不过是一时兴起,逢场做戏。
    他一如既往开着玩笑,自己却乱了方寸。
    太可笑了。
    对于萧本紓而言,他不过是个比较有趣一点的业务罢了。
    那傢伙该死的信息素,缠在身上让人心都乱了,吴惠只希望标记快点消除,那自己也能恢復正常。
    那看着讯息,回了句「去死」。
    那句咒骂是真心的,却被萧本紓视为撒娇拾起,收藏在心上。
    吴惠在被标记以后,态度明显软化了许多,许是在家也被信息素围绕着,对于萧本紓的触碰也就欣然不少。
    床上也好,下了床亦是。
    萧本紓几乎隔三差五就往吴惠家跑,偶尔提点宵夜,偶尔买来饮料,有时单纯就带了礼物。
    吴惠慢慢开始觉得奇怪,「你又来干嘛?」
    「看看。」
    「看什么看?给我滚。」吴惠卡着门缝不让他进门。
    其实他也没必要这么做,萧本紓如同吸血鬼一样,没邀请他的话,他一步也不会进。
    每次来都是送完东西就走,反倒是吴惠在被他标记以后,每每闻到他的气味就渴望被他紧拥。
    因此屡屡萧本紓一走,他就寂寞。
    所以也就讨厌他来了,最好在标记淡掉以前都不要见面了!
    「我们之间不需要有其他床底下的交流!」
    「是吗?」萧本紓笑瞇瞇看着他,「分明每次我要走你都一副依依不捨的模样。」
    吴惠被他拆了台,面上大红。
    一张脸红得彷彿大红灯笼,高高掛着,添了不少喜气。
    「那是因为标记!你的味道跟我一整天……」
    萧本紓靠着门,离他更近了些,「来吧,说说看。」
    他压根没伸手碰他,可吴惠却一阵酥麻,沿着尾椎上升到了脑门,眼眶红了一圈,全是春色。
    「让我碰碰你,让我疼你。」
    「……明天就到预约时间了。」
    「我不想跟你公事公办。」萧本紓道。
    「那你想怎样?」
    「我不知道。」
    吴惠被他的答案噎住了。
    不知道!?
    这傢伙真的没病吗?
    身体叫嚣着他的触碰,吴惠只想快点赶走这傢伙:「那你让我看你的身体。」
    萧本紓没在他面前展露过身体,吴惠想他可能是不喜欢。
    要能让萧本紓对他反感就好了。
    那样乱了的心也能好了。
    岂料他的咄咄逼人不过只是换来一个有些意外的笑容,「你想看?」
    「……也不是……」
    「可以呀。我本来以为你会觉得我穿着衣服操你,会比较有被征服的感觉。所以怕脱了你会反感。」萧本紓慢慢解开了衬衫釦子。
    「不,你倒是进来再脱啊!」吴惠将他从楼道拖了进门。
    的确。
    对方一身体面,自己却浑身赤裸,黏腻不堪的时候的确比较有被羞辱的羞耻感。
    他一次也没好奇过杨悦的身体,为何突然好奇萧本紓?
    分明杨悦也没脱过,他却没感觉突兀。
    萧本紓脱下了外衣。
    他身上意外的并没有甚么骇人的伤痕。
    肌肉线条分明,恰到好处。
    如此一来,便显得他的一双手伤痕累累更为突兀。
    从手臂一直到手腕,如同刺青一般盛开了繁花。
    伤口都已经淡掉了,浅浅的痕跡如同花蕊。
    「这些伤……」吴惠问到了一半突然住了口,他不该问这个的。
    「注射各种药物进去留下的痕跡。」萧本紓坦然道,「春药、毒品、禁药……各式各样的。一个、两个……」
    吴惠傻傻看着,一时之间也答不上话。
    「身上的伤痕大多都好了,但手上的针孔却很难癒合,久而久之我也不希望癒合了。这每一个,都象徵『疼痛』。」萧本紓继续道,「我不能感知痛,却记得每个伤口。」他说的很淡然,彷彿事不关己:「每个人都有伤疤。隐藏在衣服底下,或是深埋在心里。」
    吴惠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快操我。」
    他必须分心才行。不然满心都是萧本紓,他实在不知所措。
    每个人身上都有伤口。
    或深,或浅。无足轻重,又或者深能见骨。
    有的在皮肉上,拉扯就痛,有的在心上,呼吸都痛。
    撕心裂肺,每一次呼吸伤就重了点,除非死了,不然无法癒合。
    吴惠试过各种方法让自己好受一点,他一直以为自己讨厌疼痛,因为他并不喜欢吴念那般对待他。
    但吴念死后他才发现,自己离不开疼痛了。
    他必须承受那样的感觉,那种痛楚。
    也许如同萧本紓所言,他只不过是需要以此来感觉活着的美好。
    不然他可能会撑不下去。
    他的肉刃贯穿了身体,吴惠哭了出来。
    在这种时刻的眼泪谁都不会追究的。他似乎很久不曾放声大哭,因为,也很久不曾有人关心他了。
    萧本紓理所当然的让伤口留在身上,彷彿人有伤天经地义,哪怕那伤口的由来背德且羞耻,他也理直气壮的展现伤疤。心里的,身上的。
    会疼痛所以为人,因为伤过所以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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