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朗刚说过饮酒要讲究酒与酒具的搭配,转眼就被王显打了脸!
    人生啊!
    薛朗坦然鼓掌道:“王侍郎见多识广,薛朗佩服!”
    王显矜持的笑笑,自谦道:“不敢,不敢。不过是家学渊源罢了。”
    那语气,那表情,让人好想把鞋子扔他脸上去!世家出身便这般值得自傲?或是,这骄傲只针对他?
    薛朗的表情有些玩味。
    赏了歌舞,看桌上的菜式已经消灭了一些,薛朗低声对辛都知道:“该敬酒了!劳烦辛都知替我唱曲,我不擅唱曲!”
    没错!
    唐人饮宴,敬酒是要作诗唱歌的。作诗薛朗完全不会,唱歌……还是不要吓人了,只能劳烦陪着的都知捉刀。辛都知便是做这行的,所谓的干一行爱一行,人从小就学这些,自然比薛朗强,含笑恭敬的应下,自觉地跟在薛朗身后,端着酒壶,帮忙一边倒酒一边唱曲儿。
    辛都知的声音很好听,清脆婉转。与她略显平凡普通的外表相比,完全对得起都知的地位。在辛都知的歌声陪伴下敬了一圈酒,薛朗方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坐下扫视一圈,所有请来的宾客跟作陪的都知都聊得挺和谐,就他一人默默的坐着,与辛都知几乎不言不语,有点儿尴尬。
    薛朗挠挠头,望着辛都知眨眼,再眨眼。辛都知“噗嗤”一笑,笑完了看薛朗红云上脸才觉不妥,连忙告罪。
    薛朗摆摆手,道:“我不善言辞,烦请辛都知多帮衬。”
    “郡公客气,这都是奴该做的。不如行个令?”
    “行!”
    着人拿来令旗,请裴公当明府,辛都知往案几旁一站,向裴矩请令。裴矩摸着胡须,笑吟吟的道:“薛郡公府上可有酒筹?”
    薛朗点头:“自是有的,我这就让人端上来。”
    把酒筹端上来,席纠辛都知笑着宣令道:“先来抛打令!”
    所谓抛打令,就是击鼓传花!最能活跃气氛的一种玩法儿。使人拿了早就准备好的绢花和小鼓上来——
    “咚咚咚……”
    鼓声响起。
    席位摆得挺近的,轻轻一抛便能抛到下一个人手中去。一开始,大家的动作虽然看着匆忙,但还算斯文,不显慌乱。
    “咚!”
    鼓声一停,薛朗看看左右,再看看手里的绢花,迎着辛都知笑眯眯的脸庞,认命的端起酒杯,一干而尽。章安之笑道:“辛都知,酒全让主人家喝了,宾客会有意见的。”
    辛都知凑趣的笑道:“奴知道了,当让宾客多喝,方是宾至如归之法也!”
    众人笑起来,气氛比之刚才热烈了许多。即便是一脸骄矜之色的王侍郎,这时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实,玩得十分投入。
    玩到最后,坐榻上也坐不住了,直接站了起来,几乎是蹦跳着在传绢花,唯恐轮到自己的时候绢花停了——
    话说,这酒喝着虽然甜,但度数比之唐人平时喝的酒高了许多,且桃花酒这样的甜酒,后劲儿足,都有些不胜酒力!唯有薛朗,白皙的脸盘上,面目略有些粉红,然眼神清明,不见一丝醉意。
    辛都知眼珠一转,宣令道:“上酒筹!”
    等候在一旁的仆役立即把酒筹端上来,主人先抽,辛都知接过看了一眼,笑着朗声道:“乘肥马,衣轻裘——衣服鲜好,处十分!”
    薛朗懵逼脸,众人齐齐望向座中的王侍郎。薛朗暗自打量,王侍郎穿着衣着华贵,颜色鲜艳,于是懂了,这是在座诸人,穿衣打扮最好看的喝一杯!
    王侍郎喝了一杯,抽了一根筹片,望着薛朗笑,薛朗被笑得一脸莫名。席纠接过王侍郎抽出的筹片,念道:“择其善者而从之,大器四十分!”
    众人齐刷刷的望着薛朗。辛都知笑道:“在座酒量最佳者,请饮四杯!”
    薛朗看看左右,默默地端起酒杯,连干四杯。众人毫不犹豫的竖起大拇指:“好酒量!”
    薛朗笑眯眯的拱手:“过奖,过奖!”
    “请薛郡公抽筹!”
    薛朗笑着抽了一片,辛都知一看,乐了:“学而不及,犹恐失也,自饮七分。薛郡公,请再饮!”
    众人哄堂大笑!
    卧槽!
    薛朗刚拿起筷子欲吃口菜垫垫的手只得又放回去,端起刚添满的酒,喝了一半多。裴矩调侃道:“幼阳啊,你莫不是舍不得美酒乎?”
    薛朗无辜的眨眨眼:“裴公,我冤枉啊!手气霉起来,那也无法可解啊!”
    众人再次大笑。待仆人把筹片端来的时候,薛朗立即叫道:“等等,给我上个手巾擦擦手再抽!”
    不拘男女,席上众人都是笑声连连,薛朗居然还真的擦擦手,擦完了才就着仆人端上来的酒筹,满脸郑重与严肃的抽出一片,递给席纠辛都知。
    辛都知一看,笑得眼睛都弯了:“出门如见大宾,主人自饮五分!”
    众人齐齐望向薛朗。薛朗满脸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又是我?”
    裴矩笑着裁定:“然也!看来薛府的酒,今日我等是喝不上矣!”
    薛朗都无语了,默默端起酒杯喝了半杯,完了满脸严肃的道:“裴公,来,我们握个手,裴公一次都没抽中,请把你的好运气传我一点!”
    裴矩哈哈大笑,还真伸手与薛朗握了一下。握完手,薛朗才重新抽筹片,眼巴巴的递给辛都知,辛都知看他的样子,不禁抿唇一笑,接过看了一眼,大声念道:“君子不重则不威,高官处十分!”
    这句薛朗听懂了,直接望向裴矩,在座官位最高便是他。裴矩爽快的端起酒杯,道:“早知如此,不该与幼阳握手才对!”
    薛朗笑道:“我这不是怕裴公你说我小气,不让您喝够么?”
    裴矩仰头大笑:“此话有理!”
    爽快的喝了一杯,抽了一根筹片,递给辛都知。辛都知接过:“后生可畏也,年少者饮七分!大家快报年龄,谁最年少?”
    报了一通年龄,却是陪坐在章安之身旁的都知,娇笑一声,端起酒杯喝了大半杯。
    薛朗笑眯眯的看着,也没心思去追究他连中三次究竟是辛都知搞的鬼还是他手气真那么臭,刚跟裴矩握了手结果裴矩就抽中这么巧的事情是真是假,只觉得赵郡王推荐的没错,这位辛都知果然不是浪得虚名,请对了!
    唐人饮宴通常可以通宵达旦,不过,明天要上班,自然不可能到那个时候,连天都没黑,在座的除了薛朗以及刻意控制了饮酒量的都知,都醉了!
    命人把人扶去客房,都知们跟着去伺候侍奉,薛府是坚决不提供家妓的。不过,薛朗看大家烂醉如泥的样子,应该也没那个能力了。
    命厨房把剩下的包子温上,熬了一锅小米粥,告知陪着侍奉的都知们,如果晚上这些宾客酒醒,可使人叫吃食。
    完了,对等候在一旁的辛都知道:“今日多谢辛都知,天还未黑,我让人送你回去可好?”
    辛都知恭顺的道:“有劳郡公,奴家多谢郡公。”
    薛朗让人在说好的酬劳上多送了她一匹绢,使人把她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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