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得很饱一直到日上三竿,睁开眼空气里的细微浮尘都是暖色。
    想起什么,她换下睡衣头发都来不及梳跑出房间。
    顾清淮是回来了对吗?虽然一身伤,但人是回来了,对吗?不是梦?
    钟意的心跳像是大学体侧跑八百的时候,喉咙甚至都有腥甜的错觉。
    厨房的电饭煲“叮”的一声从加热跳到保温。
    她急匆匆的脚步停下来,后背缓缓靠在墙壁,无声笑起来,眼睛是热的。
    这下才相信,那个不声不响消失好几个月的人,是真的回来了。
    想起顾清淮手上的伤不能碰水,她又赶紧挽起袖子走到厨房:“顾清淮。”
    顾清淮切菜的手一顿,眉梢微抬。
    他在家穿深蓝长袖卫衣和浅灰运动裤,袖子挽起到手肘,那清白的手臂线条流畅清晰,青筋明显。
    洗过的头发松软搭在额前微微遮住眉毛,睫毛在熹微晨光里似有光点跳跃,低头看过来的那一眼,像是电影里的男主角,干净清澈叫人一眼心动。
    钟意的小卷毛乱糟糟,每根头发都有自己的个性朝着四面八方炸起来,让她的圆脑袋膨胀了两三倍不止,她又瘦小,看起来像个可可爱爱的大头娃娃。
    “你跟我说怎么做,我来吧,”她眼睛一眨不眨,语气真挚得不行,“我也可以煮饭给你吃,我学东西很快的。”
    顾清淮轻轻挑眉:“梨汤pro max?”
    钟意瞬间炸毛,可是看到他嘴角似有若无的弧度,又败下阵来。
    长得好看的人,就是有一眼让人消气的本事。
    钟意打开手龙头,手背按压洗手液,以六步洗手法把手洗得干干净净,医生的洁癖在这个小小的厨房体现得淋漓尽致。她手肘撞撞顾清淮,以手术的姿势接过那把菜刀:“边儿去,我来切。”
    不就是个小土豆吗?如果是只整鸡,她都能给顾清淮表演如何整鸡剔骨,以及如何把开肠破肚的鸡重新缝合。
    作为一个黑暗料理输出机,钟意爸妈做饭的时候,从来都让南野看住她、不让她靠近厨房半步,这就导致钟意切土豆都切不好,刀一下去,土豆表面不平,直接滚开。
    顾清淮在她身后微微弯腰,钟意的每寸骨骼都条件反射一般僵硬起来,她的手不知道如何动作,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怎么连这个都不会啊。”
    那声音好听得让人毫无招架能力,温热呼吸都近距离落在她耳廓,她如果没有因为切菜弯腰,似乎能直接装在顾清淮怀里。
    他一只手帮她按住土豆,另一只手提起刀柄,松松散散把她圈在了怀里,气息冷冽云淡风轻:“先切一个平面,平面朝下,就不会再动。”
    他的味道他的声音他骨骼分明的手指,瞬间占据她所有感官。她在白天的光线下,清清楚楚看到他手背上一道一道的暗红,那些青紫的狰狞的痕迹像是被什么直接重重碾过去。
    钟意心神不稳,心跳已经完全乱了节拍,大脑一片空白下了刀。
    那刀刃直接戳到她左手食指指尖,顾清淮看到时已经晚了,他夺下她手里的刀。
    钟意茫然:“你干嘛?”
    指尖刺痛,她低头去看,已经有小小的血珠冒出来。
    那个瞬间,她满脑子都是,十指连心,不小心被切到一点点口子都这么疼。
    那顾清淮受伤的时候该有多疼啊……
    她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直到顾清淮冷着脸命令:“伸手。”
    她迷迷瞪瞪举高手到他面前,他找出创可贴撕开,对准贴上去。
    指尖发紧,伤口被挤压,钟意轻轻“嘶”了一声。
    顾清淮蹙眉:“疼死你算了,切个菜都不专心。”
    钟意听得出责备里的关心,甚至非常受用有些想笑。
    就是那一点点人情味让顾清淮不再遥不可及,她眉眼弯弯:“可是真的好疼。”
    顾清淮低头去看她的手。
    小姑娘手特别小,是一双外科医生要做手术的手,不应该在厨房切菜。
    “很疼?”他认认真真看着她。
    钟意煞有介事,撒娇不自知:“对,可疼可疼了,你创可贴贴得太凶。”
    说完,如愿以偿在顾清淮脸上看到又冷又乖的表情,那洗过的短发清爽,眼睫密密垂着,像只大型犬。
    如果说品种,肯定是捷克狼犬,看着超级高冷,其实超级温柔。
    顾清淮自己受伤都是寻常,入警之初深入贩毒团伙内部,每天枕戈待旦听着枪声入眠。
    而现在那道很小的伤口却让他垂下眼睫,声音很小:“那要怎么办。”
    钟意不忍心再骗他,刚要说“我骗你的”,可是顾清淮已经轻轻攥起她的手腕。
    他微微俯身,剑眉和双眼皮褶皱都清晰,嘴唇靠近她贴了创可贴的指尖,哄小孩似的轻轻呼呼。
    他的嘴唇柔软而漂亮,距离太近,牵起的弧度清晰,那温热的温度似乎留在了她的指尖。
    钟意的手指不受控制想要蜷缩,电流跟着指尖血液无障碍抵达心尖,心脏久久发颤,脸颊瞬间爆红。
    他浅色瞳孔清澈见底:“可能会好些。”语气认真。
    钟意看着顾清淮漂亮的睫毛,手腕任由他攥着,害羞到极致,却不想收回去。
    她心脏顶在嗓子眼儿,梗着脖子磕磕绊绊开口:“那、你再给我呼呼……”
    顾清淮便很乖很听话地再次凑近,钟意的神经在一瞬间绷到极致,贪心地看着他漂亮眉眼。
    怎么这么好骗,那柔软蓬松的黑发让她很想伸手rua一把,而后她看见顾清淮耳朵慢慢红透了。
    顾清淮撩起眼皮,对上钟意甜甜弯起的眉眼。
    那张俊脸难得不再坦然不再云淡风轻,有些大男孩似的羞涩和不自在。
    “娇气。”
    他语气很冷,松开她的手腕,耳朵在清晨光线里红得近乎透明,纯情又貌美。
    钟意抿着嘴无声笑起来。
    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怎么办?!
    -
    早饭后,钟意小肚子撑得滚圆,每分每秒都想笑。
    她问:“顾清淮,你今天还要打工吗?”
    受伤,立功,组织给了两天假休息调整。
    他回:“不用。”
    钟意眼尾的笑意更深:“那我们做些什么好呀?我今天也休息。”
    我们。
    顾清淮俊脸清冷如常,心里却把这两个字过了两遍,散漫道:“随你。”
    钟意有部一直想看的韩国电影,是个惊悚片,讲的是独居女性。
    她一个人住的时候根本不敢看,后来没有时间,也就慢慢忘记。
    她试探着开口:“我们看电影?”
    顾清淮无可无不可。
    像个去春游的小学生,钟意眉眼间都是兴奋。
    她煞有介事翻出冰箱所有的零食存货,而后拉上窗帘放下投影。
    两人坐在沙发,就当是坐在电影院的情侣座好啦!
    电影缓缓开始,作为一名曾经的独居女性,钟意的代入感超强。
    屏幕里,女主在家,却听见密码被按下、有人在门外试图开门,钟意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惊悚片跟恐怖片还不一样,光线晦暗不清,恐惧感如影随形。
    女主最后从摄像头里,看到那个偷偷潜入她家的男人,每天让她陷入昏迷,用她所有的生活物品,最后躺在她的床上抱着她一起睡……
    钟意被吓得“嗷呜”一声,条件反射一般把脸转过去直接埋在顾清淮肩侧,手还搭在人家肩上。
    顾清淮懒懒散散靠在沙发,两条长腿随意敞着,姿势闲散随意。
    当猝不及防的恐惧褪去,呼吸之间都是他颈窝的清冽气息,钟意僵住,突然就不知道怎么退开。
    顾清淮冷冷淡淡睨了眼肩侧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再不松手收费。”
    钟意小动物似的,可怜兮兮瘪着嘴角,慢慢、慢慢从顾清淮身前起来。
    电影突然播放到女主看向床底,和潜入家里的男人视线相对,钟意想避开那副恐怖画面却已经来不及。
    就在这时,顾清淮手从她肩侧绕过来,挡住了她的眼睛。像是直接把她按在怀里。
    她的睫毛扫在他掌心,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他的体温就在她脸侧,她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
    他干净好听的声音近在耳边,驱散恐怖的背景音乐,有种让人心神安定的特效:“不怕。”
    钟意的心脏忘了如何跳动,她半靠在他身上,他的肩和她的轻轻靠在一起,是依偎的姿势。
    恐怖画面过去好久,两人才轻轻分开。
    钟意红着小脸去看剩下的电影,顾清淮低头去看脚边的狗狗。
    就是不敢再看彼此一眼。
    -
    春暖花开,人间四月天,市人民医院组织了去西南义诊,自愿报名。
    钟意毫不犹豫叩开笔盖,认认真真填写报名表,她也想像爸爸一样当一个好医生。
    义诊时间一周,加上来回路程,大概需要十多天。
    她回家收拾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抱着南博万等顾清淮下班,跟他打个招呼。
    顾清淮下班已经是凌晨,家里暖黄的蛋壳灯亮着,沙发上南博万在南方身边睡得香甜。
    钟意裹着小毯子,小小一团蜷缩在沙发角落。
    他戳戳她的脑袋,指尖发丝很软:“回房间睡。”
    到底是值夜班成习惯的医生,从听到声音到醒过来短短几秒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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