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恩之后送走宣诏的宫人,薛朗摸摸头:“我以为怎么也要到明年才会有封赏,这冬天都还没过完呢,怎么封赏就下来了?”
    薛朗知道这次关于蝗灾的诸般建议,他是有功劳的。以李二赏罚分明的作风,他肯定会有封赏。也想过他已经是国公,以抗蝗灾的功勋,多半可能会把封赏加到水奴身上。
    檀奴作为长子,将来肯定是要袭爵的,自然无须封赏。水奴是他与平阳公主的长女,公主的女儿照例可是无品级的,如今,给了水奴一个郡主,可谓皇恩浩荡了。李二很大方!
    不过,薛朗还是觉得奇怪,觉得封赏的早了。平阳公主若有所思,眼珠一转,已然成竹在胸,低声道:“你且随我到书房去。”
    “嗯?”
    薛朗虽不解,不过还是依言跟着平阳公主回了书房。到得书房,平阳公主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盒子,递给薛朗,笑道:“且看看先。”
    薛朗懵逼着脸,打开木盒子,里面全都是书信。平阳公主道:“离开台州时,我让韩进在台州留了几个人,留观占城稻试种之效果,这些都是台州传回来的书信,你且看看。”
    薛朗笑起来,一边翻书信一边问道:“走得匆忙,我想着来不及安排了,只好忍痛舍弃,想不到你竟然还能记得安排?”
    平阳公主淡然一笑,理所当然的道:“占城稻若真如你所说一般,于国于家都是大大的功劳。旁的我自然无有功夫顾及,然而我郎君的功劳,我自然记得!”
    薛朗听得心口一热,脸上笑得跟傻子似的,摸摸脑袋,公主殿下的情话真是听多少次都听不腻。特别她这般理所应当的姿态,真真是感动了他。
    摸摸跳得砰砰的心口,很是殷勤的给公主殿下倒了一杯水,亲手奉到她手上方才喜滋滋的坐回位子,低头看起信件来——
    信件从去年开始,也就是他们离开台州的之后。占据篇幅最多的还是关于占城稻的。刚开始的时候,还有提到水师的,后来却没有了,只重点写了占城稻的事情。
    这几年,关中这一代都有些旱,沿海的台州一代,却雨水丰沛,降水较之往年为多,虽然还不至于酿成洪灾,但也有些涝。
    去年的时候,裴矩裴老尚书尚未亡故,裴云昭也还在越州任职,见状,便在他主政的越州境内,全力推广起占城稻来。这一推广还真推广出好处来。
    在江南境内各州都因为雨水太多而导致稻谷有些减产的时候,越州境内的稻谷不仅没有减产,反而略有些增产。这产量,一时间,竟有些一枝独秀的味道来。因此,裴云昭还受了朝廷的嘉奖。
    有了去年越州做榜样,今年,无需太多宣传,各州都下了老力的去推广占城稻。而今年的气象变化更为复杂。沿海各州降水比去年多,甚至还来几次台风;而扬州一代却有些干旱。这样复杂的气象条件,恰是占城稻显威之时。
    朝廷因为这两年北方的连年干旱,粮食压力很大。特别是传统的产粮区关中干旱越来越严重,粮食安全关系国计民生。如今人口大多还聚集在北方,如果北方闹饥荒……只怕又会发生揭竿而起的事情,那刚安定下来的大唐……简直不可想象。
    在朝廷的粮食库存压力巨大的时候,骤然听闻江南一代并未因自然灾害而减产,甚至还大获丰收的消息,朝廷自然是又惊又喜的!
    薛朗看了一半便明白了,恍然道:“原来是因为占城稻的事情。从芮国公到梁国公……也不错,最重要的是我们的水奴有了封号。”
    平阳公主微微一笑,道:“不止如此,你且往下看便是。”
    平阳公主的笑容有些狡黠的意味。薛朗顿感莫名,低头又继续看下面的信件——
    因占城稻之引进,今年之粮产较之往年增加两成。江南各地百姓感念驸马与殿下恩德,几乎每一户种有占城稻之百姓,皆在家中立有驸马与殿下之生祠,日夜祭拜,以谢驸马与殿下。
    更有甚者,私下里,在百姓间流传着,驸马引进之作物,红薯也好,土豆也罢,及至占城稻,皆是易种高产之作物。百姓们言道,驸马定然是天上农神下凡。
    “这……”
    薛朗满脸的囧。平阳公主见状,笑道:“这些不过是江南来信,郎君可知,在朝臣中也有传言,说但凡高产之农作物,皆出自郎君之手,笑言郎君该改封号为粮国公才对。想来二郎也对这些流言有耳闻,于是便封你做梁国公。”
    薛朗:“……”
    大概是薛朗的囧脸太过明显,大概是公主殿下觉得薛朗的脸上做出这种表情特别有趣,反正也不知道哪里戳中了她的笑点,公主殿下竟然笑得伏在椅上,直不起身。
    薛朗默默地望屋顶,这一定是亲老婆!不是亲老婆也不会这么看老公笑话!
    待公主殿下笑够了,薛朗才问道:“被人立生祠,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平阳公主知他对大唐的了解仍不够,不免小心谨慎些,柔声给他解释道:“无妨。郎君与我自进京后,便不曾涉及政事,手中无权无兵,生祠代表着郎君的德行和人望,于我们只会有好处,且放心便是。”
    薛朗点点头,拉起平阳公主的手,有些歉然的看着她,叹道:“只是,如此一来,我的殿下只怕再也无法披上衣甲,换上戎装,领兵征讨四方了!”
    平阳公主不意他竟然会对此感到抱歉,眼神一软,情意绵绵的看着他:“我的郎君果真与旁人不同,旁的郎君只会想着女子理该安于家室,相夫教子,我的郎君却与众不同!”
    薛朗挠挠头,诚恳的道:“你跟我做了夫妻,相爱相守,但并不代表你就成为我的附庸,你依然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可以做自己喜欢,自己想做的事情,依然可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等等。我也说不好,总之,你尊重我,我也尊重你……”
    薛朗绞尽脑汁的想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表达清楚,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平阳公主捂住嘴巴,公主殿下轻轻地把头靠在他肩上,在他耳边低语:“我知!郎君之心,为妻怎会不知!然而,我之心,郎君可知?”
    薛朗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坦白道:“说来惭愧,你的想法……若是涉及到旁的人,旁的事,我还能猜测一二,若是涉及到我本人,我却不怎么猜得到。不过,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就够了,其他的,我对你好,你自然也会对我好,我们两个是真心换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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