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神情恍惚,有些吓傻了,我是完全想不明白一条项链就能让他吓成这样?好歹也是个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纯爷们啊。
    “这件事,发生在你还未出生之前。”父亲平静了一下心情,又点燃了一根香烟。
    我不插话,他说:“1983年,我23岁,跟着你爷爷下地种麦子,那一年借村东头老黄家的犁,犁到一半,骡子走不动了,你爷爷扒开泥土一看,地里藏有一口青铜棺材。”
    “当时我还小,没主见,你爷爷也慌了,感觉地里挖出棺材,这是不祥之兆,但还没来得及掩埋进去,便被隔壁村的刘麻子看见了,这刘麻子现在已经没了,当年也是个地头蛇,天不怕地不怕,一看有棺材,就知其中有宝,拉上同村的几个人,非得刨开棺材。”父亲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我说:“那大队里不管这事吗?”
    “这咋管?咱家地里挖出来的棺材就属于咱家的吗?谁能证明那棺材里埋的是咱家祖先?”一句话让我噎住了。
    父亲又说:“刘麻子招呼几个人,打开了棺材,当时我和你爷爷也都在旁边站着,打开棺材那一刻,所有人都被吓到了。棺材里躺着一具美艳女尸,容颜不腐,犹如活人一般,脸上蒙着一块面纱,刘麻子一把扯掉面纱,众人惊叹,这女尸脸色白如玉,嘴唇红如花,就像在安静的睡觉一般。”
    我也觉得惊讶,这种事如果不是老一辈亲眼见到,亲口相传,谁能相信?
    “但是很快,棺材里飘出一股味,就像玉米杆燃烧的味道,那具不腐女尸的脸面就开始变黑,僵化,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忽地就化作了一具僵尸,当时科技没那么先进,谁也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但刘麻子这人横习惯了,天不怕地不怕,硬是把那女尸从棺材里拖了出来,扒光衣物,取走金银首饰,我和你爷爷也是敢怒不敢言。”
    我追问:“后来呢?”
    父亲说:“后来刘麻子等人分了赃物,临走时看到你爷爷和我站在旁边,顺手就拽掉了女尸脖子上的项链,扔给了我,还说送给这小娃娃的礼物。”
    “刘麻子走后,你爷爷连连叹气,对那女尸不停的作揖道歉,并让我赶快去供销社买了一套衣服,给那女尸裹上之后,重新掩埋在了咱家祖坟旁边。”
    父亲说到这里,我大吃一惊,终于明白了一个隐藏在我心头多年的秘密!
    每逢清明,过年,父母带我去祖坟上香,我总会发现在一大片坟墓的不远处,还孤独的矗立着一座小坟堆,小时候我问过这坟里都埋的是谁。
    父亲就会指着一个个坟头说:“那个是恁爷,那个是恁奶奶,那个是恁姥姥,再往后是恁太姥姥。”
    总之,我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
    可说了一圈之后,父亲总是不说远处的小坟堆埋的是谁,我也问过,他就是不说,直到今天我才明白,那座坟里埋的不是我家先人。
    想到这里,我摸了一下脖子上的项链,问:“当年刘麻子从那不腐女尸脖子上拽下来的项链,就是这个?”
    父亲点点头:“错不了,就是这个。”
    那问题来了,这项链是刘麻子当年扔给我父亲的,怎么会在那个蒙面女子的手中?
    父亲看我脸色疑惑,说:“这项链,我始终没敢戴,原本我想让它放回棺材里,你爷爷说,如果放回棺材,大队里要是追赃,咱们张嘴没话说,到时再挖棺材的话,太打扰先人遗体了,所以这项链留了下来。”
    “往后几十年里,这项链一直被你爷爷存放着,直到我即将亲手拔掉你爷爷的氧气瓶时,你爷爷才告诉我这项链放在了哪里,等你爷爷离去之后,我再去寻找,却发现早已不见,不知你爷爷在弥留之际已经糊涂,还是被人偷去。”
    这件事我知道,那时候我上小学,爷爷从医院回来,躺在床上,插着氧气罩,我仅仅见他了一面,父亲拔掉氧气罩的时候,嚎嚎哭声从房间内传来。
    那现在看来,不是我爷爷糊涂了,而是有人偷走了这项链,难不成就是蒙面女子偷走了这项链?
    遥想父亲的描述,我头皮都开始发麻了,那个送给我痛苦女人项链的女子,曾经救我无数次,我虽未能看清她的脸庞,但觉得她的眼神很像父亲描述的那样。难道真的是棺材里的女尸复活了?
    父亲连连叹气,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我说:“爸,没事的,或许是你想多了,这件事就不要多虑了。”
    谁知父亲一瞪眼,一把甩掉手中烟头,说:“谁说没事了?”
    “那个刘麻子,你知道他什么下场不?”父亲伸手指着西边,大声说:“西坡那边有个水闸,我小时候带你去过,还有印象吗?”
    我点头,表示知道。
    而父亲接下来的所说的真事,着实震惊了我。
    刘麻子他爹喜欢钓鱼,一把年纪了还天天去水闸上,仗着他儿子没人敢惹,天天用水库上的小船,去水库中间钓鱼。有一天,他抓到一只老鳖,高兴的不得了,说晚上要回家炖汤,可跟他一起去的朋友觉得那只老鳖怪异之极,有句俗话说的好,捉鳖要下狠手,意思是乌龟王八这东西咬人太疼,你想捉它就别怕被咬。而刘麻子他爹抓住的这只老鳖,径直游到他们小船旁边,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被抓了上来,还没咬任何人,连嘴都没张过。
    其次是这老鳖背上花纹奇特,像是一幅图,但因覆盖着水藻一类的东西,谁也没看清。
    刘麻子不顾朋友的劝阻,乐呵呵的把这老鳖给绑了,准备晚上回家炖汤,可等他刚上岸,就有一个半老徐娘走过来,欣喜的问:“哟,大哥,在这水库里抓了只老鳖呀?”
    刘麻子当然得意了,老鳖这东西,活的年头久,精的很,一般情况下是抓不住的,而且众所周知这王八乌龟来炖汤,男人喝了大补。
    “那可不,它自己想死,谁也拦不住啊,哈哈。”
    那半老徐娘说:“这样吧,俺们家那口子最近身体差,正想补补呢,你把这老鳖卖给我吧?钱好说。”
    刘麻子他爹愣了一下,可能正在斟酌到底要不要卖,这半老徐娘突然给出了一个足够诱惑的条件,还说以后他要是再抓到老鳖,还以同样的价格购买。
    这等好事谁不干?刘麻子他爹当然愿意,一手交钱一手交鳖的时候,这老家伙还多摸了几下人家细腻的玉手,可给他乐坏了。
    这半老徐娘提着老鳖走了,第二天刘麻子他爹又来到水库里钓鱼,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凤平浪尽的水库上,刘麻子他爹乘坐的小船忽然就翻了个底朝天。
    这不是关键的,关键的是刘麻子他爹也会水,可这小船一翻下去,连头都没露出来,就直接死了。
    刘麻子喊上专业打捞人员,让他老爹的尸体打捞上来,却发现他老爹胸前有六道爪子印,上了年纪的老人看了看,都说这是鳖爪子挠的。
    当时我爷爷还没死,有天夜晚他点着油灯跟我父亲聊天,说起这事,他小声说:“老三,你知道刘麻子他爹为什么会死在水库吗?”
    父亲摇头,爷爷说:“那是有人来报仇了,那只老鳖就是他自己,老鳖背上花纹很多,那一条条花纹都是他的罪状,他卖掉了老鳖,等于卖掉了自己的命。”
    听到这里,我倒是不太相信,因为老一辈的人吧,多多少少都有点迷信,我外婆至今还逢初一十五给菩萨烧香,虽然我也不太信,但面对菩萨神像,我也恭恭敬敬,咱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
    后来刘麻子多方打听,寻找那个买走老鳖的半老徐娘,可周围十里八村的一个个问过来,竟然没有一个人见过那个半老徐娘,她仿佛就从没出现过。
    第二年,刘麻子犁地,从牛车上掉下来,被犁头直接切掉了脑袋。
    刘麻子的几个兄弟,有一个得了心脏病死去,有一个在工地上干活,从高架上摔下来,当场死亡。还有一个凌晨时分赶了一趟集市,回来就吓成了神经病。当然是吓的还是自己得了病,这个我估计是村民们强加进去的神秘色彩。
    我问了一下当年参加分赃的人名,结果令我大吃一惊,浑身犹如电击。
    除了我父亲之外,其余所有人都死了!
    而且每一个人的死因,都不是善终,不是出意外,就是得了急病,只有我父亲还健在,难道这就是每逢清明过年,父亲都带着全家人给那座不腐女尸坟墓上香的结果?
    我咽了口吐沫,说出了实情:“那个蒙面女子给我这条项链,说会一直保护我的,这……”
    父亲叹了口气,说:“是咱家对不住她啊,可这谁也不是故意挖出她棺材的。”
    我说爸你别害怕,僵尸复活是肯定不可能的,这项链很可能是她从我爷爷那偷走的,但她绝对不是坟墓里的那具不腐女尸。
    现在唯一能够辨别的方法,就是挖开坟墓,看看那具尸体还在不在了,但这种刨人祖坟,缺德带冒烟的事,父亲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小志,我跟你商量一件事,你看行不行?”父亲忽然转头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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