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觉得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她现在反过来缠我。我做节目经常加班,她时不时的跑过来给我送宵夜,还给我买了一大包咖啡。条装的那种,速溶咖啡。还买了毛线,说是秋天快到了,要给我打件毛衣。”
    苏小琳发出惊叹:“没看出来啊!她对你挺不错啊!”
    “是啊!”邱治中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说真的,我一直以为谈钱伤感情就是一句插科打诨的玩笑话。我身边也有过类似的例子,甚至台里还有一模一样的情感节目,可我都觉得那种事情离我太远,至少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可现在”
    说到这里,他情绪变得低落。
    “其实以前我很喜欢她的。她人长得一般,却很乖巧。当初我之所以答应出买房的首付款,想都没想就答应给她五十万彩礼,就因为想着要爱情圆满,两个人一起过到天荒地老。在我看来钱都是身外之物,现在没了以后再挣,多就多用,少就少花。每顿山珍海味是生活,萝卜咸菜白米饭一样也是过日子,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吃饱穿暖,区别不外乎所谓的生活品质。”
    “我是做梦都没想到她居然那么帮着她家里啊!”
    “我那天在咖啡馆,真的是狠着心肠在电话里对她说“分手”两个字。后来电话关机的时候,也是想了又想怎么说呢那一刻,我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理智才是现实”
    “也许男人都要有过类似的经历,才能真正成熟。我也想通了,如果是我自己的钱,怎么胡花乱造,那都是我的事儿。可我手上这一百多万大部分都是借的,是我爸妈的养老强。他们只有我这一个儿子,自然是我说什么他们就给什么。可我真没权利这么做。”
    虎平涛站起来,走到邱治中身旁的空椅子上坐下,抬手重重拍了几下他的肩膀,安慰道:“想开点儿。这不是你的错。”
    邱治中沉默了很久,认真地说:“我真的很喜欢她。”
    “我也真是对她的家庭产生了恐惧。”
    “我纠结了很长时间,还是无法找到平衡两者的中间值。”
    说着,神情落寞的邱治中转向虎平涛:“给我支烟。”
    虎平涛拿出香烟和打火机,一起递过去。邱治中从烟盒里取出一支叼在嘴里,点燃,深深吸了一大口。
    他喷吐着浓浓的烟雾,自嘲地说:“我在微信上写了几句话给她。”
    “愿你在看不到我的地方安然无恙,愿你的冬天永远不缺暖阳,愿你的明天不再经历风吹雨打,愿你的未来永远充满希望好好找个爱你的人,愿他努力上进,工作顺利,有钱,心想事成。”
    苏小琳咂摸着这几句话,指着邱治中笑道:“你这人坏得很。表面上听起来都是祝愿的好话,实际上埋着地雷。”
    邱治中仰起头,哈哈大笑。
    翌日。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小雨。虎平涛早上出门的时候天色阴沉,堆积着厚厚的乌云。本想着应该要不了多久这场雨就能下来,可等他到了派出所,非但没有下雨,云层还散了,露出金光灿灿的太阳。
    谭涛刚吃完早点,他站在走廊上看了一会儿天空,转身走进办公室,很不高兴地说:“我当初就不该选择干警察,还是去气象局比较好。”
    虎平涛不明白地问:“为什么?”
    谭涛在他对面坐下:“可以编瞎话啊!明明是大晴天,非得说要下雨。明明是暴雨,偏要说没事儿。这工作多好干啊!每天坐办公室很清闲,周末还能回家陪老婆孩子。”
    虎平涛知道他在开玩笑,于是笑着摇头:“你这张嘴啊!”
    谭涛嘻嘻哈哈笑了一阵,问:“你今天是不是要去上义社区?”
    虎平涛点头“嗯”了一声:“那天停车费的案子还没结呢!这事儿表面上看起来简单,实际上很复杂。等会儿我带着李元海跑一趟,所上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谭涛回答的很爽快:“行,你去吧!有什么就电话联系。”
    上午九点半,虎平涛和李元海走进了上义社区办公楼,直接进了主任办公室。
    向宏音今年刚好五十岁,性格直爽。以前廖秋担任耳原路派出所长的时候,虎平涛就见过向宏音几次,彼此认识。那时候向宏音还是普通的社区办事员,后来虎平涛因为任务离开派出所,几年未见,向宏音也已经升职,成了社区主任。
    对于虎平涛的来访,向宏音很欢迎,言语之间也充满了惊喜。
    “小虎啊!你真是年轻有为。没想到廖所长离开以后你会回来,而且直接担任所长。”
    “咱们社区就在耳原路派出所的管辖范围,以后咱们得多走动走动,尤其是在工作方面得互相配合。”
    “改天咱们搞个联谊活动,要不就等到过年,邀请你们所里的同志一起吃个饭。呵呵,放心吧!就在我们的食堂,餐标不会违规。”
    虎平涛连忙称谢:“谢谢向大姐。说起工作,我今天过来,还真是有事情要找您。”
    向宏音分别给他和李元海沏茶,然后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笑吟吟地看着他:“说吧!具体什么事儿?”
    虎平涛也不矫情:“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他把那天因为停车费发生的纠纷说了一遍,认真地问:“向姐,我在网上查过,迎红街附近的停车区域集中在街道南面。你们上义社区,也就是办公楼外面的这几条巷子,不属于政府规定的收费停驻区,地上也没划线啊!”
    向宏音起初还面带笑容,一听虎平涛说是关于停车费的问题,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笑意也逐渐消失。
    “这个这事儿其实是历史遗留问题。”
    “小虎啊!你也知道,有很多事情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我我也难啊!”
    “关于停车费的事情要不这样吧!回头我把多收的费用给那人退回去,咱们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你看怎么样?”
    她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其中似乎有隐情。
    虎平涛面带微笑,和颜悦色道:“向姐,我知道您是个好人,对工作也尤其热心。其实这事儿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就看怎么理解了。现在大伙儿口袋里都有钱,能买的起私家车的,当然不会在意几块钱的停车费。可不管怎么样,收费必须合理,必须符合上级政府的规定。总不能随便编个名头就乱收费吧?”
    “这看起来是几十块钱的小事,可老百姓不这么想啊!无论这钱最后落在哪儿,交了钱的车主就认为钱已经给了政府相关部门,反正多收是违规的。无论一次还是多少次,人家都会在背后骂。往轻了说,就是发几句牢骚。可往大了说,这真的会引起负面社会舆论,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对国家和政府形象产生扭曲效果。”
    后面这几句话说的有些重了。向宏音脸色有些难看:“小虎,虎所长,你这有点儿夸大其词了吧!”
    虎平涛知道向宏音的脾气,笑着解释:“向姐,您是个很随和的人,无论跟谁在一起都会说说笑笑。可人呐,只要事关自己,就会变得认真起来。我这才随口一说,您就不高兴了可您倒过来想想,如果那天我没解决问题,被收了三十块停车费的那个私家车主肯定心里不高兴啊!”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他随便在网上发个帖子,把这事儿公开,成千上万的人都能看见。”
    “电视台有焦点民生栏目,一个电话就能把记者叫过来现场采访。如果真着这样,事情就搞大了。”
    “还有,就算他没有上网发帖,也没有打电话给电视台,但他已经打了一一零报警,我们这边是有记录的。每个季度都有案情汇总,到时候上面一查,相关的问题还是会落到区上,区上交给街道办事处落实,最后还得回到你们社区。”
    向宏音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嘴唇紧闭着,眉头紧皱。
    见状,虎平涛对李元海低声道:“你先出去一下,我和向姐好好谈谈。”
    李元海点头站起来,走出办公室,顺手把房门带上。
    虎平涛往向宏音那个方向挪了下座位,诚恳地说:“向姐,您是社区主任,您得理解我这个当所长的难处。这辖区里哪怕有任何一个治安隐患,我们都有责任和义务在第一时间将其消除。停车费这事儿可大可小,但它终究是一个隐患点。”
    “咱们先说公共方面的————明明不是政府规定的停车区域,你凭什么收费?”
    “再说私的————没有依据就收取停车费,这跟勒索诈骗有什么区别?”
    “政府规定的停车收费标准只要上网就能查,现在人人都有手机,点开搜索引擎什么都可以查到。谁都不是傻子和瞎子,停车时间才一个多钟头,这附近又不是闹市商业区,张口就跟人家要三十块停车费,这钱谁也不愿意给啊!”
    “一个要收,一个不给,肯定得吵起来。”
    “这次的事情勉强算是解决了,可下次呢?”
    “向姐,你们上义社区这附近停着几十辆车。照这种搞法,每天都得吵架。向姐我说句实话,您别看着这事儿简单,如果打电话报警和投诉的人多了,您还真扛不住。”
    向宏音依然眉头紧蹙,她腮帮动了好几次,还是没有说话。
    虎平涛继续攻心:“向姐,您要是什么困难就尽管跟我说。我这边还是有点儿人脉的。无论区分局、市局还是省厅,只要不违规,不徇私,只要您张口,该帮的事情我都帮。”
    向宏音抬起头,望向虎平涛的眼神有些复杂。
    “小虎,你也不是外人,有些事情,咱们关起门来可以说,但你千万不能传出去。”
    虎平涛让李元海暂时出去的做法,使向宏音对他产生了好感。然而在主观意识方面,她仍显得犹豫。
    向宏音有些迟疑,尽管不太愿意,还是缓缓开了口。
    “小虎,你刚才有句话说对了————旁边这几条巷子的停车费,的确是个历史遗留问题。”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也就是改革开放刚开始的时候,迎红街这一带因为综合条件好,就盖起了很多楼房。都是五层和六层的那种红砖房,当时属于新建筑,又是各单位的福利房,所有每个单位都争着要。”
    “后来旧城改造全面铺开,市中心的土坯房大面积推倒重建,市区中轴主干道路也不断拓宽,迎红街附近已经没有开发空间,也谈不上什么房改,然后被划为“已完成的新建区域”,再后来,这边就变得越来越陈旧。”
    “这一带不属于城中村,但房子无论款式还是结构都很老旧。有钱人都搬走了,剩下的大多是老人,要不就是生活状况基本上没有变化的那种。搬走的房主把房子用于出租,因为在这一带靠近主城区,租价还挺高。唯一的问题就是建筑设计之初没有考虑到后来的经济大发展,就把所有建筑都按照普通式样来做。”
    “小虎你是年轻人。我不知道你对咱们国家以前的状况是否还有印象。那时候咱们是真的穷啊!就说我吧,刚工作那会儿,一个月工资才几百块钱。我们家在海外有点儿关系,我得叫他舅公。他经常给我爸妈写信,说是在国外洗盘子收入有多高多高我妈相信,但我爸不信。我爸觉得无论国外还是国内,洗盘子都是体力活,根本不可能一个月收入就抵得过国内干一年。”
    听到这里,虎平涛笑了:“向姐,您父亲这想法就错了。在那个时候,按照当时国内收入水准,还有外币汇率,人家在国外洗一个月的盘子,还真能拿得到这么多钱。”
    向宏音叹了口气:“我爸那人不算偏执,后来他也明白自己想错了。我之所以举这个例子,就是让你明白咱们这座城市,还有社区这附近前前后后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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