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正是“群雄会”一年一度召开的大日子。
    那醉花楼方圆附近,五条街区,全部清场。
    五街之中,大街上连一个闲杂人等都看不到,凡是进入这里的马车,无不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光之城下辖月之城,星之城,天之城,地之城,五城公会林林总总,已有数千之众。
    有的公会规模不小,公会成员能上千,而有的公会其实就是一个小破外壳,公会成员十来个人,这种公会也不少见。
    像大火公会这种,拥有着几千名公会成员的,已经算是规模很不错的了。
    杂,乱,多,是项南对光之主城,包括其下辖四个城内所有公会的,唯一印象。
    在醉花楼这条街上,项南他们的马车被堵住了,只能慢慢的等,前面的马车实在是太多了。
    几千个公会的马车拥挤在这里,让项南看到了一个小小的世间百态。
    有的小公会的会长,对着大公会会长们是低头哈腰,极尽谄媚,那样子恨不能跪下去舔别人的鞋子,拍马屁已经拍的登峰造极,完全没有一点会长的做派。
    但这种人表面上对别人阿谀奉承,可眼神里,总藏着一股子不易察觉的狠劲儿。
    还有,公会成员上万的大公会,这些会长们则是对谁都抱拳拱手,点头问好,一副好老人的样子,完全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做派。
    可实际上,这种人表面的和气之下,所隐藏的是阴毒而狠戾的一颗心。
    一时间,项南看着醉花楼门前的景象,恍如看到了一群市井流氓,哪里有半点公会会长们该有的风范。
    榴花小声对项南说,这叫,小人物的生存之道,深着呢。
    说实话,项南很不满,他不喜欢这种习气。
    哪怕是当初自己在小小的青石城,那城主洪震,也是行的端坐得正,职务再小,也有他自己该有的做派。
    这倒不是说,项南喜欢装腔作势的人,而是,洪震那样的人,做事严谨有原则,他既然是一个城主,哪怕是最小的城主,也得有城主的样子。
    只有这样,百姓生活在这样的城主管制下,才能有安全感,他们才能信任这样的城主能够保护他们。
    但这种安全感,信任感,项南在醉花楼前,是一丁点都看不到。
    “呦,这不是花花会长么?”
    一道尖锐的声音从马车旁边响起,马车之下,站着一个衣着华丽,但长相萎缩的中年男人。
    这人贼眉鼠眼,佝偻着身子,双手很脏沾满了油污,他一边恭敬的点头哈腰,一边伸手去摸榴花的屁股。
    这人显然不是什么大公会的会长,应该是个小人物。
    但榴花因为习气做派就是如此,她也完全不在乎,任由那贼眉鼠眼的家伙在身上揩油,仍是与他调笑个不停,间或身后在他裤裆里还抓一把。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就是这么一步步爬上来的,这是她的个性。
    “走着,我的马车在前面,花花会长,我带你过去,别在这排队了。”那猥琐中年人道。
    榴花用媚到骨子里的眼神,狠狠的刮了他一下子,刮的那猥琐男都哆嗦了。
    项南跳下了马车,但他的气质,却让那猥琐男狠狠的愣了一下子。
    倒不是项南扭捏作态,也不是装的道貌岸然,而是他身上的气息很正。
    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是很难改的。
    通常像项南这样很正气的人,他们站着的时候,腰杆都是挺的笔直的,也是一种习惯。
    哪怕遇到长辈,恩师,需要鞠躬甚至下拜,也都是双腿并的很直,抱拳抱的很端正,鞠躬鞠的一丝不苟,是一个标准而完美的九十度。
    所以项南站在这里,与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
    “您前面走,我有话与会长说两句。”项南笑着对那会长抱拳道。
    那会长上下打量了项南两眼,也笑道:“我前面等着。”
    等那会长走了之后,项南看向榴花,道:“我知道你的出身,也知道你曾经有多困难。”
    “但榴花会长,有句话我必须要说,也许你会不高兴。”
    榴花点头:“你说。”
    项南道:“我不管这是你的个人偏好也好,还是你很享受这样,但我认为,既然你现在是以会长的身份出现了,既然你现在和我是一路人。”
    “我希望你能够收起你的放荡不羁,我希望你应该有一个会长应有的样子,如果是私底下,你想怎么做那都是你的私事,哪怕你一天和十八个汉子乱来,也与我没有半分关系。”
    “但现在,不行。”
    榴花一怔。
    项南道:“若你能做到,你我便还是同道中人,若你做不到,你我二人现在便分道扬镳,我欠你的情分,将来加倍的还,但我们已经不再是一路人。”
    榴花笑了笑,道:“我知道,从你心眼里,还是看不起我的。”
    项南正色道:“我从未看不起你,相反我很尊重你,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我想要让你重拾尊严,如果连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我,恐怕也没办法帮你将尊严,从地上捡起来了。”
    项南将嘴巴凑近榴花耳边,低声道:“如果你愿意,请从现在开始,让我看得起你。”
    “若你自己也想要维护自己的尊严,我可以用我的命,来捍卫你,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死有什么可怕的,就怕连死,都死的让人瞧不起。
    那榴花眼神一凛,道:“行,我知道了。”
    她眼神里有一种光在闪耀。
    榴花是一个曾将尊严丢在脚下,含着泪,将它踩碎成无数块的女人。
    现在,这个被她自己都丢弃了的,践踏的体无完肤的尊严,被一个人当成比生命还要宝贵的东西,双手捧起来,擦干净它。
    榴花在这一刻,已经是项南的人了。
    残阳重重的点头,他看着项南的后背,突然觉得项南比他还要高一些。
    残阳拍了拍蓝天后背,指着项南道:“这叫男人。”
    蓝天道:“跟我介绍什么,就仿佛我不知道一样,你应该跟自己说才对。”
    残阳揉着拳头,道:“亲爱的蓝天,我想把你打的爬不起来,不知你意下如何。”
    蓝天道:“我觉得不好。”
    残阳道:“那就过两天再打你。”
    黑镰在旁边轻笑,他也看着项南,默默道:“和这种人一起做事,总觉得自己的腰杆也挺直了一些。”
    “阿哒!”
    小雀一拳杵在残阳脸上。
    十秒钟之后,残阳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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