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可以飙车到二百迈。
    可这家伙科二考三次挂三次。
    实在无法给予太多信任。
    “……”
    岑稚想说骑电瓶车本来就不需要驾照,最后还是嘎吱把车靠边停了。
    唯一拿得出手的车技被人轻视,岑稚不太高兴地把头盔摘下来,反手递到身后,硬邦邦道,“帮我拎一下。”
    他们刚好停在路灯底下,月亮和灯光一同落下。岑稚低头咬着皮筋,将长发拢成松松的马尾,露出一截纤瘦后颈,被黑发衬得像润白玉瓷。
    谢逢周一时间没法分清那是她原本的肤色,还是月光的颜色。岑稚绑完头发,右手往后对他伸过来。
    准确地说。
    是对他伸出一根小手指。
    胸腔鼓噪声声加重。
    ……这不挺会的么。
    谢逢周弯起嘴角,将揣在外套兜里的另只手拿出来,手指勾上去。
    察觉到触感不对,岑稚回头瞅他一眼,莫名其妙:“我让你把头盔给我,你干嘛呢?”
    “…………”
    自作多情的谢少爷后半路全程装死。
    语音导航变成手势导航。
    不多时到了御庭水湾,小电驴夹在一众豪车里,刷谢逢周的脸进入小区。
    和矜奢西欧风的柏府江南不同,御庭水湾更偏向含蓄雅致中式复古。
    处处花木成簇,绿荫幽幽。一亭一池一园廊都透出别出心裁的精巧。
    不想被后座那人批评开车禁止张望,岑稚控制住欣赏欲望,目不斜视穿过大片藤冰山花墙,沿路找到六号宅。
    小区里全是独栋别墅,邻居之间修有灌木花丛,道路宽阔,私密性很好。
    门上监控识别到户主自动打开,岑稚把小电驴停进庭院。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谢逢周家里,跟人身后进了玄关,视线往客厅眺,半路却被镂空交错的玉石隔断阻开。
    上面零散摆着游戏手办和小型多肉盆栽,最中间的格子放着玻璃瓶。
    瓶中水半满,一捧玫瑰开得正烂漫。
    他还养玫瑰啊。
    岑稚刚要把目光收回来,倏然想起什么,又仔细数了一遍。
    九支。
    是她送的。
    居然养得那么好。
    岑稚有些惊讶地看向谢逢周。
    被看的人一无所觉,弯腰从鞋柜里拿出双粉绒绒的兔耳朵拖鞋,拆开吊牌递给她,还特地补充:“新的。”
    岑稚道了声谢,跟着他进去。
    这栋房子从外边看灯火通明,像晶莹剔透又孤高的珠宝盒。进来后的观感却截然相反,生活气息很浓郁。
    到处铺着柔软的地毯和靠枕,一整面墙壁的玻璃窗前悬挂着蜿蜒垂落的藤蔓植物,茎叶脆嫩饱满。靠近旋转楼梯的地方摆着很高的矩形鱼缸,里头养着许多色彩斑斓的小型热带鱼,一尾尾彩带似的穿梭在疏落海草间。
    明明墙漆家具也是低饱和莫兰迪色调,却完全没有她家的冷漠寡淡。
    岑稚感到很新奇,就像闯入一个与自己全然不同的世界。
    她正四处打量,余光里出现团雪绒绒的不明物体,热情地朝她扑过来。
    岑稚下意识伸手接住,直接被这团沉甸甸的雪团扑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撞进谢逢周怀里,发顶磕上他下巴。
    谢逢周毫无防备,侧腰撞上隔断一角,格子里摆放的手办砸在地上。
    咚地一声。
    岑稚清晰地听见身后那人轻轻嘶了下,声音沉下来:“谢五折。”
    萨摩耶知道闯了祸,脑袋整个埋进岑稚怀里,耷拉着尾巴不肯抬头。
    突然就被狗勾撒娇了,岑稚无措地伸手撸撸萨摩耶软弹弹的耳朵,转头去看谢逢周:“……你没事吧?”
    谢逢周靠着隔断没说话。
    过了会儿,皱起的眉松开,他捡起手办放回去:“这话该我问你。”
    把五折从她怀里扒拉开,谢逢周将人扯到跟前,“刚不是撞我下巴上了?”
    岑稚被他握着手腕低头察看,距离近得有些亲密,她不自然地后撤。
    “磕了下,不疼。”岑稚生硬地岔开话题,“你晚饭想吃什么?”
    谢逢周见她没事,松开手:“冰箱里有菜,按你喜欢的来,我都行。”
    他勾着拉链把外套脱掉,挂到玄关衣架上,“我去洗澡,出来给你帮忙。”
    这样的对话太过自然。
    就好像他们在一起生活很久了。
    岑稚心里生出种微妙感,没等她开口说不用帮忙,谢逢周先把房间布局简单跟她介绍完,去二楼卧室了。
    萨摩耶趴在沙发边,脑袋枕着它软绵绵的蓝海豚玩偶,尾巴在地毯上扫来扫去,圆溜溜的眼珠跟着她转。
    岑稚感觉它很想跟在自己后边,但可能刚刚被训了,不好意思过来。
    远远地对它摆摆手,算打招呼,岑稚取下包,转身去厨房。
    冰箱里塞的满满当当。
    一打开门,不堪重负被挤出来的胡萝卜尖尖直接杵到了岑稚脸上。
    “……”她仰头躲开,有点无语。这菜囤得跟去叙利亚逃难一样。
    视线在冰箱里大概扫了圈,岑稚定好三菜一汤,拿完需要的食材,用手肘将冰箱门合上。
    厨房里设备齐全,看着都很新,估计没怎么开过火。岑稚找出围裙系上,动作娴熟地洗菜切菜。
    她厨艺好,也喜欢做饭。
    平时工作太紧绷,只有做饭的那片刻清闲,会让她觉得神经放松。
    在岑稚的字典里,人活于世的原则就是四个字:不能饿着。
    很快做好三道菜,岑稚想找一个大点的碗去盛那锅紫菜虾仁汤。
    找了半圈没找着,最后发现在橱柜的最上面一层。
    谢逢周家的橱柜很高,可能是按他身高设计的,整个厨房顶板都不低。
    岑稚垫着脚够了半天,放弃,正要转身去客厅搬一把椅子过来。
    头顶落下片阴影。
    淡淡的薄荷沐浴液和清苦的榛果尾调在空气里铺散开来。
    身后那人一手撑在她右侧流理台上,另只手抬起,轻松将汤碗拿下来。
    他低头时,有滴水珠从潮湿的额前碎发上落下来,啪嗒砸在岑稚鼻尖。
    冰凉凉的触感。
    岑稚被砸得后颈激灵一下,故作淡定地从他半圈住的空间里钻出来:“你家碗为什么要放那么高?”
    谢逢周像被她问到了,停顿了一下才道:“之前没考虑过这些。”
    他把碗递过去,哄人似的顺着往后补一句,“那我以后放低点。”
    菜全摆上桌后,岑稚拉开椅子,发现萨摩耶正眼巴巴地望着他俩。
    岑稚没养过宠物,她觉得谢五折应该是饿了:“需要给它弄点吃的吗?”
    “不用。”谢逢周眼皮子也不抬地盛了碗汤,“它最近减肥。”
    岑稚哦一声,夹两筷炒木耳,又忍不住道:“可它也没有很胖。”
    听出岑稚话里话外的维护意味,谢逢周抬头,挺新奇地挑起眉,视线在萨摩耶和岑稚中间来回打量,最后定格在谢五折身上:“按它一天四顿还加餐的饭量,这会儿确实饿了。”
    他把盛好的汤放岑稚跟前,不咸不淡道,“得有五分钟没吃了吧。”
    岑稚:“……”
    可能是时间有些晚,过了劲,两人都没有太多胃口,菜只吃掉一半。
    剩下的岑稚放进冰箱,看着里面摆放得东一戳西一戳毫无规矩,强迫症犯了,硬是把东西重新收拾了遍。
    她回到厨房时,谢逢周正微微弓背站洗碗池前,往盘子上挤洗洁精。
    谢少爷显然是没怎么做过家务活,洗完两个盘子,池里全是泡沫。
    岑稚站旁边看了会儿,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用手肘撞一下他,想说要不还是我来吧,你以后买个洗碗机。
    话没说出口,不知道她碰到哪儿,谢逢周手里动作停住,轻吸口气。
    岑稚一愣:“怎么了?”
    “刚撞隔断上了。”
    谢逢周缓了缓,不太在意,洗完最后一个盘子,越过岑稚放进她背后的橱柜里。习惯性递到最高处。
    微微一停,又往下放两层。
    “严重吗?”岑稚看向他腰侧。
    谢逢周低头瞧见她满脸担心,原本想说的话又咽下去。
    “有点。”
    他冲干净手,把水龙头关掉,靠回流理台上,“帮我看看红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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