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fulgur拢紧衣襟,却仍是挡不住刺骨的寒意。
    他在手心哈了口气,但冰冷的机械根本无法为他带来多少温度。fulgur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使他叹着气站起身,连看书的兴致也没了,爬上床将自己裹在棉被里,任凭思绪又开始飞快的乱窜。
    -已经过去四年了吧?
    fulgur恍神,看着空荡荡的屋里,想起了那个笑容甜美的男孩。
    ——离开了旧家后,他重新在外头找了份工作、找了个住处,逼着最讨厌交际的自己再与新的人群建立起关係。
    一切的一切,谈不上顺利,也谈不上艰涩,不过是跟在遇见男孩之前一样,必须适应着莫大的寂寞罢了。
    这几年来,男孩不负眾望的展现了自己的天赋。fulgur多次在报纸上、新闻上看到他,打的标题几乎都是「难得一遇的音乐奇才」、「被上天吻过的嗓子」。就连他自己也数不清,曾为了看一眼男孩闪闪发亮的姿态,驻足了多少次。
    然而,一个星星的闪亮并非是全然光明的。在街上听到别人讨论着男孩的好,他一整天的心情都会阳光起来;反之,听到有人用着不屑的口气说着那不过就是靠天赋达到的成就时,他总能让平地摔倒的奇蹟发生在那人身上。
    ——像个小孩子一样,自己还真是越活越倒退了。
    每当欺负一个说男孩坏话的人,fulgur总忍不住自嘲,但下一次又遇上类似的人时,他又会豪不犹豫的用自己的方式报仇。
    ——但这样的举动,究竟是真的为了男孩打抱不平,还是只是自己在试图满足着自己,填补心里一直隐隐刺痛着他的罪恶感?
    fulgur想——或许是两者掺半,如同两相交缠的灵魂,他们两人,早就难以单独分离出一人。
    ——四年来,fulgur总在夜里偷偷想着男孩,抚摸着自己试图找回对方曾给过他的温度。然而不管进到再深的地方,高潮后的空虚总让fulgur觉得自己十分可笑,身体再怎么感受着热浪,心里也依旧冰冷。
    ——空了一块的拼图,找了再相像的硬凑上去,不是原本的那块就没有意义,只会让拼图整体显得格格不入,像嘲笑着拼者的愚蠢,连这种刺痛着双眼的不协调都分辨不出。
    ——自欺欺人。
    fulgur的心里响起这句话,从此再也无法将之挥去。
    然而与他相反,男孩彻底成了当代最闪耀的一颗星星,眾人引颈期盼他的发展,认为他在伦敦音乐学院毕业前,必能与当今最如日当天的公司签下合约,将自身的光芒继续照亮着音乐界,引领着更多人被他的光所吸引,与他踏上同样的道路。
    ——男孩是一块正逐渐被打磨出亮光的玉石,fulgur看着对方的成长,更加确信那日的选择没有做错。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对于彼此感情的遗憾。
    ——「适逢其会,猝不及防。花开两朵,天各一方。」
    fulgur曾在书上看过这句话,现如今他才真正体会到了这短短几个字,所描写的遗憾与念想。
    然而花开的只有男孩,他依然在夜里被偌大的孤独与寂寞吞食,抱着自己的残缺,试图在结了冰的湖里,藉着鱼的体温取暖。
    ——说起来,除了音乐,男孩的姣好面容似乎也是当红的话题之一。有脸蛋又有才艺的男孩,如今成了无数女孩的梦中情人,有几个大胆示爱的女孩甚至会在参加男孩的表演会上全程穿着婚纱,就为了吸引男孩的注意。
    fulgur蜷缩起身体,闭上双眼将头也埋进棉被里,似乎只要这样做就能掩盖脸已逐渐泛红的事实。
    ——对于示爱,他还记得男孩的反应。
    ——在媒体前,男孩回应那些再热切不过的追求时,回的永远是那句话。
    “「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一句同样的话,男孩说了四年,总是在说完后便不再回应这个问题,若有人逼问,他也只是笑笑的看着对方,再不会透露任何一句话。
    而每当看到类似的报导,fulgur总会轻轻的将手指放上报纸版面中男孩眼里不带笑意的面容,一遍遍的抚摸着,就像那一个季节里他无数次摸着男孩的头,捏着他的脸颊。不同的是,那时的男孩不会露出这样不真诚的微笑。
    ——然而别人不懂男孩,只将男孩的恋情当成了不解的谜,眾人看着男孩一次又一次的说着,却不见其人,不免都有些个人的猜测。只有fulgu知道,那平淡的再不过的语气里,藏的是根植于心的爱恋,一扎根就是四年,从未改变。
    ——时间似乎只在男孩的脸上留下痕跡,却没有为他带走根深蒂固的偏执。
    ——然而他又何尝不是?
    fulgur在棉被里用双臂拥挤了自己,似乎是想模仿被拥抱的温度。可不管双臂收得再紧,机械就是机械,并不会因为心跳得汹涌,就跟着像人类一样发热。
    ——男孩、男孩,为什么要用那样一个代名词?他明明就是想念着那个名为「uki」的人,为何连在心里都不敢想着他的名字?
    fulgur松开双臂,对于方才愚蠢的举动感到失笑。
    ——不就是又不敢承认,自己也喜欢着他四年了。时间在他这里,也一样没有带走任何东西。
    fulgur盯着眼前无边的黑暗,甚至不用闭上眼去回想,就能描摹出uki带笑的眼。
    ——他以为两人已然走远,能彻底断开思念,却没想到一人揣着一端的线头极力奔跑,却仍只是围着彼此画了一个圆。
    ——原来这四年来,没有谁能真正逃得开谁。
    「……uki……」
    fulgur轻声呢喃着,彷彿那个在记忆里有着乖巧笑靨的男孩,会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用那温暖的温度拥抱自己,一如往常的对他撒娇。
    ——明明是自己先一走了之的,却还在这里痴心妄想,恐怕是这四年来,他也是真的害怕起寂寞了吧。
    -好冷……
    fulgur闭上双眼,挪动着身躯将背靠在墙上,倚着墙壁冰冷的温度,睡了一个不甚安稳的觉。
    ——或许是对当年无情离去的他的惩罚,这顿觉里,fulgur做了个不美好的梦。
    梦里,他听见了uki对他哭喊着自己的手好痛,要他别离开他。然而他们两人间隔了一道玻璃,他看着uki双手鲜血直流,却不能上前抱抱他、安慰他,只能站在玻璃墙的对侧,心如刀割的看着男孩哭泣。
    ——报应、都是报应。
    fulgur从梦中醒来。天还未亮,他却再也不想闔上双眼再睡一觉。他从床上坐起,踏着冰冷的地板醒着方才的恶梦。
    -……去工作吧。
    fulgur捞起昨晚随手扔在桌上的斗篷及手套,就往门外走去。
    ——让自己忙起来,脑袋就不会充斥着这些纷乱的情绪了。
    思及至此,fulgur赶紧踏出门,走向外头。
    似乎是惊讶于fulgur的早起,批发报纸的人看到天都还没亮就急着要工作,顿时还有些手忙脚乱的将报纸递给他,fulgur向对方点点头说了声谢,下意识的看起报纸——这是多年关注uki消息养成的习惯,他总会在各种刊载资讯的平台上寻找着对方的身影。但手上的这份报纸fulgur瞥了一眼后,却当场愣在原地。
    报纸上的头条用着引人注目的黑粗字体,印着令人震惊且意外的标题。
    ——“当红明星ukivioleta「为爱」拒绝各大公司合作邀约本人原话:”’
    ——“若「他」不来见我,我一辈子都不会与任何人签约。”
    ※※※※※※※※※※
    -已经过去四年了吧?
    uki攒紧手中的报纸,面对着对床一脸欲言又止的yugo,淡淡的勾起了一抹笑。
    「不用劝我。」uki淡笑:「你劝不动。」
    「……我就知道。」yugo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脸上纠结成一团。
    uki看着拿他无可奈何的yugo,不禁有些失笑。
    ——这些年来,即使看过了当年失控的自己,又或者是四年中想念fulgur想念的近乎失去理智的他,yugo都没有被他吓跑过,仍是一直都在他的身边,从未离开。
    ——朋友就是这样吧,明明看过自己的丑陋,却总是选择包容。
    「啊!——」像是终于负荷不了的yugo大叫一声,哭丧着脸说道:「你再考虑一下吧?不然你也可以先来我的演唱会——喔不我们的风格差太多了。不然……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去找petra,你们两个应该能配合的不错——」
    「yugo。」uki摇了摇头,用着不容置疑的眼神看向他道。
    「“我只要他”。」uki坚决的说道:「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让自己有足够的筹码逼fulgur再跟他见一次面,是uki这四年来生活的唯一依傍,他说什么也不会让步。
    「……」yugo看着uki的眼神,似乎是知道自己不可能说的赢他,只好拍了拍他的肩后走出了寝室,留给uki一个私人的空间。
    ——好听的说了、不好听的也说了,然而没有人能撼动这个看似水一般温柔的男孩,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uki总是对每个人的劝诫点点头,然后依然固持己见。久而久之,人们都知道了uki能为所有事退让,唯独不能对有关fulgur的任何事低头,那是他唯一、也最受不得踩踏的底线。
    yugo走后,uki盯着寝室内唯一的窗户,像着了魔似的走了过去,坐在了窗边的桌旁,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fulgur现在在做什么呢?
    ——还记得他吗?看到了报纸,会不会觉得自己只是在无理取闹?
    uki将报纸折好,放入桌下的抽屉,再将之闔上。整体动作行云流水,但任何一人都能看得出来,uki又进入了想fulgur时魂不守舍的状态。
    ——fulgur会不会,早就忘了那个他抱着说要陪他一辈子的男孩?
    uki趴到桌上,视线落在桌上摆放的精美音乐盒上。
    ——这么多年来,他没有回去过一次那个不再有fulgur的家。他怕他一回去,再看到那个屋内没有人时,自己会忍不住崩溃。
    他还记得,那间没有fulgur的房子有多么空荡。当一个人完完全全的消失在了自己的生活中时,他觉得彷彿刻度间的空隙都被扩大了般——等着秒针移动,却发现一秒已如同一年一样长久。
    ——四年似乎很长,长到uki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撑了过来,走过这段没有fulgur的时光;四年又似乎很短,短得他忘不掉fulgur的任何一个表情,彷彿昨天才刚与对方一同走在大街上逛着要买圣诞节礼物,又好像他才刚拆完那封离别的信,信纸的味道还縈绕在他的鼻尖,提醒着那段令他恐惧的记忆。
    uki闭上眼,不忍再去回想那封信上的内容。然而那是fulgur对他说的最后一段话,他又怎么可能捨得忘掉。
    于是uki只能日復一日的想,让那些字句如同钝刀刮在骨头上,亦如同细密的针插在心上。他以痛觉,来记住信上所说的每一句话。
    uki用手指轻轻抚上音乐盒上头的水晶球——这个音乐盒刚买来时,uki总是拿着它播上一整天的音乐,fulgur常笑他说怎么听了这么久还听不腻。每当这时,uki总会说因为那是他买给自己的音乐盒,是他最喜欢的东西,他恨不得将这段音乐融进他的血里,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
    ——然而fulgur离开后,他只敢在圣诞节偷偷转动一次音乐盒的发条,听着音乐,思念着那个他永远也放不下的人。
    ——他最喜欢的旋律,成了他最伤感的乐音;他最爱不释手的礼物,成了他肉眼可见的痛苦。
    ——「时间会冲淡一切」,这句话向来被uki嗤之以鼻。
    ——要想通的话,他早该在fulgur离开他时就想通了,何必过去了四年,仍旧说着一句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见的喜欢?
    uki伸手捞过音乐盒,将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感受着它冰冷的温度。
    水晶球里,男孩依旧捧着那颗紫色星星,白色的玻璃纸碎片躺在男孩站立的地上。uki使力拿起音乐盒,将它颠倒过来,等到白色玻璃纸碎片都积到了水晶球顶部后,再将它摆正放回桌上。
    -原来下一场雪,这么简单。
    uki的手指轻轻触上水晶球,指尖感受着玻璃製品从冰冷到微凉的温度,意识到指腹的面积太小,无法温暖这晶莹剔透的球体,便又将手放下。看着漫天飞舞的「细雪」,uki默默的将音乐盒揽得更紧,静静的看着一场雪的落下。
    ——再看一眼就好,他想。
    uki抱着音乐盒,眼皮闔起,稍作休息。
    ——这四年来不管是美梦或者是恶梦,对他而言都是种折磨。做了美梦,都是梦见fulgur回来找他,像以前一样对着他笑,但醒来往往都被现实狠狠打脸;然而做了恶梦,却又总梦见那个得知fulgur不要他了的夜晚,在惊醒着张开双眼打量四周时,感受着再真不过的现实。于是他不敢再做梦,总是让自己忙得像个陀螺整天打转,他被眾人吹捧推崇的天赋,不过都是他用无数个无眠的夜晚所换来的成果。
    这些年来,身边的人看着他不要命的折磨自己,除了劝说、陪伴,大多都是叹了口气,只能选择默默关心,包容着他的任性。但这次不一样,他的话不只震惊了媒体,也让他身边的人们都觉得匪夷所思。
    ——这是一个全然胡闹的赌注,他拿他的前途,去赌一个消失了四年的人,怪不得身边的人都觉得他疯了。
    ——但若这种小孩子般的赌气,能真的换得见上一面的机会,uki觉得,就算是拿他的命来做筹码,都算值得。
    uki幻想着一切的可能,微微勾起了嘴角。
    fulgur的离开,除了让uki伤心难过外,也在无形中助长了他疯狂偏执的性格。从前的uki能装做天真,在fulgur面前演饰一个纯真可爱的小孩,但现在的他不会了。
    ——如果他的「fuu-fuu-chan」真的来见他了,那么这一次,他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再离开。
    四年的爱恋,早已在uki心里扭曲成一种更深的执着。他有预感,若fulgur真的再度出现在他面前,他将对对方做出足以再上一次头条的事。
    uki想像着将fulgur捆绑起来,拴在自己身边使对方不能反抗的模样,舒心的展开了眉头。
    ——若要束缚住fulgur,要的不仅是足够牢固的笼子,还要一段使对方彻底感到罪恶感的哭诉,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留在自己身边。
    -fuu-fuu-chan,陷阱已然设好,你会乖乖的跳进来,被就此囚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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