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儿把屋里的小姑娘送回她家里吧,安排好让他们离开丰城,不然人救了也是白救。”姜里雁吩咐荼兔去处理后续。
    荼兔应了声好,便进屋将人唤醒。
    原以为小姑娘醒来会惊慌哭闹,却没想到她还算镇定,只是双手下意识攥紧衣角。
    “是仙长救了我。”走出里屋,霍静然突然朝着姜里雁跪下磕头:“仙长的恩,静然无以为报,唯有在您身边做牛做马,侍奉仙长。”
    姜里雁咬着馅饼的动作一顿,眨了眨眼,没弄清楚这是什么神奇的发展。
    小姑娘知道是谁救了她这事姜里雁倒是不奇怪,当时姜里雁知道恐怕是因为其体质特殊的缘故,服下丹药后虽然动弹不得,也说不了话,但小姑娘意识是清楚的。
    只不过没想到对方上来就跪,还要做牛做马,正常不应该是想要回家见爹娘吗?
    姜里雁心念一动,霍静然就感觉到有股无形的力量将自己托起。
    “救你不是为了要你报恩,待会儿他会送你回家,然后安排你们离开丰城。”姜里雁摆摆手拒绝了小姑娘的话,哪怕她说得诚恳认真没有丝毫虚假,这点姜里雁也看得出来。
    霍静然紧紧地抿着嘴,脸色不算太好,她终于低声说出缘由。
    “我是被爹娘卖掉的,回去,也只会被再卖一次……十块金饼,还有城东的一座宅院,以及拜入青岚派的机会,因为这些,他们便将我卖出去。”
    从小霍静然因为特殊的体质,却得不到足够的灵气滋养,因此一直多病,长得也瘦瘦小小。
    父母本就重男轻女,视她如草芥。
    原本只想着将她再养两年,等到十一二岁就找人说门亲事,不论对方是什么人,只要能换些聘礼就行。
    谁知道突然有一日,几个看不清模样的人寻上门,开出丰厚无比的条件只为买走她。
    最让霍静然心寒的是父母没有丝毫犹豫,就像是卖掉一头家畜般,喜滋滋地收下定金便直接绑了她交给对方。
    霍静然原想着自己死了也好,躺在冰冷的玉床上,她也渐渐颓然地接受了这一切。
    直到被拥入那个温暖的怀抱里。
    听到姜里雁温柔的说安全了那一刻,霍静然突然觉得眼睛酸涩想哭。
    她不想再回到那样的父母身边,换来的只会是再被卖一次。
    霍静然知道,犹如仙人般有无数神通高高在上的修士,是不屑与凡人有过多接触的,而自己的请求更加是不自量力的奢求,但她想要试一试。
    对上小姑娘小心翼翼带着希翼的目光,姜里雁一愣,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
    什么时候……她都有这么大的魅力了,以前搁上古莽荒里,姜里雁有个谁见愁的名号,谁见了都发愁。
    作为一只活跃在人族和妖族接壤边陲小城里的荼兔,却觉得自己这些时日真是大开眼界,见过再多背信弃义、相互利用,却怎么也不及这些人的冷血歹毒。
    他是挺心疼身世悲惨的小姑娘,但也不敢替姜里雁做决定,只是以同样饱含期待的眼神望向姜里雁。
    姜里雁:“……”
    她原本还想说查清楚了再决定,一看这傻兔子都快跟着流下同情的泪水了。
    “荼兔,你去她家看看是什么情况吧。”姜里雁吩咐完,看向霍静然道:“做牛做马倒不必,这几日先跟着我们吧,正好你与小青芽岁数相近,当个玩伴也好。”
    傅青芽有一颗澄净琉璃心,霍静然到底真的身世悲惨,还是满口谎言,她能分辨,姜里雁也不担心。
    “谢谢仙长收留。”霍静然没想到姜里雁会答应,又激动又想哭。
    姜里雁想了想,还是掏出一颗莲子给霍静然,说道:“带在身上吧。”
    寒鸾之体,单一天水灵根,小姑娘的资质还不错,是个修炼的好苗子。
    姜里雁想着要是她能养活这颗莲子就收为徒弟,养不活就把她送到仙盟去,那里在姜里雁眼中勉强算是个修行还不错的地方。
    “是。”霍静然虽然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也仔细妥帖地收在自己怀里。
    在霍静然眼里,姜里雁与她见过的修士截然不同。
    强大善良,长得还好看,霍静然悄悄看了姜里雁一眼,原本满心的彷徨也消失不见,她不奢求太多,只要能在姜里雁身边侍奉,就足够了。
    在她眼中,姜里雁更像是那些传闻里的姑射仙人,但远比他们心地善良。
    即使是此刻姜里雁慵懒地躺在摇椅上吃馅饼,霍静然却觉得她完美得像是在发光。
    荼兔想早点确定情况,他也挺心疼这孩子的际遇,便离开驿站去往霍静然家附近。
    “饿了吗?吃饼吧。”
    一刻钟的工夫,姜里雁发现小姑娘偷摸看她的次数不下十次,才想起来对方好像还没吃东西,以真炁托着馅饼送到她面前。
    霍静然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旁边傅青芽见她这样,便笑笑将馅饼拿下来,递到她面前:“没关系,师父给你就放心吃吧。”
    “谢谢。”霍静然从记事起,似乎只记得爹娘因为她病弱而不停的咒骂,几乎从未感受到这样的善意,认真向傅青芽道谢后,低头吃着饼,眼眶再度微微泛红。?
    第三十二章 大马
    没过多久荼兔推开门走了进来, 沉着脸好似有些生气。
    他走到姜里雁身边,特意避着两个姑娘小声说道:“端王妃的人在那附近守着,我便施术问了几句, 呵,真是没想到竟有这般恶毒的爹娘, 竟怨起当初怎么没多生个孩子, 否则说不准还能一起卖了!”
    妖族对延续了自己血脉的幼崽极为看重, 除去天性使然的一部分, 大多妖族几乎将自己的幼崽视若心头肉。
    荼兔也是厌极了那对人类理所当然的态度。
    “既然没问题, 就让她跟着我们吧。”瞧着小姑娘也是比较安静的性子,姜里雁也就无所谓了, 她这‘玄山小学’收一个是收, 收了个也是收。
    傅青芽自幼在幽州长大, 没见过同龄人, 后来姜乌对她虽然客气照顾,但也不及同龄的姐妹来得亲近。
    她拉着霍静然进里头房间里看书说话, 倒也正好缓解了霍静然一直以来的紧张情绪。
    “这丰城与蛮王庭一座部落离得很近,两方势力中间隔着一座青石矿,还有个丹青秘境,他们常因争夺青石矿和秘境而发生争端。”荼兔顺带将自己打听来的一些情报说出。
    姜里雁对这些不是太感兴趣, 说道:“再留一天, 明日就启程去下一站吧, 瞧着丰城也没什么好玩的了, 今天去逛一逛买点东西。”
    等屋里两个小姑娘走了出来, 荼兔便让她们准备一下要出门了。
    临出门前, 荼兔见姜里雁没有别的动作, 愣了愣赶紧跑上前问道:“大人, 不需要遮掩一下她的样貌气息吗,端王妃的人恐怕还在暗中查找。”
    姜里雁唇角微翘,笑得眉眼弯弯低头看他,说道:“先前之所以小心一些,是以为这小姑娘还要和家人一起生活,打算低调些送他们走,但既然现在她跟着我们,就没必要遮遮掩掩了,总不能遮掩一辈子吧?”
    “是这个理……”荼兔还是有些纠结,作为一只乡下兔,他这几日算是长见识了,原来恶毒起来是不会有下限的。
    “放心,我剁胡乱伸出来的爪子,向来有一手的。”姜里雁笑容自信。
    人救都救了,姜里雁当然不会让她一辈子都见不得光,也就是没这个必要,不然她还想领着霍静然到端王妃面前走一圈。
    丰城是为了抵御蛮王庭而建,倒没有寻常城池里那样繁华热闹,大多商铺卖的东西也是以防具武器为主,姜里雁想着买些丰城特产在路上吃,一路闲逛着,瞧见什么觉得适合徒弟们的便买给她们。
    连荼兔也收到了几件胡萝卜和白菜的小玩意儿雕件。
    不管有没有用,觉得好看就买。
    荼兔和傅青芽他们一开始还会劝几句,到后来已经是麻木接受,自家大人/师父这消费能力未免也太强了些。
    “快让开!”
    忽然青石板路被什么踩得砰砰作响,还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大喊。
    路上行人里也有修士,听到这吵闹声虽有不悦,却在看到叫喊的人所着薄甲时默默忍了,退到路两旁。
    丰城护军一行追着前边一头顶生独角的红鬃骏马,骑在马上的是个年轻男子,笑得张扬,尽管路上不少人,他却只专注着要驯服这匹烈焰角马。
    护军只好一路紧追提醒驱散路人。
    马上的人是楚将军外甥,人皇的七子,七殿下徐缺。
    他们知道长街纵马违反了律令,但谁又敢拦住他?谁又敢伤了那匹拥有龙族血脉的地阶妖兽?
    徐缺知道这匹角马难驯,好在它正处幼年,也因为这样,驯服以后亲手培养的成就感才会更多,所以他浑然忘却了周围的环境,运转着功法不断施压烈焰角马,让它臣服自己。
    路上人已退散,但傅青芽和霍静然却刚从摊子前转身,还在找寻师父与荼兔的身影,一眨眼就看见有匹仿佛燃着熊熊烈焰的骏马高高抬起马蹄。
    傅青芽吓了一跳,但很快便冷静下来,识海内的骰子瞬间滴溜溜转动,在停下来的瞬间,光洁表面浮现出一道新的符文。
    “走开!”徐缺也吓了一跳,他此刻根本控制不住烈焰角马,别说踩上去了,马蹄落地瞬间爆发的神通就能将挡在前方的两个小姑娘烧死。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自对方体内散出一股柔和的力量,随后有朵莲花虚影一闪而过,将要落下的马蹄被逼得又高高抬起,原本帅气骏马此刻只能维持高抬马蹄的动作,场面略显滑稽。
    傅青芽发觉自己功法自带的神通里那个新符文,她抿着嘴紧盯眼前高大骏马,下意识便凌空绘起那道符文。
    随着指尖轻点流转,脉内灵力以一种极可怕的速度消耗着,傅青芽脸色微微发白,但最后一笔绘成的瞬间,四周突然起风,若不是摊主们反应极快地压住自己的小摊子,估计都要被吹走。
    头顶天际忽然响起一声闷雷。
    傅青芽小脸严肃地看着烈焰角马,伸手轻轻一推符文,轻叱:“去!”
    那边徐缺还使着所学御兽法子,虽然一直没成功,却也没断开,瞧见这诡异的符文朝自己飞来,还以为傅青芽想对他出手,正打算反击的时候就发现符文落到了烈焰角马的头上。
    他很快便察觉到自己的御兽秘术被强制打断了。
    随后烈焰角马竟是变得温和,桀骜不驯的那股子气势骤然消失,徐缺有些愣愣道:“是被我驯服了吗……?”
    可秘术施展成功以后,徐缺应当会感知到烈焰角马的心情和一些想法才是,他除了感觉到它现在脾气温和了一些以外,就没别的了。
    傅青芽很讨厌这个刚才差点御马伤到自己和霍静然的男人,她在师父面前性子软和,是因为师父值得,但对于外人却没必要。
    傅青芽知道人善便会被人欺,师父总是这样教她的。
    “把他掀下去!”傅青芽指使道。
    烈焰角马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傅青芽没吩咐之前它不敢有动作而已。
    地阶血脉的妖兽纵使是正处幼年时期,也有着不可小觎的力量,它肌肉绷紧用力一甩,就把还在愣神的徐缺直接掀落马下。
    徐缺倒是反应过来了,控制住扑街的身形站稳。
    然后就看着自己一心想要驯服的烈焰角马,跟自己擦肩而过走到那个小姑娘身边,表示臣服地前蹄屈地,底下头颅让她能够坐上来。
    “你……”徐缺身为七殿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却真的没见过这种御兽法门,何况还是由一个炼气修士施展出来。
    然而紧随其后的护军们亲眼目睹自家殿下的马被人招安了,殿下也让人家掀下来了。
    不管心里觉不觉得对方干得漂亮,身为夏国军伍将士,他们当即大喝一声。
    “放肆,竟敢对殿下不敬,妄图伤害殿下,当诛!”
    呵斥之间,一支小队迅速摆出军阵。
    徐缺无语回头,正想让他们正常点,就发现路边店铺里走出一名女子,身旁还跟着只兔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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