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流逝,钱不离与几个老农之间的气氛越来越熟络了,大家都打开了话匣子,有什么就说什么。从实际情况说,钱不离的赋税改制得到了绝大多数平民的支持,几个老农话中总是带出感恩之语,对土豪们的窘境则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
    顺州府的辛童和杜庆生也加入了聊天,从国政对百姓的影响谈到乡土民情,从乡土民情又谈到国政,其实几个老农没什么独到的见解,不过在钱不离和辛童杜庆生的诱导下,大家总有说不完的话题,都谈得兴趣盈然,一直到接近黄昏之时,北州府刺史苏百业一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赶到了驿站。
    苏百业倒是知道姬胜情与钱不离出巡的消息,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到北州,钱不离的亲卫赶到北州府时,苏百业正在堂上办公,听到钱不离通知他去见驾,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急急忙忙就往驿站赶。不过苏百业是个文官,不会骑马,只能坐轿子,而轿夫的力气有限,又不能一直赶路,坐一程走一程的,这一路急赶可把苏百业折腾坏了,冲进驿站之后,苏百业的衣袍上到处是褶子,满头汗水也来不及擦,或者说,是故意不擦,就那么双膝跪倒在钱不离面前。
    “苏大人,起来吧,看你累成这样子,赶紧坐下喝口水吧。”钱不离和颜悦色的说道:“陛下正在里面休息,你先等上一会。”
    “卑职多谢大将军。”苏百业听到钱不离在和颜悦色的说话,心中稍安,陪着笑站起来坐到了一边。
    几个老农的心情是最激动的,钱不离距离他们太过遥远,苏百业可是他们的父母官,虽然苏百业不是在向他们跪拜,但多多少少也沾了些光彩,回去之后可有胡侃的本钱了。
    钱不离看了看天色:“大家都没有吃饭吧?顾坚,你让人去准备一下,我和苏大人还有几位老人家一起吃。”
    “官爷,俺们还是回去吧,俺们……”一个老农怯怯的说道,聊天是聊天,和眼前这些大人物一起吃饭,他还是感到很不自在。
    “一顿便饭而已,老人家,你不要客气。”钱不离笑道。
    就在这时,一个亲卫从外面走了进来,凑到程达身边耳语了几句,程达禀道:“大将军,外面有个小孩来找一个叫孙二铁的人。”
    “官爷,是找俺的。”那个很健谈的老农站了起来,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失声叫道:“哎呀!!俺忘了!”
    “老人家,出了什么事?”钱不离一愣:“有什么事和我说,我给你做主!”
    “回官爷,不是什么大事。”那很健谈的老农笑道:“俺孙子这几天有些不舒服,孩他爸孩他妈都回娘家帮着做活去了,没人照顾,本来俺想着晚点儿带他去抓药呢,现在才想起来。”
    “这事怪我。”钱不离笑道:“外面的就是你的孙子?”
    “是的,官爷,肯定是俺孙子。”
    “他来得倒巧,程达,让人去把孩子带进来吧。”钱不离做了个手势,示意那很健谈的老农坐下来:“老人家不用急,我这里可有我朝最好的医生,有他在保你药到病除,呵呵……顾坚,去把蒋老先生请过来。”
    “遵命,大将军。”
    “这怎么好……”王二铁很拘谨的搓着双手,能和钱不离苏百业这等大人物在一起聊天,对王二铁来说已经是最值得骄傲的事情了,现在钱不离不但要请他们吃饭,还要给他的孙子治病,这让王二铁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
    “老人家,这是我举手之劳而已,来,坐下再喝些水,等一会酒菜就准备好了。”钱不离笑道。
    时间不大,王二铁的孙子被阎庆国带到了院子里,小孩子长得倒是很好看,不过脸色有些发黄,好似营养不良一样。院中的人大都带着和善的笑意,那小孩子没有紧张,急步跑到自己爷爷身边,偷眼打量着周围的人。
    “大将军,您找我?”蒋维乔紧跟着步进了院子。
    “你看看那孩子有什么病,顺便再给孩子抓些药。”钱不离指了指那小孩子。
    蒋维乔走过来,轻声慢语的和那小孩子交谈了几句,在结识钱不离之前,蒋维乔就是一个四处游历增加自己见识的医生,与小孩子打交道是很有经验的,很快,那孩子的神色变轻松了,笑嘻嘻的伸出手腕,让蒋维乔给自己把脉。
    这边的酒菜也准备好了,酒是好酒,菜只是常见的家常菜,当然肉是肯定要有的,钱不离刚要招呼众人上桌,蒋维乔突然发出一声低吼:“别动!不要闹!!”
    钱不离一愣,转头望去,见那小孩子被吓呆了,眼睛发直,片刻之后才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就要挣开蒋维乔的手,躲到自己爷爷怀里,王二铁也被吓了一跳,一方面心疼自己的孙子,一方面又不敢说什么,满脸都是苦笑。
    “别动!”蒋维乔的神色看起来很吓人,动作也显得粗鲁:“转过来!!”说完不顾那小孩子的反抗,一手强行按住小孩子的脑袋,一手捏开嘴,盯着里面看了半晌,才缓缓松开,转头向王二铁问道:“这孩子平日都是什么症状?”
    “这个……”王二铁心中有些不满,他看了看钱不离,才轻声回道:“俺孙子总吵吵脑袋疼,后来骨节也跟着疼了,还有些发烧。”
    “几天了?”蒋维乔沉声问道。
    “差不多有三天了。”
    蒋维乔回身看了钱不离一眼,转身走到院门处,钱不离连忙走过去,低声问道:“怎么了?那小孩子的病很严重?你也治不了么?”
    “大将军,那小孩子的病倒不严重,卑职花些精力就能治好。”蒋维乔苦笑道:“但情况却非常严重,大将军,那小孩子染上的是时疫啊!!”
    “时疫?”钱不离反问道,他没听明白。
    “时疫就是疫气!此病一旦流行开来,危害极大!”
    “你说的是……瘟疫?”钱不离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的,大将军!”蒋维乔回头看了看,轻叹道:“疫气从口鼻而入,防不胜防!一人得病,传染一家,轻者十生八九,重者十存一二,合境之内,大率如斯。大将军,现在情势万分紧急,您要拿个主意啊!”
    “对这种事我什么都不懂,你让我怎么拿主意?”钱不离沉吟片刻,斩钉截铁的说道:“还是你有经验,你拿主意吧,你说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蒋维乔想了想:“大将军,时疫之事我倒是在年轻时候遇上过两次,此病倒不是很难医治,关键是流传得快,病人数不胜数,光凭我一个人是治不过来的。”
    “我知道了。”钱不离点了点头,回身说道:“苏大人,顾坚,你们过来一下!”
    顾坚自不用说了,苏百业也是久在官场侵淫的人,见到蒋维乔把钱不离叫到一边低语,知道肯定有事情发生,他连忙站起身,和顾坚一起走到钱不离身边:“大将军,出什么事了?”
    “都镇定些!”钱不离沉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不要露出大惊小怪的样子!”钱不离虽然不知道如何治疗瘟疫,但他知道控制瘟疫都需要注意什么,最重要的就是要安定民心控制人口流动,现在还有很多情况没有掌握,如果百姓们知道本地爆发瘟疫了,必然会惊惶失措的向外地逃窜,病源将迅速扩散开来,后果不堪设想。说实话,这种办法就是让百姓们安心留在危险区,承受不可测的危险,看起来这种办法很恶劣,可又是必须的,纵使在现代化的国家,遇到这种事情也要如此做。在多数与少数之间,为了保证多数人的安全,关键时刻甚至要放弃那少数人!这是很简单的选择题。
    “卑职知道了。”苏百业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唾液,顾坚却只是点了点头,神色依然不变。
    “那个孩子染上的是……时疫,这种病不可能只有一个人染上,有一个就会有十个,有十个就会有一百个!苏大人,你在北州府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么?”钱不离沉声问道。
    苏百业身形一颤,头上刷地一下冒出了冷汗,真是祸不单行!最近土豪们联合起来向各地的官府施加压力,最终压力都汇集到了他这个刺史头上,苏百业忙得是焦头烂额,现在倒好,土豪的事情还没有解决,突然又闹出了时疫,苏百业有种要发疯的感觉。
    从县主做起,苏百业为官已经二十多年了,他知道时疫对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
    “苏大人,你在北州府没有得到任何消息??”钱不离重复了一遍。
    苏百业茫然的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是说时疫还没有爆发!”钱不离看向蒋维乔:“蒋老先生,我认为现在染上时疫的人还是少数,你看我们应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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