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有请。”
    见到江凌,沈如似乎也有预感,一颗心骤然沉到谷底。
    “江秘书,我爸找我……有事吗?”
    “嗯。”她走在前面,明显不愿多谈。
    沈如追上去,还想再开口,却听叮咚一声——
    江凌抬手挡住电梯门,“沈经理,请。”
    沈如抿唇,到了嘴边的话又不得不咽回肚子里。
    三十三楼。
    江凌推开办公室的门,侧身做请。
    沈如头皮发麻,却不得不抬脚。
    绕过隔断作用的博古架,一声“爸”还没来得及喊出口,一个文件夹便朝她劈头盖脸砸来。
    沈如僵在原地,来不及闪躲。
    文件夹擦过她侧脸,在靠近耳朵的位置划拉出一道明显的红痕,血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
    “爸?”茫然,无措。
    “别叫我爸!我没你这么无能的女儿!”虽是气话,但依旧伤人无形。
    沈如蹲下来,捡起文件夹,整理好,小心翼翼放回办公桌上。
    期间,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沈春江。
    “您、这是怎么了?”勉强扯出一抹笑,却因为僵硬的表情,极度不自然。
    “你还问我怎么了?!是不是到了现在你还想瞒天过海?!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这种事瞒得住吗?!国资局那边已经打电话说了,石泉湾那块地根本没有进行使用权变更!”
    沈如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到了这一步,沈春江的怒火还是远远超出她所能承受的极限。
    她不敢抬头,更不敢直视,害怕看见父亲眼里失望和责怪的神情。
    曾经,她那么优秀,那么骄傲……
    如今却狼狈至此。
    “你跟徐劲生到底怎么谈的?为什么没有签字?”
    “……是他出尔反尔。”
    沈春江冲动是冲动,但也不傻。
    合同签了,酒会办了,石泉湾广场也顺利动工,就差手续上最后一步,徐劲生没道理在这个节骨眼上反悔。
    意义不大。
    除非——
    “你得罪他了?”沈春江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一个可能。
    沈如满脸无措:“我、怎么可能得罪他?”
    “那你说他为什么这样做?”
    “我……”
    沈如目光闪烁。
    如果把合同有鬼的事和盘托出,依她对沈春江的了解,肯定会为了保住石泉湾项目而重新接回沈婠。
    如果不说,那责任就落在自己肩上,而她扛不起!
    可沈如忽略了一点,这么大的事迟早都会曝光,不是她想瞒就能瞒住的。
    沈春江也终究会知晓。
    “说——”冷冷一叱,气场全开,“你若还想隐瞒,现在就给我滚出明达,滚回粤省!”
    粤省……
    听到这两个字,沈如浑身一僵。
    “不要,”她疯狂摇头,“我不回去!死也不回!”
    “那就把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给我说清楚、讲明白!”
    “是沈婠……”
    沈春江眉心狠狠一拧,“跟她有什么关系?”
    “是徐劲生,只认人,不认合约,非要沈婠与他接洽才愿意在《使用权变更同意书》上签字。”
    “就为了一个沈婠?”沈春江目露怀疑。
    诚然,徐劲生相信沈婠,却还没到非她不可,意气用事的地步。
    为商之道,精髓便是契约精神。
    徐劲生既然已经答应转让地皮,如果没有特殊原因,他绝不会平白无故撕毁契约。
    “还有……”沈如讷讷开口,眼神闪烁得更厉害,“当初双方签订的合同上,有一页补充说明,其中有一项附加条款……”
    “什么附加条款?”
    “……合作期间,双方对接、沟通、商洽,以及最后各项流程敲定,落笔签名,都必须经沈婠之手,否则将视作合同无效处理。”
    不算太长的一句话,沈如说完仿佛被抽走全身力气。
    沈春江也愣在原地,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显然,他也不清楚。
    “江凌——江凌——”
    脚步匆匆,推门而入:“沈总?”
    “去,把合同找出来!现在就去!我要原件!”
    十分钟后,原始合同送到沈春江面前。
    他颤抖着手翻开,长达十秒的沉寂后:“……混账!混账!她怎么敢?!”
    咆哮的声音传遍整个三十三楼,外间工作的人齐齐一震。
    “什么情况?”
    “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三个合作项目被撤,也难怪沈总大发雷霆。”
    “可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你们想想,上午就发生的事情,没道理这会儿才来发火,一定还有更大的突发状况!”
    “嘶!听你这么一说,我脖子都凉了。”
    “猜来猜去也没个结果,都消停点儿,别自己吓自己,一会儿先问问江秘书……”
    沈婠接到沈春江的电话时,很平静,好像早就知道他会打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压抑着咆哮,却控制不住磨牙的声音。
    想必此时已对她恨极。
    但,沈婠不在乎。
    她笑着叫了声“爸”,与平日并无区别。
    可正是这份平静让沈春江不寒而栗。
    一个人要多会伪装,多会隐藏,才能在双方都已经撕破脸,彼此争锋相对,已呈你死我活之态的前提下,笑得稀松平常,端得毫无芥蒂?
    他从来没了解过这个女儿,从沈婠踏进沈家的第一天,他就下了错误的判断。
    直到现在,沈春江也还是没能把她看透。
    “爸这话什么意思?”
    那头冷笑一声:“你在合同上多加那么一条,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刻?既然如此,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哦,原来您知道了啊!我还以为要多等十天半个月您才会发现。”
    “……”
    “让我来猜一猜,您不会平白无故去翻已经签过的合同,除非……有人告诉你。”
    “……”
    “会是谁呢?”
    “沈婠!你别太嚣张!我今天是抱着解决问题的态度想好好跟你谈,别扯那些有的没的!”
    “您既然想解决问题,换言之,那就是求上门的。这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我话还没说完,您就出言打算,是不是有点……不礼貌?”
    “你!”
    “继续。到底是谁告诉您合同有问题呢?”
    “……”
    “我猜一定是大姐,对吗?她会知道,应该有徐劲生的功劳。看来,还是在石泉湾项目上出了问题。”
    如果说沈春江是那只热锅上的蚂蚁,那沈婠就是一旁闲庭信步的蚂蚱。
    一个急得火烧火燎,一个乐得蹦蹦跳跳。
    “够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看来,我是猜对了。”
    “……”
    “石泉湾项目面临停摆,其他三个重要项目也同时出现问题,也难怪爸你急成这样。”
    沈春江后颈发凉:“是你?!”
    沈婠不语。
    “那三个项目也是你搞的鬼?!沈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把你接回沈家,当千金小姐一样教养,给你提供各种优秀的资源、上等的条件,带你出入宁城名流圈,甚至让你进入集团工作,你就是这么回报我,回报沈家的?!你还有没有良心?!”
    沈婠脸上笑意全失,眼神也流露出的沁人的冰凉。
    “你太高看我,我没那个本事指挥明达的合作方。”
    “呵,你没有,难道权捍霆也没有?”
    沈春江还真是聪明了一回,可惜,知道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是他,又如何?”
    “好啊!你承认了?!”
    “爸,这个时候还来追究我承不承认,有意义吗?”
    沈春江哑口无言。
    确实没有意义。
    当务之急是解决明达的危机,对董事会都有个交代,老爷子那边也最好瞒过去,至于是谁造成的……
    秋后算账也不迟!
    “你想怎样?”沉沉开口。
    沈春江打的一手好算盘,可惜,沈婠太了解他,上辈子就把这个人看透了。
    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些歪门邪道玩得风生水起,不要脸,不要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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