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纸是个新生事物,只靠嘴说,平阳公主也很难形成一个具体的印象,只好等实物做出来再说,反正还有技术上的难题需要突破。届时,只要公主殿下看了实物,以她的智慧,薛朗只需稍加点拨,她就能明白其中的好处和卯窍。
    第二日,把工匠找来,告知油墨和蜡纸的特征和技术要求,交由工匠们去研究,之后,薛朗便投入到预防来年蝗灾的工作中去。
    薛朗就负责个大方向和细节措施的制定,具体的实施则是房玄龄和程知节、尉迟恭两位将军来,薛朗不涉及细务,倒也不算忙碌,除了头几日,多数时间都在府里,房玄龄有什么问题的时候,自会使人上门请教。
    朝中暗地里忙碌着,京中各家各府,看似平静,实则,各府的庄子管事,近日被频繁的召入京中。蝗灾事涉粮食,粮食事涉温饱,人命关天,不由得各家不重视,只是,大家都知道轻重缓急,知道如果事情泄露可能会造成的恐慌,全都下了严令。知道的讳莫如深,不知道的懵懵懂懂,只觉得京中走动的人少了,往日各种名目繁多的宴饮邀请都少了许多。
    就这样忙忙碌碌的过了月余,杜淹的一封疏奏,直接把薛朗推上了风口浪尖。这事儿还得从旱灾说起!
    在薛朗上报了来年可能发生蝗灾的事情后,又言久旱必有蝗。李二便以杜淹为巡察御史,巡视关中及中原地区,察看旱灾情况,顺便秘密的带着人,只要有旱灾的地方,就使人挖土块察看,看土中蕴含的虫卵数量,以预测来年是否会发生蝗灾。
    出去了一个多月,杜淹还没回来,不过,八百里加急的疏奏却使人飞马送入京中。疏奏中言道,旱灾波及范围极广,关中全境,山西、河南、河北、山东部分地区,苏北一带等,皆有涉及。然若论严重者,以关中为最。杜淹在疏奏中言道,除关中出现鬻儿卖女的情况外,其余地区,民心安定,事态还算稳定。
    究其根本,皆因薛朗进献红薯有功。山西、河南、河北、山东闹旱灾的地区,水田本来就少,旱地属多,朝廷前些年大力倡导红薯和土豆的推广。特别这几个地方,连年兵灾后,人口凋敝,劳动力不足,红薯、土豆这种产量高的作物,在这些地方推广极为容易,即便家中全是女眷,种上数亩田地,一年所产的红薯与土豆,也足够一家人饱腹。
    且这些地方毗邻苇泽关,而异人犁就是从苇泽关开始流出推广的,这些邻近的地方,异人犁十分普及,大大减轻了劳力成本,两两相加之下,旱灾的年头,竟然没出现鬻儿卖女的情况,也无饿死人的事情发生。
    而苏北地区,则因为占城稻的推广,加之红薯、土豆的种植,在旱灾之后,竟然还能有余粮。所以,天虽旱,却未成灾,老百姓的日子过得下去,完全没有遭遇了旱灾的惨像。
    反而关中,历年的粮食丰产区,红薯、土豆的种植的少,田地多种粮食去了,在旱灾的年头,日子过得十分窘迫,有那惨的,已然开始鬻儿卖女。
    立政殿上,李二望着疏奏沉默不语,政事堂的大臣们,在先前已经看过杜淹的疏奏,见小李圣人不语,俱都沉默,眼观鼻,鼻观心。
    李二盯着疏奏看了一阵,方才开口道:“宣薛朗入宫。”
    “喏。”
    内侍飞奔而去。李二问道:“吾记得前些年,关于红薯、土豆的推广,朝廷一直大力倡导,为何别处都已落实,反而关中竟未做到?”
    房玄龄出列道:“禀陛下,红薯、土豆的推广,原是由民部与司农两处负责。民部尚书裴公病逝,尚书一职由原民部左侍郎王显接任。”
    “传他上朝。”
    “喏。”
    薛朗从宫外来,王显从内城入宫,自然比薛朗到得早。王显进殿,刚行礼完毕,李二便把杜淹的疏奏使人与他看,待他看完,问道:“红薯、土豆的推广,吾记得乃是由民部与司农负责,为何关中竟未做好?”
    王显心思电转,面上恭敬的道:“回陛下,红薯、土豆的推广,当时奉太上皇敕令,原是由时任民部右侍郎的薛朗负责,臣等未曾插手,是故,对于详情并不知晓。”
    李二看着他,没说话。长孙无忌、杜如晦等,隐晦地看他一眼,也没说什么。李二又道:“你既已接任民部尚书一职,难道对于接任之前的事务,便一无知晓么?薛朗卸职,当初经手之人,当时遗留之文书呢?”
    王显一脸尴尬,嗫喏道:“文书……臣刚接任,尚未来得及阅览,至于经手之人……”
    王显说不出话了,他难道敢告诉圣人,当初薛朗在时任用的人手,皆被他以各种名目,要么闲置,要么贬斥,再无一人主事。难道敢告诉圣人,自原尚书裴矩去世,他临时接任后,干的最投入的事情便是打击异己!
    李二面沉如水,盯着王显,责道:“你已接任民部尚书一职数月,为何竟对衙内事务一无所知?我记得当初幼阳被父亲委任为民部右侍郎后,不足一月便对衙内事务全盘掌握,各种情况一问便知!幼阳先前所仕者乃是平阳阿姐,入民部乃是调任,先前对民部一无所知。而你,一直便在民部任职,历经数年,为何竟不如幼阳一月?数年不如一月,可见你并未用心!”
    “陛下息怒,臣回去立即补回功课!”
    王显吓得汗如雨下,立即跪下请罪。李二正待继续责备他,宫人来报:“陛下,薛驸马到了!”
    王显自然也听到了,身子立即一僵。李二冷冷扫他一眼,道:“宣进来。”
    薛朗进来,先行礼:“臣薛朗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李二道:“幼阳免礼,平身。”
    薛朗直起身子,看见跪着的王显,不禁一怔——
    裴矩的葬礼,他也去参加了。裴矩待他挺好,裴云昭与他颇有几分交情,裴公去世,他理该去一下。
    同是民部之人,王显自然也在。当时,王显是民部的代理尚书,又是衙内资历与呼声皆适宜的尚书人选,遇上薛朗,几乎是用鼻孔在看他,轻视之态一目了然,若不是顾忌薛朗的国公与驸马都尉的身份,尚知道礼法,只怕少不得冷嘲热讽一番。
    如今看王显跪着,实话实说,薛朗暗戳戳的有几分开心。反正两人也不可能做朋友了,仇人落难如果还不开心,那人生还有什么事可开心的!
    薛朗开心了,王显自然就无法开心了,但这是小李圣人与群臣面前,王显也无法做什么,只能暗自咬牙,希望小李圣人能放他一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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