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爷爷在那边也过的不安生,他背后贴着的那张狗皮,始终揭不掉,每次梦到爷爷,就会看到他用力的揭掉背上的狗皮,然后露出血粼粼的皮肉。
    晚上躺在宿舍里睡不着,这几天我哥俩的脸上再次浮现出了浓厚的黑眼圈,倒不是被下了诅咒,而是真的失眠睡不着。
    正抽着烟呢,手机响了,接通后,是香港那边三舅打来的。
    “小孬啊,我跟大孬喷了半天,也知道事情大概是什么样了,这事吧,确实比较棘手。但我这几天走不开呀,恁姥娘旁边不能离开人,我得一直伺候她呢。我喊了个帮手,可能明天上午就到你那了。这个帮手很厉害的,能帮你俩解决问题。”三舅的普通话里,带着港腔,带着土话,那叫一个怪。
    我说:“谢谢三舅了。”
    “日你妗子,跟我还说谢谢?”三舅这一句粗口,让他在我心中的周润发形象瞬间大打折扣,我实在闹不明白,香港那群富豪们,竟然会相信这种满口脏话的神棍。
    不过转念一想,我妗子就是舅母,就是他老婆,他说的这句粗口,好像也没啥不对。
    翌日,我哥上班去了,我特意请假了一天,就准备在厂子门口等着三舅所说的那个帮手,此人从香港专程赶回来帮我们,我得表示出尊敬。
    不能让人家来了,我还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工装在上班吧?那太不尊敬了。
    可我蹲在工业园门口时间长了,不由得想起那个静静,我觉得她今天应该来了吧?看了一下qq,她没在线,估计是在上班。
    我扔掉手中烟头,大着胆子跑到那个专做女性内衣的车间门口,伸着头喊过来了一个中年妇女。
    “你干啥?”那老娘们走过来,从上到下打量着我。
    “是这样的,大姐啊,麻烦你帮我向一个叫静静的女孩,转达一句话,我中午在牛记饸烙面馆请她吃饭。”
    那大姐笑道:“哟,看上俺们这的姑娘了啊?照例那可得先买喜糖。”
    我点头,说:“诶,那是,那是,喜糖必须有,必须有,我下次给大姐带过来哈,这一次就先麻烦大姐了。”
    等到了中午,三舅口中的帮手还未赶来,而我已经坐在牛记饸烙面馆等着静静了。我心里还一直在胡思乱想,心说:“静静会来吗?她今天还是梳着一对麻花辫子吗?”
    就在我低头玩手机之时,忽然我感觉到了周围的地面像是传来了震感,好像要发生地震似的,等我抬头一看,俺嘞个娘啊!
    一个五大三粗,至少二百斤以上,而且留着一对麻花辫子的女孩,就站在我的面前。
    她红着脸,低着头,双手扭捏着衣角,说:“是你要请我吃饭吗?初次见面,人家都觉得不好意思呢,嘻嘻。”
    我靠!
    我瞪着眼珠子,说:“不是,大姐你别闹,我请的是静静,您是?”
    “我就是静静呀。”看我不信,她还掏出了身份证,我一看,她还真叫静静啊!
    “呃不是,我你、这。”我一时语塞,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她倒也不客气,直接坐在我对面,害羞的说:“谢谢你啊,抽空我也请你吃饭。”
    我是起身也不行,不起身也不行,我这简直就是哔了狗!
    眼看这个女孩,不但也叫静静,她还模仿另外那个静静,梳了两个麻花辫子,真是东施尿频!哦不,效颦。
    然后这顿饭,吃的我是终生难忘,甚至隔壁桌有一个女孩看到我俩,痛哭流涕的表示:“我又相信真爱了。”
    “你在想啥呢?”见我也不吃饭,一直发愣,对面的静静狼吞虎咽吃饭的同时,又故作柔声的问我。
    我低头不看她,伸出一个裁判叫暂停的手势:“憋说话,我这会只想静静”
    静静鼓着满满的腮帮子,说:“你不要这么直白好不好,讨厌,哼”
    我这会想自挂东南枝!
    下午,我宴请那个‘大美女’静静吃饭的光辉历程,就在工业园里散开了。这个工业园里,包括门口小卖部老板娘都知道这件事了。
    板牙耗直呼:“小志,你这货口味忒重了吧?”
    我还能说什么?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件事也一度成为了我的笑柄,不过好在另外一个静静没有误会我。
    下午四点多钟,夕阳西下,我坐在工业园门口抽着烟,正低头跟静静聊qq,问她有没有从老家赶过来之时,忽听旁边传来一阵砰砰砰的声响。
    这声音,就像是一根竹竿,不停的敲打着地面。
    大家都知道的,城市里都有盲人道,不过这盲人道一般来说都是假摆设,也基本上没有盲人去走。
    但这会,偏偏就有一个盲人走了过来,他戴着一顶绅士帽,身穿民国时期的那种黑色长衣大褂,如果再配上一副圆框墨镜,那就跟周星驰电影《功夫》里边那弹琴的高手一模一样了。
    他眼皮紧合,一直用一根拐杖敲打地面来确定前方是否有危险,走到我跟前时,问我:“小伙子,这里是八一路工业园吗?”
    我一愣,左右一看,说:“大叔,你是在跟我说话吗?诶,不是,你咋知道我是个男的,而不是个女的呢?”
    他闭着眼,而且用拐杖不停的敲击地面,这百分之百是个盲人,而且我这会也没发出声音,他怎么知道附近有人,而且是个男的?
    有点意思啊。
    他笑了笑,没回答我的话,而是又问:“工业园里是不是有个小伙子叫项飞志?你要是认识他的话,你帮我喊一声。”
    “哦?我就是项飞志啊,你是……三舅请来的帮手?”我半信半疑的问。
    他停顿片刻,似乎在嗅着什么:“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我便是你三舅请来的帮手,我叫阿炳。”
    说话间,他伸出略显枯槁的手掌与我握手。
    他的大拇指上,带了一个翡翠扳指,看起来价值不菲,但扳指这东西,这年头没多少人戴了,再往前追溯,应该就是民国时期了。解放后很少有人带,毕竟不方便。
    “阿炳叔,你从香港赶过来,辛苦你了,我先带你去酒店吧。”
    阿炳却说:不用了,我住不惯酒店,住你们宿舍就行。
    他的语气很是平和,就像邻家大叔一样,慈颜善目。
    傍晚,我们三人在路边喝了一碗浆面条,回宿舍的路上,我问阿炳:“你知道是谁在背后害我们吗?”
    阿炳说:“丘吉尔有一句名言,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一切看似简单的事情,一旦跟利益挂钩,便会复杂起来。他想多吃,你也想多吃,可蛋糕只有一块,怎么办呢?纷争便自此而起。”
    这个阿炳一张口,就让我兄弟俩折服,说的确实在理。
    我说:“我兄弟俩并没有跟任何人争抢‘蛋糕’啊,我们好像没触犯到谁的利益啊?”
    阿炳笑了,说:“印冥币的,传承千年下来,行当里也就那么几家大派系。东家强,西家就弱。东家卖的多,西家就赚的少,因为人口总是那么点,冥币供应并非刚性需求,只有在特殊时期才会有人购买,你们印的多,印的好,卖的快,看似没得罪任何人,但无形之中却等于是打压了别的派系,阻挡了他们的财路,所以,纷争自此而起。”
    这几句话说的我是幡然醒悟啊,阿炳又说:“华严经有言,往昔所造诸恶业,皆有无始贪嗔痴。人性的三大弱点便是贪嗔痴,而且你仔细观察,几乎所有的灾祸纷争都是起源于这三大弱点。”
    我哥俩没吭声,阿炳说:“贪,有贪色,贪财,贪名利,贪地位,为了到达目的,所有跟贪字挂钩的事情,不管多么丧心病狂都敢做出来,自古以来,多少官员倒在了一个贪字之上?”
    这个还真是,前段时间看新闻,说落马了一个官员,家里翻出现金2亿多?我当时就在想,2亿,这要是让我们印,也得印十天半个月吧?
    “嗔,本意是愤怒,若犯嗔戒,火气无法压制,便控制不住自己,科学验证,人在发怒的一瞬间,智商为零,多少因一时生气而失手杀人的死刑犯是这样的?临死前他们能不后悔吗?而嗔的另一层意思便是嫉妒,人若滋生嫉妒之心,不管多深的交情都会背后下套。”
    阿炳这段话,我也信,就好像很多人骂那些开豪车的,说他们装逼。简单来讲,让这些人自己也开上豪车,他们就不觉得开豪车是在装逼了,人家有那个实力,人家生活在那个层次,是人家自己的本事。嫉妒的最根本原因,就是别人有而自己没有,而且在自己没有的同时,认为别人也不应该有,所以就有了红眼病一词。殊不知人家也是经过了多少年的奋斗才有如今的地位。
    南非总统曼德拉曾经说过:“你若光明,这世界就不黑暗。”我觉得这不正是对那些滋生嫉妒之心的人,一句最好的告诫吗?
    最后的痴,阿炳没讲。
    回到宿舍,洗刷过后,阿炳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我先想办法解除你们爷爷背上的诅咒,实在不行,我就陪你们去一趟封井镇。”
    说真的,在经过真假三舅这一回事后,我对这个阿炳,也不敢百分之百信任,我发现这家伙太诡异了,因为他竟然不躺在床上睡觉,而是站在门后睡觉!
    开玩笑,这让我哥俩怎么能睡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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