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乖张,“你听谁说的?”
    “谁说的都不影响我问你太太好些了没。”
    “哦,好些了。夜里已经消了很多了。”
    孙津明唔一声, 催他动身的口吻, “春宵过去了, 天亮了, 该干活了。”
    孙施惠骂也只是轻巧, 草草挂了电话。掀被下床, 回头看汪盐的时候,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睁着个惺忪的眼睛,长发一簇散在白色的枕头上,看着天花板出神。
    “想什么呢?”
    “……”
    “汪盐?”说着,他人便倾身过来了。
    “想昨天停手的工作,”床上的人赶忙答复他,也抬手格住他的脸,摸到促狭的笑意和微微的胡茬,“今天再不去,姚婧要来抓人了。”汪盐说着,一点不贪睡,囫囵地起来,拢拢头发,就要去洗漱的样子。
    她才下床来,就看到那只蓝色鲨鱼被扔在地上。
    夜里她明明把它放在中间的。
    他们昨天回门没带多少换洗衣服,各自一套,孙施惠多带了套要换的正装。
    外面,汪家老两口已经起来了,汪敏行这两天因着姑娘结婚才请了一天假,待会也要去学校了。昨晚施惠说一早就要出城,老两口也就不耽搁他正事了。陈茵要老汪去买了些干丝、包子,加上家里准备的一些茶食果子,简少地在家里用个早茶。
    陈茵要施惠赶紧洗漱,趁热吃两口再走。
    孙施惠一大早一脸:啊……这。
    他上学起就养成了吃早午餐的习惯。一早起来,得先忙清醒了,肚子饿了再吃东西。
    应酬吃早茶那些,更是三心二意对付两口。
    这一大早,满满当当的饱腹干粮,有人就差把“愁”字贴脑门上了。
    家里就一个卫生间,说话间,汪盐先去了。却不是她先来先得的洗漱,而是拿了自己的东西,准备去厨房水龙头那里接水。
    她把洗手台盆让给了着急出门的人用。
    孙施惠一个阔步迈进来,反手就锁了门。
    汪盐:“你干嘛呀!”
    “你妈应该不会真的要我吃了再出门吧。”某人拦着她,两个人挤在一个台盆处刷牙。
    汪盐怎么会不知道他的那些德性和习惯,却故意装傻,“你多少也得吃点啊,看在你老师辛辛苦苦起早去买的份上。”
    “救命,吃不下。”孙施惠一边刷牙,一边横眉毛竖眼睛的,望着汪盐,“能不能不吃?”
    汪盐把嘴里的泡沫吐到台盆池子里,面上并不松口,“随你便吧。”
    直到汪盐把牙刷搁进漱口杯里洗刷干净,再抬头,偏头瞥身边人,他都没开口。
    像思量也像不满意。
    他撑在台盆上的左手,无名指上端正带着婚戒,手背上鲜明的青筋。汪盐要出去,他顺手提溜出她一张洗脸巾。
    热水开到最大,不一会儿,冷玻璃上就全是雾气。
    汪盐洗漱完,连水乳都没有抹,妈妈看她脸上的是消掉了,依旧要她警惕忌口,问着她,“你也坐下来吃点?”
    汪盐帮着爸爸倒打包回来的干丝料包,白糖和生抽烧融勾芡的汤汁,甜腻地挂手指。
    孙施惠这时从卫生间里出来,洗漱停当,一脸受用地看着这一桌的早饭。
    汪盐看他一眼,某人也未觉。
    汪敏行那头要施惠去冰箱拿什么绿盒子的新龙井茶,说昨天舅舅带过来的,“你尝尝。”
    有人更是骑虎难下。这个档口,他着实难提先走的话。
    汪盐坐他边上,看到他短发临时抓出的利索定型,也能闻到须后水和定型胶的香气。
    晾过一成的热水去冲茶叶,桌上立刻就有了芬芳。汪盐吃一颗那干丝汤汁上的花生米,扮作无心地问,“车子来了吗?”
    终究她还是没忍心,替他解围了。
    父母一致看她,汪盐说,“他约了开发商和合作的客户一起吃早茶的。”
    泡茶分杯的孙施惠倒不急了,“不要紧,我晚点就晚点吧。”说着,把手里盖碗头道出色的茶倒一杯给汪盐,说这出色,味道轻一些。
    陈茵不大懂施惠生意那些头头道道,以为他说不要紧,就一心想成全了这早上一家四口的早饭。
    汪盐接过品茗茶,只放在唇上抿了抿,没有喝。再去瞥孙施惠的时候,他轻而易举地捕捉她的目光,当着她父母的面,捉弄她,“好甜。”
    他在用筷子搛干丝吃,唇上沾着那糖料的汁,“我是说这干丝的浇头。”
    -
    夜里,汪盐喝那口渡进来的茶,急急咽了两口。
    孙施惠也急急把杯子磕回床头柜上去。
    去而复返的吻,再落下来,汪盐满手都埋在孙施惠的湿发里。
    她越不肯他怎么样,有人酒兴上来,疯魔得不行。
    “让我看一下。”
    汪盐不轻不重地手刮了下他的脸,像打却很小儿科。孙施惠贴着她的手,生意人的秉性,这一项里,他只有一个诉求,很明确。
    “汪盐,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我只想看看你好不好,好不好?”他连贯着这么说,直接把被子里的人搅糊涂了。
    直到那层被子被揭开,汪盐掩耳盗铃地闭着眼,拿双手蒙着自己。
    小时候,乡下停电点蜡烛,汪盐总爱去拿手拢火苗玩。偶尔被烫到,手心里都是黑的。
    她记得那丝丝灼热的触觉。
    孙施惠不时在她感官里说了什么,他揭她蒙自己的手,“前面比后面还严重。”
    汪盐本能地呸了他一声。
    有人被呸了一脸,却性情大好,起身要去拿药膏来,汪盐满不在乎地说,“我自己涂过了。”
    “哦。”
    无声里,他撑手再问她,“痒吗?”
    汪盐不作声。
    他也不着急问她要嘴里的答案,下一秒,他俯首来,汪盐才要别开脸,终归她还不了解他,也高看了某人的品格。
    这个家伙,他低头俯首,却是去了她心房处。
    汪盐一时间只觉得心被烫了下,也被啄掉了口,融融间,她缺失的那一处,已经滩化了。
    密密麻麻的热意,从心房到头目里去。
    她本能地掩住了嘴,不敢闹出什么动静,可是口里还是压低声音骂他,“孙施惠,你无耻。”
    被点名讨伐的人,静静地出着气,良久,才厚颜无耻接汪盐的话,“药膏还是什么?甜的。”
    汪盐揪住那头蓝色鲨鱼就朝他头上抡过去。
    某人干脆枕着鲨鱼睡觉的架势,也劝汪盐,身子还没好,不要动气。
    躺下的时候,汪盐才不肯他枕鲨鱼,把它搁在中间,楚河汉界。
    -
    汪敏行只当臭小子今天赏光了,茶和干丝都吃到,老汪再要他尝尝那姜丝,“我和你爷爷那会儿,每次去喝茶,一人都得一盘。”
    “您饶了我吧,我吃这么多姜,和人家谈事,火辣辣的。”
    半盏茶喝到位,汪盐再次催孙施惠动身,也跟父母解释,出城还得不到一个小时。
    陈茵也就算意思到了,礼尽到了。
    抓紧去盛锅里的蜜枣茶。
    说其他的都能减免,这枣茶不行。
    一人一碗端过来,嘱咐盐盐也得吃掉。
    孙施惠话家常般地,只当不晓得这个礼数,朝师母说,他们头一晚,都没一起吃呀。也没人提醒我们。
    陈茵听到这话,更是气他们不作兴。怨怪现在的年轻人,真的一点礼数都不讲究。
    汪盐只差骂有人小心眼且直球报复。
    他们当着父母的面,真的各自碗里六个蜜枣吃得干干净净。
    孙施惠丢开手里的汤匙,抓紧回房换衣服,又问老师,要不要顺路送他一程?
    汪敏行让他去忙他的,我自己去学校比你车送方便多了。
    那一头,孙施惠进了房,却在行李箱里找不到他要换的衣服,探头出来问汪盐,“你放哪里了?”
    “挂在柜子里。那样的防尘袋能窝在行李箱里一夜吗?”他还只当在家里呢,万事都有人给他打理熨帖好了。
    陈茵闻言朝汪盐训斥,“好好说话。哪怕是当着我们的面,夫妻俩都不能把私下相处的任性露给外人看。”
    汪盐听妈妈唠叨,又听里头一时没动静,生怕他不清楚哪里,还在没头苍蝇地找。
    她回自己房里,忘记敲门了,里头的人正在把衬衫掖到裤腰里去,也单手拾他的腰带,往腰扣上穿。
    孙施惠旁若无人地穿戴他的衣服,没一会儿,一身正装就上了身。领带提在手上,他关心门口的人,“你今天别去公司了,正经休你的婚假,不行还有病假补呢。姚女士说什么,我找她去!”
    汪盐警告他,“你不要动不动就给姚婧说什么啊。”
    “我说什么,我说的都是我正经能说的。”
    总之汪盐就是不许,“你很爱和我的女上司来往吗?”
    孙施惠闻言,面上一展颜,“嗯?怎么听起来酸酸的。”
    汪盐才不理他,催他快些走吧。
    孙施惠踱步过来,把手里的领带递给她,门没关,二人说话就在门口。汪盐才要说什么,他抢白了,“别说你不会。我都看见了。”
    “你看见什么了?”
    “看见你给你爸系的。”某人把早春新款的一条灰丝领带交到汪盐手里。
    汪盐愣了会儿,孙施惠干脆牵她的手来攀附他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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