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低垂,皇宫略显凄寒。
    赵匡胤正在批阅奏章,陈舒陈贵妃便从外面急匆匆的跑了来,而且跑来的时候梨花带雨,人见犹怜。
    赵匡胤宠信的妃子不少,其中便有这个陈贵妃,如今见陈贵妃哭成这个样子,不由得微一凝眉,道:“爱妃,何事哭成这样?”
    陈贵妃跪在赵匡胤身前,眼角犹有泪痕:“圣上,您可要救救我弟弟啊,他……他被开封府的人给抓了去。”
    赵匡胤微惊,今天早些时候他才刚命人将做好的三口青天铡刀送去,怎么刚出去陈舒的弟弟就关了进去?赵匡胤知道陈舒有个弟弟,但对于那个陈贵平日所为并不了解,不过他也不是个糊涂皇帝,开封府掌管京畿,就算抓人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抓人的,为此赵匡胤神色一沉,道:“你弟弟犯了何罪,竟然被开封府的人给抓了去?”
    陈舒哭哭啼啼道:“臣妾的弟弟平日里仗着臣妾身份,有些狂妄,抢……抢过一户百姓的花瓶,臣妾知道后已是教训过他,可没想到开封府的人竟为此将其抓去,听闻圣上赐予开封府三口青天铡刀可先斩后奏,臣妾担心,因此特向皇上请旨,救奴家弟弟一命。”
    陈舒能在后宫混到贵妃身份,其手段绝对非同一般,她对于自己弟弟的所作所为再清楚不过,可强抢民女的事情绝对说不得,而她又不可能说自己弟弟一点过错没有,毕竟开封府是晋王当权,晋王是当今圣上的弟弟,圣上对他还是很信任的。
    赵匡胤听完陈舒所言,并未多想,道:“无妨,既然爱妃的弟弟不过抢了一个花瓶,想来王弟不会将其怎么样的,绝对用不上青天铡刀,最多也就打一顿板子,既然要不了命,就该受些教训。”
    陈舒一听,脸上顿露着急之色,而神情更显悲戚,道:“官家所言不差,只是奴家心里到底有些担心,万一晋王想给三口青天铡刀扬名,想找人开刀,那可如何是好,为完全计,还请圣上下道圣旨,饶奴家弟弟一条性命。”
    听得陈贵妃这样说,赵匡胤不由得生出些许疑惑,他相信晋王不是草菅人命的人,而且如今大宋法度已逐渐趋于完善,若只是仗势欺人,还要不了命吧?
    不过赵匡胤一低头看到陈贵妃那梨花带雨的脸蛋,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他太爱这个美人了,看到美人哭泣,心中竟然生出莫名伤感来,想到不过是救陈贵一条命,并不是什么大事,于是便也未多想,很是直接的给下了道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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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封府。
    陈贵妃和宫中的太监小桂子带着圣旨来到开封府门前的时候,开封府门前仍旧逗留着许多百姓,这些百姓的兴致还很高,还在议论着刚才铡人的情形。
    “那龙头铡当真锋利无比,脖子一伸,咔嚓一下,脑袋就搬家了……”
    “谁说不是呢,那场面当真是震撼……”
    听得百姓议论,陈舒脸色已是极差,进入开封府大堂看到自己弟弟的人头,她竟然生出些许不信来,他们陈家就陈贵一个男丁,他怎么就这么死了?
    陈贵妃想要嘶叫,可最终却将所有愤怒和悲伤转化成了对晋王的怨恨。
    晋王站在开封府大堂,当他看到陈舒以及小桂子手里圣旨的时候,便已猜出是怎么回事,不过此时的他却显得镇定无比,事情没发生前,他心有犹豫,因为那时他有得选择,可如今已成定局,他已无从选择,只有硬接下来。
    “王爷好狠的心!”陈舒望着晋王,字是咬着嘴唇说出来的。
    晋王浅笑:“非也,本王的心并不狠,不过是陈贵罪大恶极,百死难辞其罪而已。”
    陈舒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就算有圣旨也晚了,因为她弟弟再也活不过来了,她瞪了一眼晋王,然后转身离去,小桂子是宫中传旨的太监,他有些为难,一番思虑后,还是将圣旨给了晋王。
    百姓散去,小桂子离开,整个开封府慢慢安静了下来,晋王拿着圣旨叹息了一声,他知道接下来他将面临前所未有的责难,可他却并没有后悔,因为他赢取了民心。
    苏另看站在一旁沉思,直到晋王扭头看向他的时候,他才浅笑道:“王爷,陈贵妃虽是女流之辈,可并不好对付,以属下看来,王爷当进宫一趟。”
    晋王也有这个想法,微一颔首,随即拿着圣旨离开了开封府。
    晋王离去,苏另看向柳味微微一笑:“柳大人,去我住处小酌一杯如何?”
    “苏先生邀请,岂敢有辞!”
    “请!”
    苏另看的住处有好几个,晋王府有一个小院,开封府也有一个小院,每个小院里都有柳味送给的昙香酒、葡萄酒和烈风酒。
    这次他们喝的是烈风酒,今日青天铡刀杀得陈贵,当饮烈风酒。
    两人坐下,各浅饮一杯。
    “柳大人为了那对卖包子的父女,可真是够上心的,先是为了他们弄了个美食大赛,然后又请晋王向圣上要三口青天铡刀,再杀欺负过管青衣的陈贵。”
    苏另看说的淡然,而且说的并无一丝犹豫,柳味听得苏另看话,先是一惊,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从苏另看这一句话中他便已猜到,苏另看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清楚,而且不仅如此,他可能对京城的各种事情都了如指掌。
    “苏先生说的不错,其实在请下三口青天铡刀后,在下已是去找过那些被陈贵欺负过的人,不然青天铡刀刚请下来,那些被陈贵欺负过的人又怎么可能立马就出来伸冤?”
    对于苏另看的了如指掌,柳味表现的也是淡然,而此时的苏另看则浅浅一笑:“这个在下也是料到的,而柳大人却也拿捏的很好,如果早一天或者晚一天,事情都不可能如你所愿。”
    柳味看了一眼苏另看,然后微微颔首,他当然知道苏另看所言是真,无论早一天还是晚一天,他都不可能成功,如果早一天,没有青天铡刀,晋王根本不可能先斩后奏,而如果晚一天,以晋王对事情的顾虑,更不可能先斩后奏。
    而青天铡刀刚送进开封府的时间,正是时候,因为这个时候大家都处于激动的情绪中,而晋王又想借此扬名,如果晚一天,就像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样,是难达效果的。
    两人这样交谈,饮酒,仿佛是再熟悉不过的朋友,他们聊了很多,可就是没有聊到晋王进宫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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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秋色已深,深深几许。
    晋王进得皇宫的时候,陈舒还在赵匡胤跟前哭泣,赵匡胤双眉微凝,难辨是非生气。
    看到晋王的时候,赵匡胤随即问道:“王弟可接到朕的圣旨?”
    “接到了,不过是在铡了陈贵之后。”
    赵匡胤神色稍舒,又道:“那陈贵不过抢了别人一个花瓶,何至于被铡去脑袋?”
    晋王并无一点惊慌,道:“皇兄,那陈贵不止抢了别人一个花瓶,他还抢了很多民女,在他手上的命案有十一条,无论那一条命案都足以杀他一百次。”
    赵匡胤微微一震,而后望向陈舒,本来哭泣的陈舒顿时跪在了地上:“官家,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奴家的弟弟怎么可能犯下命案?”
    晋王冷哼一声:“皇兄,臣弟所言句句属实,此乃罪证。”说着,晋王将罪证一一呈上,赵匡胤看完之后,神色已然大变,忽而更冷喝一声:“可恶!”
    陈舒微惊,而后突然呼道:“请官家息怒,奴家一向宠这个弟弟,家父又早亡,他可能有些跋扈,而奴家出宫不便,对他属于管教,还请官家息怒。”
    御书房一时沉寂,许久后赵匡胤微微挥手:“下去吧。”
    语调略沉,带着三分失望和悲凉,陈舒见皇上并无责怪她说谎之罪,心头微喜,连连退去。
    陈舒离去,赵匡胤望了一眼晋王,他这个弟弟样貌英俊,而且颇有气势,有时连他自己看了都生出丝丝嫉妒来。
    “为官守法,王弟做的不错,想来经过这么一闹,京城百姓已是对开封府更加信任了吧?”
    “回皇兄话,百姓信任开封府就是信任朝廷,就是对朝廷法度有信心,如此一来,大宋江山将更为稳固。”
    赵匡胤浅笑,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是精明的,也是城府极深的。
    陈舒回到自己寝宫后,又怒又悲,几番思量后,立马写了一封信,交给宫女道:“送给我们陈家二叔,要他依信上所言行事。”
    陈舒所在陈家是一大家族,不然她也不可能成为当今圣上的贵妃,而她口中所言的陈家二叔是陈臣,陈臣虽四十多岁,却是陈家掌权者,更是枢密院的枢密副使,当朝从二品官,枢密院掌军令,陈臣在朝堂之上,可谓是位高权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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