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妃长孙氏立即跟着跪下!
    歌舞丝竹全都停了!
    跳舞的舞姬已被十分有眼色的内侍太监带走,演奏丝竹的乐工也如潮水般悄无声息的退下。圣人高坐御座之上,表情算不得美妙,看秦王的眼神,闪烁不停,时而悲伤,时而愤怒,显然心情十分复杂。
    薛朗默默看看痛哭悲泣的秦王,又看看感觉不太美妙的圣人,很是无语。虽然秦王的感慨情有可原,能理解,但是,在圣人志得意满的时候,这么来一出,圣人的感觉能好才奇怪了!
    说凉薄些,太穆皇后去了这么多年,即便是她的儿女们,薛朗冷眼旁观,也就平阳公主和秦王还在挂记她老人家,太子几乎不提起,齐王更是早就忘了她。圣人……有热乎乎的小美人儿抱,哪里还记得葬在坟里的老妻!有后妈就有后爹的俗语可是有一定道理的!
    纵观古今,皇后死了,太子就没着落的帝王家事,比比皆是。李渊陛下还算是头脑略清楚的,没被枕头风带到沟里去,储位也只是在成年的两个儿子中争夺,没宠妃儿子什么事儿。
    不过,也是尹德妃、张婕妤之流的儿子还小,跟太穆皇后这几个已经成年并且握有权柄的儿子来说,没有可比性。不然,薛朗敢拍着胸口保证,太子是谁还不一定呢!
    气氛十分尴尬。薛朗觑眼看平阳公主,平阳公主微微低着头,表情状似平静,但丝毫没有开口的打算。也是,在场的人里,跟秦王最感同身受的大概也就是她,她会出言解围才奇怪。
    看尹德妃站在圣人身边,居高临下的望着跪伏于地的秦王,薛朗心里有种莫名的悲哀——
    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
    搞得太子建成为了储位稳固,要去讨好她们;不讨好的秦王背后被说小话;堂堂的房谋杜断的杜如晦,连从家门口路过都被打!嚣张至此,圣人的责任当属第一!若无圣人纵容,些许小人,哪里能爬到太子、秦王的头上!
    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池中无鱼,虾为主;山中没老虎,猴子称大王……反正就是这个意思,薛朗也说不好,但是,若太穆皇后在,哪里还有些魑魅魍魉嘚瑟的地方!
    薛朗不是什么正义感十足的人,生活的磨砺早已让他学会沉默,虽不至于随波逐流,却再也没有主持公道的热血。但是……扭头看看平阳公主沉静的脸孔,薛朗今日却有些忍不住了!
    于是,薛朗跨前几步,跨出席位,同秦王两口子一样站在大殿上,拱手、抱拳,礼仪一丝不苟:“臣近日读书,看到《孝经》,孔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又说,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
    先背诵一段前些时日看到的书籍内容,薛朗道:“对儿女来说,家是父亲与母亲的组合,家是一个世界,有父亲的支撑,母亲的爱抚,方才称其为家。曾有位异国的学者说,在父母的身上,我们获得最高尚、最真诚、最远大的理想。孝顺父母是为人最基本的道德品质。对圣人来说,先皇后是妻,对秦王来说,先皇后是母亲,都是一家人,过节的时候,本该一家人其乐融融,看到父亲,自然便会想到母亲,难怪秦王触景伤情,每逢佳节倍思亲,不瞒圣人说,臣亦有感触,臣好生羡慕秦王,尚有父亲可孝顺,而臣……子欲养而亲已不待,人生一大憾矣!”
    薛朗硬是圆了一通,也不知在圣人心中,可替秦王圆回来了,不过,羡慕的心情却是真的——
    看着别人家大团圆,唯有他孤身一人,总有种格格不入的孤独感。曾经……他也是有父有母,有姐姐的人!可惜,这些都没了!
    圣人眼神闪烁,并没有说话,而是走了下来,不理这会儿已经止住悲泣,但尚在哽咽的秦王,而是扶起薛朗:“贤婿何以如此自伤?吾女即将嫁与你,女婿为半子,我身为你之长辈,虽是岳父,却也愿视你如子,你可愿视我为父?”
    “圣人!”
    薛朗心中感激,语气便有些激动:“微臣岂敢……”
    圣人故作不高兴状:“莫不是吾太过冒昧,贤婿不愿改口?”
    薛朗脸唰的红了,嘴巴张了又阖上,嗫喏道:“父……父……父……”
    父了半天也没叫出后面那个字,脸倒是憋得比猴子屁股还红,憋了又憋,泄气道:“有……有些害羞,有点儿不敢相信!已……已许久未叫过父亲这个称呼了!”
    圣人大笑起来,看他的眼神颇为慈祥,笑道:“不急,慢慢来即可!”
    “多谢父……大人体恤!”
    叫不出父亲,干脆改称大人——
    在古代,大人是称呼父母的敬称,也不算错。圣人拍拍他肩膀,旋即转向秦王妃,把秦王妃扶乐儿起来,道:“我知二郎媳妇儿你是个好的,不好者二郎也,大好日子做女儿状,连累你跟着跪!”
    秦王妃恭顺的道:“父亲,奴身为儿媳,向父亲行大礼乃是份属应当,心中只有高兴,无有其他。”
    圣人点点头,然后嫌弃的看还在抽噎的秦王,伸脚踢了踢:“还不起来?莫不是要为父的亲自相扶?”
    秦王也顾不得其他,用衣袖擦擦脸,连忙道:“儿不敢,今日是儿的不是,扰了父亲兴致,请父亲责罚!”
    圣人叹道:“罢了,都是一家人,你为我子,为父者只能多多包容。为父知你孝顺,起来吧!”
    “谢父亲!”
    秦王这才爬起身,回座位坐下。圣人也回到座位上,太子笑道:“父亲连日忙碌,难得松快一日,我们皆思念母亲,然比之逝者,自然生者为要,我等只当稍抑思念母亲之情,愉悦父亲,使父亲开心才是。”
    齐王赞同的道:“大兄所言甚是,二哥,今日便是你的不是了!”
    秦王红肿着双眼,勉强一笑:“大兄教训的是,今日是小弟的错!就让小弟为父亲跳一支舞,向父亲赔不是吧!请父亲观之!”
    圣人摸着胡须颔首:“善!来人,拿乐器来,我儿跳舞,老父为你奏乐!”
    太子也笑道:“父亲,恰逢佳节,既然父亲有此雅兴,不如便由我们一家人齐奏一曲,为二弟伴舞可好?”
    “大善!”
    于是,先前奏乐的乐工也不要了,只叫人拿来乐器,李唐皇族这一家子,每人取了一件乐器,圣人抱着一只琵琶,笑问道:“二郎欲跳何舞?”
    “父亲,就让儿为父亲跳一支胡腾舞吧!”
    乐曲声响起,秦王走到场中,开始跳胡腾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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