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桃花林附近的藤架下,有一群年轻男女正在吟诗作对。傅倩正在其中,她看着手里的小签,垂眸说道:「是『咏』。」
    她说完,豪迈地将小签反转让大伙过目。
    这个活动是临安伯府安排的。春宴本就为了让各世家联谊,当然包括年轻一辈的世家子女了。
    临安伯是一位不爱守规矩的人,他觉得年轻人不论男女打成一遍,多作交流,比守着教条有用多了。毕竟人在这个世上只为了生计兢兢业业多没意思,及时行乐,偶尔风花雪月,才不枉年少轻狂。
    整个京城都知道临安伯是一位风雅人士,喜好诗词,擅长画画,能写出一手好字,连尚庆帝都点名称赞。当然,最让京城百姓津津乐道的是临安伯的妻妾成群。身为一位爷,妻妾众多倒不稀奇,让人们一直八卦的,是临安伯那惊天地,泣鬼神的风流帐。
    最近一宗是二年前,临安伯跟小城县的破落户之女的露水情缘。那城县离京城颇远,当事情传到京城时,闹剧已接近尾声。
    除了一笔又一笔的情吏外,临安伯没有令人生恨的事,甚至他的文采风流,为老百姓带来不少茶余饭后的话题。
    这时,王仲娘蹙眉看着手上小签,她心乱成一团,自知这个春宴她不可抢姊姊们的风头,奈何姊姊们都不爱作诗,现都躲在偏厅聊着八卦吧。也许她应跟着姊姊们的屁股后面,使劲陪笑附和,但傅倩来了,她不想陪衬姊姊们。这是一个小庶女的困扰,尤其她上面有嫡姐和庶姐,这是傅倩永远无法理解的事。宁王府只有傅倩一位女儿,即使是庶出,都是集万千宠爱的。
    王仲娘正头痛她的表现不能太过出彩,但又不能太差以免影响临安伯府的名声。唉,如果刘姨娘能出席春宴就好了,她一定能帮忙想对策。没有一位世家会让妾室出家宴会,硬要随心所欲,只会让人嘲笑不识大体,还要在背后传开来。世家出身的都是人精,当然都会私下谈论。为免会有一肚子气,刘姨娘早就外出,直说她自己找乐子去。其他妾室仍是乖乖呆在后院,或羡慕或妒忌宴会的情况。
    不过,同理,很少世家会让庶出子女的风头压过嫡出,不过这里是临安伯府,临安伯夫人没出面阻拦,其他世家只等待看笑话。
    临安伯明明是位才子,他嫡出的儿女竟没人有他一半的才华。
    傅倩见仲娘面色不太好,她知道仲娘有顾虑。傅倩知道仲娘会来作诗,除了因她这位手帕交外,还有对面那个一身白衣的少年。她不好说破王仲娘的少女心事,那就如她心悦王谦哥哥那样。
    桃花林旁,闺秀和贵妇观看那群才子才女的文人风雅,其中有几位姿色不俗的闺秀正在笑说:「听说傅小姐常参与诗会,又会到茶馆跟文人交流,她是近年大热的才女呢!」说完还直直看着颜光瑛。「但论才学,当然颜大小姐是棋高一着。」
    颜光瑛看着远处的男女,觉得这人说得没错。傅家是以武勋封王,会武的人都是粗鄙的,就算现在已不上战场舞刀弄枪,只要骨子里都流着博家的血,都不会改变太多。跟数代为官的颜家是不同的。
    「要说才女,光瑛姐姐才是响誉京城的才女呢。」许芷婷双眼发亮,一脸崇拜的模样。
    被人一捧再捧,就算紧记对外当一名得体嫡女的颜光瑛都有点飘飘然,何况她们说得对啊,她被人夸是才女时,傅倩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心里乐归乐,不可流露出来,颜光瑛微笑说:「才女只是虚名,相比本国文学源远流长,实是当之有愧。」
    「颜大小姐太谦虚了,之前路过六一茶馆,仍能拜读早年的创作。」许大小姐觉得不能让许芷婷比下去,要奉承贵人,谁不会!「虽我也会诗词,但要作诗实在太难了。」说完看了眼颜雪庭。
    看她干嘛啊?她没兴趣当才女!才女只是为嫁人时找一门好亲事的名衔,嫁人后不都要顾柴米油盐。那才情既不能抵挡妾待、通房耍机心,又不能管好中馈账簿。
    颜雪庭想归想,只笑而不语。
    要她跟着附和吗?她跟颜光瑛不熟,她不要呢!
    要她为傅倩说话吗?她跟傅倩没私交,她才不呢!
    颜雪庭只想看戏。
    颜光瑛对别人的奉承非常受落,「作诗写词只凭灵感,难易因人而已。」如果个个闺秀都能作诗,那才女之名就不矜贵了。
    看着大家一面倒拍马屁,张三小姐忍不住说:「我曾在茶馆见到傅倩小姐的作品,风格跟颜小姐不同,各有千秋。」
    听到此话,众人面色变了一下,接不了话。
    颜雪庭低头喝了口春茶,装作没事一样。唉,这位张三小姐真是扫兴,难道看不出颜光瑛被大家捧得多高兴吗?不过,以左相三女及太子妃妹妹的身份,确实不需要拍马屁。
    张四小姐见气氛不对,连忙打圆场,「其实家父家教甚严,姊妹们都很少出门。更遑论茶馆这些地方。」她们是闺秀,只会女诫和女训。
    「茶馆的茶客都是三教九流,确是少去为妙。」一直安静的陈婉然终于开口。
    刑部尚书的嫡孙女身分高贵些?还是左相女儿兼太子妃妹妹的身份高贵些?很明显陈婉然选了后者。
    颜雪庭垂眸看着茶盏的青茶,默默记下这些闺秀的交谈。
    「我听说,在文人雅士的地方常见到傅小姐那一群闺秀,但常抛头露面总不太好。」陈婉然意有所指,看来不想放过踩宁王府的机会。
    那天,世子何浩一直盯着颜雪庭,回程时更心不在焉。一看颜雪庭就知是狐狸精相,那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都不知是想勾引谁。陈婉然见颜雪庭安静待着,明显无法加入她们的话题。
    「雪庭小姐……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这样亲昵的称呼,我们今次是第二次见面了。你跟颜大小姐都姓颜,为免混淆,叫你做雪庭小姐。」陈婉然一副不好意思的嘴脸。
    颜雪庭抬眸,她一直沉默就是不想卷入任何人的争辩。陈婉然要称颜光瑛做颜大小姐,她没意见,但却要称她做雪庭小姐,摆明是要占她便宜,以为她稀罕!
    先不要说她俩是不熟,更何况颜雪庭不想跟陈家有任何交集。依照梦中的经历,这位陈婉然是见高拜见低踩的人,看来现在她想扮演知心姊姊。呸!
    「雪庭一向善忘,你不说雪庭都忘了我俩曾见过呢!」颜雪庭一面茫然地说。
    陈婉然有点尴尬,解释她们曾在白云寺见过,颜雪庭笑答有一点儿印象了。
    「啊……我想起来了,白云寺……我记得……那天我莫名其妙被其他府邸的婢女挡在偏殿外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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