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挣扎着起身,跟着跪下:“请父亲责罚!”
    圣人吓了一跳:“建瓴快别动!尔等是死人吗?还不快把公主扶起来!”
    圣人怒视着旁边的内侍。
    “喏!”
    内侍连忙上前扶平阳公主。平阳公主不理,只执着的望着圣人:“阿弟今日行事鲁莽,虽情有可原,然错了便是错了,请阿耶责罚!”
    圣人看看平阳公主嘴角的血迹,又看看直挺挺跪着的秦王那通红的双眼,长叹一声,道:“儿女皆是债!罢了,二郎,建瓴,都起来吧!”
    “谢阿耶!”
    平阳公主略有些激动欢喜的在宫女搀扶下起身。秦王没起,而是拱手,双手高举过头顶,沉声道:“儿今日行事莽撞,冲撞父亲,是儿的不是,父亲不责罚,是父亲对儿的宽容,然儿不能如此不识好歹,自请彻查有人冒认国丈,蔑视皇家尊严一事,请父亲恩准!”
    李渊眼角抽了一下,看秦王的眼神,颇为复杂。
    好个二郎!
    平阳公主心中淡淡一笑,忍着肩头的疼痛,起身附和:“启禀阿耶,冒认国丈一事,非同小可,事关皇室尊严、皇家体统,若不能彻查,则让天下臣民如何看?阿耶,若此事尚未传开,早日完结,则皇室尊严、体统可幸免,若是已传开,更须彻查严惩才是!”
    “请父亲恩准!”
    秦王再请。
    这姐弟俩儿一唱一和的,配合的竟十分默契。圣人面容一整,肃然道:“准了!此事关系重大,我儿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喏!”
    秦王领命。
    在父子仨儿说话的当口,殿后帷帐轻轻地动了一下,没过一会儿,有个内侍拿着腰牌出宫而去。
    宫里每天进出的内侍那么多,自然不会有人多想,也不会严查。圣人处,苏寒被人从太医署紧急叫了来,急匆匆入宫——
    “臣苏寒拜见圣人。”
    苏寒刚行礼,圣人便摆手道:“平身,事急从权,无需多礼,快过来看看平阳之伤势!”
    苏寒一板一眼的应道:“喏!”
    然后,便疾步上前,朝平阳公主拱拱手,道:“殿下,请恕属下无礼。”
    平阳公主伸出手腕,道:“劳烦苏医生跑一趟,我之伤势一直皆是你在诊治,内种情形等唯有你最清楚,便请圣人宣了你来。”
    苏寒一边搭脉,一边道:“此是属下应尽之责。”
    说完,不再言语,听完脉,苏寒低声问道:“殿下,敢问伤在何处?”
    平阳公主道:“肩膀,之前旧伤处。”
    秦王嘴唇一抿,圣人眼中掠过懊恼之色,显然,父子俩儿对误伤平阳公主都十分后悔。圣人见苏寒不说话,连声追问道:“苏寒,公主伤势可有大碍?可触到旧伤?”
    苏寒看平阳公主一眼,平阳公主平静如昔,苏寒道:“回圣人,公主殿下之所以吐血,便是触动旧伤。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然之前殿下之伤势,内外皆有,粗看似已复原,实则还需精心休养,今日意外触动,导致旧伤复发。因是旧伤复发,比之新伤,杏林之中有个说法,宁治新伤十次,莫碰旧伤一次。旧伤历来便比新伤难治,对人体影响也复杂。是故,殿下的伤,目前来看,且先服药,先看复原情况再说。”
    圣人急急道:“能治好否?”
    苏寒道:“回圣人,目前来看,不好说,一切须等淤血排尽之后再说。”
    圣人听得直抽嘴角,秦王忍不住道:“父亲,既然苏医生拿不准,不如把太医署、尚药局之皆召来一起会诊如何?”
    圣人颔首:“速去宣太医署与尚药局之医令来!”
    “喏。”
    内侍领命而去。秦王把苏寒拉到一边,低声问道:“苏医生,上次阿姐受伤所用之药,可还有否?如若还有,还请与阿姐一些,世民必有重谢!”
    苏寒道:“回大王,上次所用之药,乃是薛朗薛驸马所赠,乃是救命之良药,为了救治公主殿下,驸马已然倾尽所有,如今又到何处寻去?”
    秦王叹了口气,眼神晦涩不明。
    不一会儿,宣召的太医便进来,皆已是头发灰白的老头儿,苏寒与之一比,说年幼都行。主动把位子让出来,让老太医们会诊。把脉之后,结果与苏寒所说大同小异,总结下来就一个意思——
    一边服药一边观察,目前情形不明,不好判断。
    圣人一看,也只能如此,然而父子俩看平阳公主的眼神皆有些内疚。苏寒见状,灵机一动,道:“启禀圣人,若要促进公主殿下伤势痊愈,有一味名叫三七的药,应有奇效。”
    圣人问道:“库中可有?速让人去拿来!”
    苏寒答道:“回圣人,圣人库中应无有。此药长于南诏境内高山之上,拥有活血化瘀之奇效,圣人若能使人寻来,则殿下伤势痊愈有望也!”
    圣人一听,哪里还管那许多,让苏寒把药的样子画出来,立即便派人出宫寻药去。平阳公主见状,便向圣人请求回公主府养伤,圣人本欲把她留在宫中休养,奈何几位太医与苏寒都说,这个伤恢复起来漫长,若只留在宫里三两日还好,天长日久的,确实不太方便,圣人只好使人送平阳公主回去,让苏寒一起,沿途好照看。
    秦王见状,自请护送他的阿姐回府,圣人不放心,便准了秦王所请。姐弟俩儿一起乘坐肩辇出宫,见平阳公主近乎仰躺于肩辇之上,秦王满面愧疚:“都怪我连累了阿姐!”
    平阳公主摆摆手,道:“今日之事,非是莽撞,不过是为人子女之本分。阿娘生养我们一场,身为儿女,若不能护阿娘尊严与名声,要我等何用?不瞒二郎你说,若不是幼阳劝阻我,只怕我今日也会如二郎一般,闹得父亲天翻地覆!”
    秦王一怔,奇怪的问道:“竟是幼阳劝阻阿姐的?”
    平阳公主点点头,眼神难掩温柔:“便是他劝我。”
    秦王没再说话,而是默默想着心事。到得下马桥,从肩辇上下来,秦王扶着平阳公主上马车,平阳公主靠在初雪身上,望着站在外面满脸关切望着她的弟弟,平阳公主低声道:“二郎,今日之教训,可谓深刻,望你今后行事当三思,父亲已是天下之主,再非昔日太原唐国公矣!”
    秦王先是一黯,旋即神情坚毅的道:“小弟知矣,阿姐放心,今后,小弟再不会如今日般。”
    平阳公主颔首,想起秦王要去查处冒认国丈一事,忍不住叮嘱道:“彻查冒认国丈当慎之又慎,以免触怒父亲,好事办成坏事,其中分寸,你需多加拿捏。”
    秦王表情凝重:“阿姐,无须多虑,小弟有分寸。”
    平阳公主叹道:“为姐就怕你气性上头,误了自己,望你多加珍重。”
    “喏,阿姐也是,好好休养。”
    平阳公主点点头,姐弟俩儿互相嘱咐几句后,各自回家。平阳公主斜依在初雪身上,撩起马车的布帘,望着秦王纵马而去的背影,眉目中尽是担忧——
    只望二郎方才真把她的话听入耳中,查处的时候,三思而行。否则,只怕今后的后宫之中,再无一人说二郎好话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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