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休养了十天,也该到岗上班了。薛朗上班的第一天,先是去田里看了下茁壮成长的庄稼们,然后转道农庄,去视察农庄的情况。
    猪舍、鸡舍、鸭舍、鹅舍等都建好了,石槽里的蚯蚓也已经按照薛朗的吩咐养上。随着气温渐渐升高,蚯蚓会越长越快,不过,也没有这么短时间就可以的地步。
    苇泽关这地方,养羊的人多,羊不需要养殖,所以,农庄里大规模养殖的是猪、鸡、鸭、鹅,还有鱼塘。
    初期蚯蚓尚未出栏,使用的材料是掏鱼塘时候弄出来的小鱼虾和各种水螺。水螺是寄生虫很多的东西,要喂猪必须要先烘干,烘干以后再碾碎成粉,拌到猪食里,既能补充蛋白质,又能补充钙质,不过短短喂了十多天,圈里养殖的猪就换了一个样子。
    为了跟上农庄里的消耗,收够蚯蚓后,军方再次发告示,面向社会收购各种小鱼小虾和水螺,两文钱一斤。在苇泽关这个水系发达的地方,小鱼小虾、泥鳅之类的几乎没人要,如今有人愿意出钱收购,只是老人孩子去捕捞,一天也能挣上一个壮劳力的收入。
    等蚯蚓能用以后,薛朗也是打算烘干磨粉以后再喂食,虽然这样做肯定会增加蚯蚓的消耗,但能最大限度的减轻寄生虫和疫病的危险。
    就是喂猪的菜叶什么的,薛朗也是让煮熟后再喂,猪是很容易长寄生虫的牲畜,熟食喂养能大大的降低寄生虫的危害。
    这些事情,万思明都很好的按照薛朗的吩咐执行了。万思明这人有个好处,有着这时代儒家人的观点,为国为民的公心还不错,且不会乱做主张,能够忠实的执行薛朗的各种命令和吩咐。
    “这些你都做的不错,措施出来的效果比预期的还好,我们再去看看鱼塘。”
    薛朗夸奖万思明一句,万思明脸上的神情,隐见兴奋。最近苇泽关的大动作,多数都与眼前这位薛主薄有关,看公主殿下的支持力度就知道,这些事做好了是有大功劳的。
    异人犁推广的时候,跟着做事的万思明就受到嘉奖,这位薛主薄从不吝啬把功劳分人,只要是实心跟着他做事的,从不亏待。
    鱼塘那边,在按照薛朗的吩咐洗塘消毒后,莲藕种子已经种下去,鱼塘里现在放的是鲤鱼、鲫鱼,其他鱼种在莲藕长起来前,还不到放置时间。
    莲藕与鱼的混养,就讲究一个放养品种和放养顺序,放错了,会伤害到莲藕,可能血本无归。在莲藕没长出足够数量的叶片前,只能先放喜食浮游生物的鱼类,比如鲤鱼、鲫鱼,绝对不能放草鱼,草鱼会吃莲藕芽儿。等过上一至两个月,再放鲢鱼。待莲藕长上几个月,再放草鱼。
    莲藕与放养的这几类鱼都是喜欢肥水的种类,经常追肥,也要经常消毒池塘。
    平阳公主为了农庄,专门从她名下的庄子里调了十五户人家来,皆是种田的好手,人品也是踏实能干的,平时就由他们管理,农忙人手不够的时候,再从府兵里抽调人手。
    薛朗在现代搞生态农业,除了聘请专门的技术人员教他之外,为了最大限度的减少农药、化肥的使用,自己也啃过《齐民要术》、《天工开物》等书。
    《齐民要术》一书成于北魏年间,耕种技术与这时的差不多,薛朗指点、纠正的时候,所言皆有理有据,不然他一个细皮嫩肉,一看就是没什么耕种经验的人,也无法服众。
    众人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十五户人家里的某位姓赵的大爷就忍不住道:“听薛主簿言,种田也是一门学问不成?”
    薛朗道:“世间万事万物,做到专业、专注,都可以算是一门学问。农耕是国家的根本,其实早就是一门学问,只是不成系统。如果能集合世间种田好手,整理一本农书出来,广印天下,则收成肯定会增加最少一成以上。”
    赵大爷笑道:“薛主薄说的广印天下,老汉不懂,老汉不识字,如果有人像薛主薄一般教老汉种田,老汉还是愿意学的,谁不想多打粮食呢?”
    万思明插话道:“就是这个理。不识字就是有好书也无用,何况,刻印一本书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薛主薄所言,只怕有生之年都难做到了。”
    也对,就算是在现代,采用科学方法种田也是才渐渐推广开,大批的农业技术人员下乡指导,也是近几年才有的事情。朝廷虽然重视农业,但也不可能把农业单独辟成一门学科,这个时代,掌握文字知识的,多是士族。士族不需要亲自耕种,自然也就不需要所谓的农书。何况,以现在的生产力,也不到能够培养大量专业的农业研究人员的程度,而有富余劳动力的士族,人家有看不上研究这个。
    都是有时代和社会背景的。而但凡牵扯到时代、社会背景的事情,就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政策再好,不符合时代潮流也是没辙,乱来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农庄盘桓了一天,直到晚饭时分薛朗才回家。江临这一天都默默跟在薛朗身边,抱着他的木棍,不说话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回家洗漱完毕,等着仆人们摆饭。薛朗笑道:“今天一天可觉得无聊?目前我主要就是负责这些事务,打交道的人也多,十分琐碎,其实只要我不出公主府和营区,几乎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可以去跟着公主殿下的军队训练,学学军政之事。”
    江临道:“无聊到不至于,只是看大哥不拘身份,不管与谁交谈,皆能侃侃而谈,无有不自在之态,与时人颇为不同。时下士族,遇上这些军士、老农,态度颇为矜贵,生怕多说两句都会污了他似的。”
    薛朗笑道:“关于这一点,我的观点于时人不同。在我看来,身份既是最无用的东西,也是最根本的东西。”
    “大哥这话,颇为矛盾,与我在书中看过的大为不同。”
    江临显然是个好学的年轻人。薛朗既然与他结拜,也不介意多教教他,人生应该学习书本知识,可却不止于书本知识。书本教你的是前人的经验与知识,但每个人都不一样,有些人会学会用,有些人会学不会用,这就是人与人最大的本质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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