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雅容说她碰上了好时候,一来就碰上了大事。
    年一过去,华南商会马上要换届,即将迎来成员大洗牌。三年一换届,这是方雅容当上会长的第六年,她已经连任了两届。
    往来历史上,还没有哪一任会长连任过三届,这会儿商会里硝烟弥漫,动荡不安,个个人心叵测。方雅容一隅也成了众矢之的,几个副会长都盯着她那位子。
    看上去,方雅容倒是不慌。
    她今日在穆余的茶馆,抹着水红色蔻丹的手指捏着一柄通体碧绿长烟杆,空气里散着烟,味儿凶得很,在那念叨:
    “那几个不安分的老狐狸,还想着联手一起对付我,处处设陷,我要是简简单单倒了,他们不还得互相争个鱼死网破。”
    她哼笑一声,抽口烟:“他们怎么就想不明白,保持原样,互相的损失才是最少的,个个都以为自己有天大的本领,认准了自己能上位……都是痴心妄想。”
    穆余在一边静静地听,偶尔挥挥手,散散周围的烟。
    这是本来和她没什么关系,她一个刚来的小菜鸟是没有资格投票的。更何况,她进来都是方雅容递的手,那些人已经将她自动归到方雅容麾下,更没有人来尝试要与她勾结。
    但她不可能置身事外,方雅容明显是想要将她拉下水———
    “明日,陪我去见几个老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去做什么。”穆余倒不会天真到以为方雅容会将资源人脉无端分给她。
    “就陪几个叔叔聊聊天。”她二郎腿晃了晃,“我难道还敢打你的主意?付家两个都宝贝你,平日里我摸摸碰碰都要小心着。难不成……你还要回去问问付廷森同不同意?”
    这话实在有些阴阳怪气,穆余听了也没生气,悠悠哉哉,沉默了一阵,方雅容瞧不出她是什么态度,她城府这么深的人差点急了脾气,就见她终于放下茶杯点了点头:
    “好。”
    -
    第二天夜里,东方酒馆。
    方雅容带着穆余刚推开门,扑面而来就是一股子烟酒之气。里头几个中年糟粕,一手举着酒杯,一手夹着雪茄,肚腩挺着,装了一腹大便。
    穆余皱了皱眉,当即就想走了,方雅容给她使了个眼色,凑在她耳边说:“忍一忍,一会儿就让你走。”
    穆余认出里头都是商会中层的人,他们都有投票权,方雅容这是拉拢人心来的。
    等坐下来,边上就有个人毛毛躁躁坐不住,站起来摸摸肚子问:“这个妹妹是?”
    “刚入会的妹妹,钱庄路上那家茶馆是她的,几位老板有空可以去坐坐。”方雅容拍拍穆余的肩,让她站起来,和几个叔叔喝一杯。
    穆余将酒杯往边上推了推,站起来说:“我不太方便喝酒,以茶代酒敬各位叔叔。”
    她这么一说,肯定有人不干,来了只喝茶算个什么事儿?好在穆余一张嘴还算巧,含含糊糊将人都糊弄过去了,将几个叔叔骗得笑呵呵。
    就方雅容有些不痛快,今日让她来,不过是吃准了这几个老头的性子,看见年轻漂亮的,一高兴多喝几杯,之后的事儿便都好说。结果让她喝个酒她也不痛快。
    真将自己想得多金贵,在外连口酒都喝不得。
    穆余将她的不快全看在眼里,心里偷笑。
    今日,方雅容有她的打算,穆余也有自己的打算,不是针对这些中年糟粕,仅仅是针对她。
    方雅容最近很过分,到处在放消息说穆余是她干女儿,不过是想利用流言,在不知不觉中一口吃掉她。穆余哪能就这样称她的意,今天就是来表明态度的。
    接下来,要她唱歌弹琴助助兴她都拒了,一点不给方雅容面子,惹得其他人也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这两个人来之前没说好吗?
    方雅容找了个空档,带穆余出了包厢。
    “你今日是来捣乱的?”方雅容环起手,“就讲几句体面话,你以为里头这些人能这么轻易能被你唬过去?别看他们一个个憨蠢的模样,脑都精着呢,不然怎么能做成老板。”
    她又说:“我把你当自家人,说句不客气的话,你别以为有几分姿色,有付廷森帮衬就能为所欲为,你这个人呀,头太高,心太硬,根本不是混这一流的人。”
    姓付的都不愿收她进门,她却以为自己是人家的宝贝。
    穆余低头笑了笑,扯扯她的手,让她不要生气了。刚说完,看见她身后楼梯上的人,笑着招了招手。
    付廷森来接她了。
    到了之后让她先去车上,他有些话要和方雅容说。
    方雅容刚才那番话是气急败坏,可她搞错了两件事———
    一是,今日本就不是穆余的事儿,又不是她争着要当会长。
    只要没人来招惹她,她对现在这种,能有挥霍的东西,能自己做主的日子,已经很满意了。
    认识里面那群人对她的好处实在微不足道,她有新的力量,新的自由,他们那群被欲望腐蚀得透彻的人是不会懂的;
    二就是,
    她是真金贵,真是付廷森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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