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尸慢悠悠地道:‘你才是那个骗过了陆狼的密罗术者。白婪,踏入客栈始,我们就都入了你的术中,就连你口中吐出的莲花,也是假的。’”
    潘海天一边写一边微笑,燕歆忍不住喝问:“你笑什么?”
    “我在写一个故事,”潘海天说,“故事里的客栈主人其实是个潜伏的高手,用伪装骗过了所有的敌人,这样的故事让人心情愉悦——至少在现实中的我对你们无能为力的情况下,这个小说里的威风的客栈主人能让我体会到一点自我代入的快感。”
    此时计时钟已经滴答滴答走过了密时,再有半个对时,天边就会开始发白,标志着长夜的过去与黎明的到来。客栈中的几名来客已经枯坐了一夜,他们各自占据一角,彼此怀疑,却又谁都摸不准对方的真实身份。本来是来听热闹故事的卢三此时已经再次沉入梦境,趴在门边的桌上就睡着了。
    “无能为力?未见得吧。”云灭忽然说。
    “难道你认定我才是那个暗中把你们约到这儿来的人?”潘海天苦笑,“你觉得我有这种本事?”
    “我观察了你很久,你也许的确没有什么武力,但你有别的优势,”云灭说,“别忘了,刚来到这儿时,我曾经楼上楼下的查看过一番,而我碰巧对机关术和建筑学有一丁点肤浅的了解。”
    潘海天的瞳孔猛然间收缩了一下,面颊似乎也有点僵硬:“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这间鸦巢客栈的结构很奇怪,”云灭说,“它看来是那么的糟朽和脆弱,就好像轻轻吹口气就能倒下去一样。但事实上,它又很坚固,在这样一个多风多雨的地方都能屹立不倒。”
    他慢吞吞地走到大堂中央,轻轻触摸了一下立在那里的一根大柱子。这根柱子漆成深黑色,有一人抱那么粗,下部直通藏在岩石下的地窖,上部一直连到了房顶。
    “深黑色不好看,尤其对于一间客栈而言,不够吉利和讨喜,”云灭说,“换成紫红色吧,就用你的血来染。”
    “我怕是没有那么多血,”潘海天的声音微微颤抖,“这根柱子有什么毛病?你为什么看了这根柱子就觉得我有问题?”
    云灭微笑着:“因为把一整个建筑物的承重都落到一根柱子上是一件很冒险的事情,但鸦巢客栈偏偏那么做了,这不能不让人产生怀疑。这根柱子一旦被人砍断,整间客栈就会轰然崩塌,头脑正常的客栈老板都不会那么做。”
    “那么我就算是头脑不正常了?”潘海天喃喃地说。
    “我刚才说的是:‘头脑正常的客栈老板都不会那么做’,”云灭回答,“但如果建造者的本意就不在经营客栈,那就不算数了。”
    这话说完,潘海天发现云灭、尸舞者和燕歆已经无声无息地呈三角之势把自己包围了起来,而姬承显得手足无措,既不敢接近三人也不敢接近自己,只好悄悄缩到了门边。
    尸舞者已经接着云灭的话头说了下去:“你把我们诱到鸦巢客栈来,也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只要把这根柱子毁掉,整个客栈都会倒塌下来,而我们则会无处可逃,随着客栈一齐跌进万丈深渊。”
    潘海天面色铁青,内心却反而迅速冷静下来。这是一个阴谋,他想,我现在可以百分之一百二地肯定,真正的召集者就藏在这四人当中并且正在偷笑。他不动声色地看着矛头引到我身上,却在盘算着如何动手干掉剩下的几个。
    他根本不想筛出真凶,只要一股脑把这些人都杀了,真凶反正就在其中,潘海天想,这家伙比那个真凶还狠。
    他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努力回想着之前的这一夜中,所有人的言与行。必须立即认出他的破绽,把他揭破,不然我就成替死鬼了。
    “我知道解释给你们你们也不信,”他轻声说,“不过我还是告诉你们,你们认错人了。鸦巢客栈的确是我设计的,但设计它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杀人。那个真正想要对付你们的召集人,另有其人。”
    可是到底是谁呢?他脑子里一片乱麻,发现自己多年来对公案小说的阅读经验在此时完全派不上用场,现在的问题不在于这几人隐藏得太好,而在于他们每一个人身上似乎都有破绽和疑点。云灭从头到尾太冷静、太理智,而且正是他首先把怀疑放在了自己身上,导致自己百口莫辩;尸舞者声称自己多年来都处于孤身一人的逃亡中,那么前去接洽红叶的只可能是他自己了,以他的尊容,怎么可能在南淮那样的地方抛头露面而不引起注意?燕歆被云灭和尸舞者制住时似乎毫无还手之力,但别忘了,她是直接从鸦巢客栈的后门出现的,而后门紧靠悬崖并没有路,可见此女的功夫并不像她表露出来的那么糟糕。最后就是姬承了……
    管他妈的,潘海天想,我总得咬住一个不放。于是他一伸手,指向了姬承:“他才是真正的召集人!”
    正在蹑手蹑脚打算开门溜走的姬承一下子僵住了。他转过身来,结结巴巴地骂道:“你在开什么玩笑?我要是召集人,我、我先杀了你!”
    云灭等人略有点疑惑,但还是自然而然地向着姬承靠近了几步。潘海天豁出去了:“姬承从来到鸦巢客栈开始,就一直装得很窝囊,但就是这样过于刻意的伪装让他露了馅。如果他真像外表看起来那么胆小如鼠,他怎么可能敢于在下着这么大雨的夜晚独自走过那条又长又窄、没有半点灯光的栈道,在滚了一身泥水后依然不屈不挠地敲响鸦巢客栈的大门?要知道就算是我和卢三,在这样的天气下也不敢轻易走夜路的。”
    三个人脸色都变了,好像是回忆起了自己通过那段栈道、找到亮着灯火的鸦巢客栈时的艰辛。潘海天趁热打铁:“你们都好好想想吧!你们都是身怀绝技的人,那段栈道在雨夜里好不好走,你们自己知道,想像一下姬承如果真是普通人,怎么能走过来吧!”
    尸舞者看来首先被打动了,他操纵着身下的两具行尸,当先向着姬承走去,夸父的脚步踏出浓烈的杀意。姬承吓昏了头,居然一躬身缩到了卢三背后,但夸父身高臂长,卢三这样的障碍物基本可以忽略不计。两个夸父的大手一齐伸出,越过卢三的头顶,向着姬承抓去。
    潘海天看着这一幕,心里想道,你的真面目该露出来了吧,再不还手就被捏成肉饼了。
    但接下来的事情大出他的意料,夸父的手掌刚刚越过卢三,却突然回抓,居然一把捏向了卢三的肩头!与此同时,云灭和燕歆也在这一刻身形晃动,直取卢三。
    搞错了吧?潘海天心想,他们要么该对付姬承,要么该对付我,没事儿干去打卢三干什么?
    但他立即发现这几个人并没有搞错,因为一直装痴扮呆的姬承也跟着猝然发难,双手快若闪电地伸出,扣住了卢三的手腕。
    卢三的反应却远比潘海天想象中要快。姬承的手刚刚沾到他,他就迅速地一翻手腕挣脱开来,然后以奇快的步法向旁边一闪,堪堪躲过已经将他罩住的夸父的巨掌。在夸父抬起手掌施展第二击之前,他猛然张开口,一道寒光从他嘴里激射而出。潘海天赶忙抬头,只见尸舞者的喉咙已经被什么锐器刺穿,血正在涌出来。
    好厉害!潘海天心里暗赞。在这腹背受敌的一瞬间,卢三没有慌乱,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只要先杀死操控尸体的尸舞者,行尸就会失去活力,变得全无用处。否则的话,要对付皮糙肉厚力大无穷的夸父,那可是件麻烦事。
    果然,失去了尸舞者的秘术操控,两具行尸立即像是被抽掉了骨头,庞大如山的夸父躯体软软倒下。此时云灭和燕歆还没能赶到,卢三却已经伸手入怀,不知想要掏出些什么。从云灭等人的表情和卢三的狞笑可以猜到,那一定不会是件好事。
    然而更加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本来已经倒毙在地上的两具夸父行尸中,一直位于尸舞者右方的那一具令人不可思议地动了起来!就在卢三发出狰狞刺耳的笑声时,该行尸的双掌如同从冻僵中苏醒的毒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大力击出,卢三猝不及防,身子横飞出去,重重撞在门板上,两条胳膊软软地垂下来,看来已经被打折了。
    卢三的嘴角慢慢流出鲜血,更可怕的是那双通红的眼睛。他就像是一只重伤后垂死挣扎的野兽,猛然跳将起来,然后向着地面用尽剩余的力气撞了下去。
    ——他不是要掏出什么东西,他是想要毁掉什么东西,潘海天看明白了。虽然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他的心依然不由得悬了起来。
    但卢三并没有得到这个机会。姬承已经率先飞起一脚踢在了他的腰间,令他无法撞到地上,而云灭则趁着这一瞬间的机会拔出长剑掷了出去。咔嚓一声,长剑穿透卢三的肩膀,将他钉在了墙上。卢三怒目圆睁,喉咙里咯咯作响,紧握的双拳却慢慢松开,终于头一歪,不再动弹。
    燕歆伸手到他的衣襟里,摸出了一件小东西,潘海天没能看清那是什么,但他能感觉到,姬承和云灭都松了口气。而那具夸父行尸也从地上爬起来,用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的声音说:“总算成功了,他没来得及毁掉它。”
    夸父注意到了潘海天的表情,冲着他嘿嘿一笑:“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嘛,当你出现在敌人面前,敌人却完全没办法认出你来,那才算做高明。”
    他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才是真正的尸舞者,我一直在背上驮着的这位,只是一具尸体而已。”
    潘海天不知该说什么,一转头,姬承和云灭正在言谈甚欢。姬承说:“原来你早看出来了我不是姬承。”
    云灭回答:“废话。刚才这位聪明的掌柜已经说了,就凭你那位朋友见到血都犯晕的胆子,怎么可能在这样的天气走夜路?不过我一开始没有猜到就是你,你怎么把身材变得那么矮的?”
    姬承说:“缩骨术。我总得学会一点你不会的招数,这样万一日后我想弑师弑叔,也好打你个措手不及。”
    弑师弑叔?潘海天立即想起之前这位假冒的姬承对他说的话:“云灭是我一个好朋友云湛的叔叔,同时也是他的师父,听说是羽族武功最高强的人!”这么说来,这家伙不是姬承,而是姬承的那个朋友、叫云湛的?而这个被认为是云灭仇家的人,也其实就是云灭本人?
    云灭哼了一声:“弑师弑叔?就凭你?你就是再多学点歪门邪道的招式,想要对付我,也得再等三十年。”
    “你不可以这么侮辱我,我觉得我的武功进境挺快的,要赶上你用不着三十年那么久……”
    “我的意思是说,再等三十年我就老了,人老了总会变弱一点,”云灭毫不给对方面子,“说起来,你又怎么认出我来的?”
    “我一开始还真以为你是你的仇人,你那只独眼装得很像,”云湛回答,“但仔细回想掌柜所描述的你当时的表情,我很快就想到,如果这是你的话,一听说会惹麻烦,就算之前想编造假名,这时候也肯定会留下自己的真实姓名,那很符合你又臭又硬的脾气……”
    潘海天开始觉得自己的头一个赛过两个大。他看着这对毫无尊卑上下观念的师徒、叔侄相互斗口,看着他们和夸父与燕歆互相抱拳称着“久仰大名”“原来是你”“我回去一定告诉他们我见到活的云灭了”“早知道你在这儿,我就放心一半了”,终于忍不住插嘴说:“各位,如果你们的认亲大会结束了,能够给我略微解释一下今晚发生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觉得我好像是做了一晚上的傻瓜,被你们耍弄来耍弄去。”
    几个人对望几眼,眼神中都蕴含着笑意。仍然是姬承那副猥琐模样的云湛冲着燕歆努努嘴:“你告诉他吧。这位掌柜的现在肚子里一定火气不小,但他这样知书识礼的人,多半不好意思对漂亮姑娘发火。”
    “谢谢夸奖,”燕歆嘻嘻一笑,转头对潘海天说:“其实我们应该感谢你的。如果不是你那么条理清晰的分析和推理,我们一时间还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稳住卢三,让他相信我们真的是被骗来此,而不是专程来对付他的。”
    “专程来对付卢三?”潘海天愕然,“他是什么人?”
    “我们组织里的一个叛徒,”燕歆说,“他偷走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我们绝不能让这样东西落入敌人的手里,也不能让它被毁掉。我们寻找卢三已经很久了,直到两天前,我们的一位同伴在卢三进县城采买货物时发现了他的行踪,他自己没有能力对付卢三,于是在县城内我们秘密交换信息的地方留下了暗语,而碰巧在这附近、又有能力干掉卢三的只有我们三个。我们分别看到了这条讯息,于是前后脚赶到了。”
    “三个?”潘海天问,“你们不是四个人吗?”
    “我不是他们组织里的,看得懂他们的暗语而已,”云灭说,“只是那条暗语说卢三很厉害,而且对付他还得尽可能的快,以防他毁掉那件东西,总而言之任务艰巨。我一向对这样的难题很感兴趣,所以就跑来凑凑热闹。”
    夸父摇摇头:“你们羽人真虚伪。‘我关心我的侄儿’,这七个字说出来会死人吗?”
    云灭板着脸不去搭理他。燕歆接着说:“所以我们四个先后赶到了,而且很快判断出了自己人的身份。但这当中有一个很大的难题,卢三是个多疑狡诈而且心狠手辣的人,武功也相当高强。我们虽然打架不见得就会输给他——好吧,云灭先生是一定能赢——但即便四人一起出手,也不能保证一击必杀。而只要他得到一丁点喘息机会,就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毁掉那件东西,那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所以你们一定要稳住他,让他彻底相信你们四个的接踵而来与他毫无关系,然后在他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猝然发难,”潘海天有点明白了,“后来卢三的房顶破了,不得不避入大堂,也是你们搞的鬼吧。”
    “是我,”云灭说,“进客栈之后,我不是到处查看了一番么?就在那时候做了点手脚。”
    燕歆甜甜地一笑:“所以我们才要感谢你,掌柜的。我们得到讯息就匆匆而来,根本没有时间商量对策,到了这里后,虽然情急生智编造出了所谓的‘匿名来信邀约’,但整个谎言应该怎么编,其实我们心里都是没数的,万一露出了破绽,马上就会被卢三看穿。这个时侯多亏有了你和你那一肚子的公案小说,你一步一步地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一点一点地帮我们把这个骗局的细节全面完善,让卢三原本存在的一点点疑心化为乌有。否则的话,刚才他根本不会容许云湛站到他的背后,更不会容许尸舞者的拳头掠过他的头顶,他在鸦巢客栈闷了那么久,只怕还会很开心地以为有一场于己无关的热闹可看呢。”
    潘海天呆若木鸡:“这么说来,所谓的神秘召集人,血羽会,凝翠楼的红叶姑娘,南淮城轰动一时的谋杀案……这些都是假的,都是你们顺着我的话临时现编的?”
    “最开始提到约会的是我,”云湛说,“我怕呆久了会让卢三起疑心,但一时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先用这个借口来顶着。所以我故意大声喊了一句,以便让楼下的两人知晓我的想法。”
    夸父点点头:“我们听到之后,马上朝着这个方向开始对话。而燕歆来得最晚,在客栈外已经偷听清楚了,一进来就能接上腔,没有露出破绽。”
    “而接下来就是你的功劳了,”燕歆说,“说真的,你的种种分析和猜测真是太精彩了,我们顺着你的话一路说下去,差点都要相信这才是事实真相了。”
    “我们说的也并非全都是假话,”云湛说,“血羽会是真实存在的;凝翠楼也的确有一个不怎么好看的红叶姑娘;姬承确实曾经在喝多了的情况下被塞进红叶的房间,被我嘲笑了一个月……谋杀案是编的,没办法,因为没有这起案子,你的推理就推不圆了。”
    燕歆继续说:“而且还有一点很重要,由你来做出最后的结论,比由我们嘴里说出来更加真实。所以卢三听到后来完全相信了。”
    潘海天不知自己该哭还是该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算是功臣还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大傻瓜。这一夜他殚精竭虑地为这四位怪客解决着疑难,最后得出的结论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公案小说——但事实证明,小说永远只是小说。现实中的阴谋没有小说那么曲折离奇,却远比小说更能骗人。
    “你做的很不错!”燕歆靠近他,拍拍他的肩膀,那一阵淡淡的香气让潘海天有点发窘,“以后你一定能写出很漂亮的小说,我会做你的忠实读者!”
    潘海天勉强笑了笑,云灭忽然问:“不过我倒真是有点好奇,你这间客栈,为什么会采取那么奇怪的结构呢?要不是这个布局,我还真不好找借口把注意力转移到你身上。”
    “如果你们告诉我,卢三身上的究竟是什么,我就告诉你们。”潘海天回答。
    云灭有些犹豫,燕歆和云湛看上去也很为难,夸父却忽然说:“可以。你帮了我们大忙,告诉你这件事,也不算过分。”
    他俯下巨大的身躯,凑到潘海天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潘海天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云灭等人有些惊讶地发现,他那张由于受骗而充满委屈的脸上绽放出了自信的神采。
    真奇怪了,云湛想,这件东西虽然重要,对潘海天而言也并没有什么用处,怎么可能一下子让他振奋起来?太奇怪了。难道他觉得自己帮了一个大忙,所以很自豪?
    “我在来到这里修建鸦巢客栈之前,原本是个建筑师,”潘海天语气轻快地说,“但我的建筑风格过于标新立异,总是受人排挤。有一次我为靖远侯设计侯爵府,采取了一种十分简洁的设计方案,把所有的承重放到了两根柱子上,结果被同行进谗言说我妄图谋害侯爷,被放逐到了这里来。所以我延续着当时的思路,修建了靠一根柱子支撑的鸦巢客栈,想要证明我的设计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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