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工装上,满是汽油污渍,脏,且味道难闻,如果说这狗不傻,那怎么可能会咬我衣服?
    没时间细想这个问题,我急匆匆的赶回车间,上机器之前,板牙耗问我衣服怎么烂成这样,我说被狗咬的,正巧老板在跟我哥交代工作,看到我的衣服,说:“小志啊,穿成这样怎么干活?有损公司颜面,去换身衣服。”
    每个人就一套工装,唯一能换的就只有我自己的衣服了,可我们上机器的时候经常接触油墨,汽油,洗版液,稍有不慎就会弄脏衣服,我不想换。但老板把话说这了,不换也得换。
    穿上我自己的衣服,上机器时我特别小心,一下午倒也没发生别的事,下午五点半,快要下班吃饭了,机器得清洗,我们行业用词俗称:洗车。
    洗车是比较费事的,需要一直站在机器上不停的操作,洗车这种重活脏活一般都是刚入行的学徒干的事,但板牙耗跟我说:“小志,你穿的是自己的衣服,别弄脏了,我上去洗吧。”
    我嗯了一声,拿出手机低头看时间,三秒钟都不到,机器上忽然传来板牙耗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声:“啊——!关机器!快关机器啊!”
    四色印刷机比较大,板牙耗站在机器上,我只能看见他一个头,不知道他脖子以下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还是眼疾手快,几乎就是窜出去,直接拍下了紧急停机,为了安全起见,这种大红色按钮在机器上前前后后总共有九个。
    机器瞬间停死,我心惊肉跳的朝着板牙耗跑去,我们这行业里被卷进印刷机里压死的人可不少,据说前些年在郑州,一家印刷厂因为制度不严,没要求女人上班戴帽子或者头套,结果一个女人的刘海被卷进印刷机里边,当场让她整个头皮都给掀了下来。
    还有夜班那个宝刚在广州干印刷的时候曾经亲眼见过他的工友,左胳膊被卷进机器里,一直卷到肩膀的位置,当胳膊从机器里掏出来的时候,早就被钢铁墨辊给压成肉饼了,整个印刷机里都是鲜血。
    在短短两秒钟之内,我大脑里闪现出了无数个结果,板牙耗跟我是同乡,更是同学,我不敢想象他发生了什么事,我的脸涨热,心脏砰砰直跳。
    等我赶到板牙耗所在的位置之时,先是瞪大了眼珠子,呼吸都窒了一下,片刻后长出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了机器旁边,万幸板牙耗没出大事。
    板牙耗的衣服下摆,被卷进了印刷机里,这钢铁墨辊在转动之时,威力巨大,别说衣服了,就是塞进去一根铁钉,也能压成铁片,而且机器在高速运转的过程中,一旦卷进去任何一点东西,就会连带着往里边揪,板牙耗的衣服被卷进去的那一刻,他双手用力推住印刷机的两侧,惊鸿之间大吼着让我关机器,如果我再迟疑一秒钟,威力巨大的印刷机,会揪着他的衣服,让他卷进机器里边,那样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我没去上厕所,万一当时机器附近没人,那可真不敢往下想了。
    吃饭之前,老板知道了这件事,当场将车间里男女老少,所有机器上的员工都叫到了一起,第一句就爆吼:“以后都不准穿带扣子的工装,一律给我穿带拉链的衣裳!”
    大家都知道的,系扣子的衣服,下摆正前方有两个衣角,而拉链的衣服则没有那两个角。我们的工装是系扣子的,板牙耗就是衣服角被卷进了机器,差点酿出人命。
    我忽地想起了今天中午那只柴狗对我做出的举动,我原本喂它了两个馒头,末了,它却咬着我的衣服下摆不松口,一直给我咬烂。
    等我回到车间之后,就换成了自己的拉链衣服,试想一下,如果工装没被咬烂,洗机器的事肯定是我这个刚入门的学徒来干,那今天下午……
    细思极恐。
    等会!
    老郑曾说过,我将会失去一个曾经救过我性命的朋友,这个人我在大脑里过滤了不下十遍,唯有我哥一人。而我哥目前还没出事,我倒是差点把命交代到了机器上,所幸阴差阳错的换上了自己的服装,所以我才幸免于难。
    按照现在发生的事,可以推测,有人或者有鬼,又或者说是冥冥之中天注定,我兄弟俩必死无疑?
    我有幸躲过这一劫,我哥呢?他怎么躲?
    我用力的摇摇头,心想:或许这条残疾的柴狗咬我的衣服是无意的,可能是因为它太饿,还想吃馒头,但不管怎么样,因为我换了工装,没上去洗车,所以在我身上潜在的危险并未发生。
    没发生的事情,我也无法断定是否鬼魂作祟,只能长叹一声。
    时也,命也,运也。
    不过我觉得这一切也并非空穴来风,感觉冥冥之中有鬼要害我兄弟两人。
    但是鬼真的存在吗?我不信,只要肉眼没看到,我就是不信!因为这世上总有一些自诩为聪明的人,利用高智商犯罪手段,来制作出鬼魂索命的假象,这种故事我看的太多了。
    转念一想,不可能啊,我谁也没得罪,也没仇家。抽我哥两根烟没这么大的事吧?
    难不成是老板想害我?这家伙今儿早让我送货,却不告诉我要事先烧香,这不摆明了故意坑我吗?
    看来我得去老板办公室里一趟,看看六指阎罗神像是什么样的。
    晚上下班之时,我哥说让我先回去,我害怕今晚再次被那个东西跟踪,不过我哥说想跟老板商量点事,可能要很晚。
    我回去之时,又花五毛钱买了两个大馒头,那只柴狗依旧卧在老地方等我,我掰掉一块馒头喂它,说:“有人说我将会失去一个救过我性命的朋友,我真的好担心那个人是我哥,我长这么大,只有我哥救过我的命,哎,希望老郑是个神棍,希望他说的一切都是瞎掰胡扯吧。”
    我满腹心事,唯有在这只残疾狗面前,才能一五一十的倾诉吐露,纵观自己的人生,没有一个知心朋友,不免觉得自己活的太失败,太吊丝。
    临走时,借着路边昏黄的灯光,我看到这只柴狗的眼睛中似乎起了一层水汪汪的雾气,我不知道狗会不会哭,但看它的样子很像是在难过落泪。
    我心想:可能是我的语气和情绪,感染到它了吧。
    我摸了摸它的头,笑道:“老兄,那我以后下班就来给你讲笑话,怎么样?哈哈哈哈,呃,一点都不好笑。”
    回到宿舍,我洗刷完毕,关了灯躺在被窝里玩手机,忽然手机显示项飞鹏发给我一条短信,没错,项飞鹏就是我哥了。
    他说:“明天要印一批特殊的冥币,原本不想让你参与印刷的,但事情发展到现在,我觉得你入了局或许会更安全点,我跟老板有点事要聊,可能会晚点回去,你锁上门早点睡吧,我自己有钥匙。”
    入了局?会更安全点?怎么听着有种江湖之味?
    我没睡,一直在玩手机游戏,约莫十点钟的时候,卫生间忽然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我确定回来的人不是板牙耗,因为他今天被机器卷了一下,吓的不轻,请了两天假在家安安神。除此之外,那这人应该是我哥了,他下班时就说找老板有点事,让我先回来,看样子他应该是跟老板聊了两个多小时。
    我已经有点困了,将手机连接上充电器就眯上了眼,可这卫生间的流水声,哗啦啦的持续了好几分钟,一直都没停过。
    这年头水费比人血贵啊,我说:“哥,你要是在洗头,就先把水龙头关了,省点水。”
    片刻后,水龙头被关闭,那不用说,这个人肯定是我哥了。
    过了一会,水龙头又哗哗的开始响,这一响,又是好几分钟。我说:“哥啊,省点水吧,我看上了一个女孩,我还想情人节的时候给她买一束玫瑰花告白呢。”
    水龙头关上了。
    又过了几分钟,我困意慢慢上涌,都快睡着了,却听到水龙头再次被拧开,依旧是哗啦啦的响,我就纳闷了,我说:“哥,你到底在干啥啊?”
    水龙头再次关上。
    但是,在我熟睡后的深夜,寂静的房间中,传来一阵细微的拧动水龙头的金属摩擦声,“咯吱、咯吱”水龙头被越拧越大,直至最后水流哗啦啦的往下淌。
    我眯眼看了一下手机,半夜两点多了都。
    “哎,哥你到底睡不睡啊,你把水龙头放小点!都吵醒我了。”
    伴随着一阵金属摩擦声,水龙头缓缓的关闭了。
    我心想:“可能是我哥在洗衣服吧。”
    当即倒头继续昏睡,第二天早上,在车间看到我哥的黑眼圈,我问:“哥啊,昨晚你在洗衣服吗?吵得我也睡不好。”
    我哥一愣,说:“昨晚我没回宿舍啊。”
    扑通!
    我手里还没来得及喝的一杯豆浆,直接掉在地上,砰的一声,溅射开来,洒在了我俩的裤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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