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机会啊,不去拉倒。”
    周朔沉默许久,开口说:“你让我缓会儿。”
    “好。”
    周朔缓神不到两分钟,头顶轻飘飘地传来啧啧声,何修慕看热闹不嫌事大,从远距离围观变成近距离欣赏。
    “不成体统啊。”何修慕发科打趣。
    顾清渠十分不客气,“滚。”
    何修慕调侃,“你让我滚之前自己能不能先起来?”
    周朔不赖着了,他坐起了身,又把顾清渠扶稳,恢复正常了,就是情绪不高,低着头不肯说话了。
    顾清渠:“何老板,你找我干嘛来了?”
    “给你送酒啊,”何修慕找借口的话张嘴就来,完全不肉疼,“我从国外新进了一批酒,烈得很,专门留了两瓶送你。”
    顾清渠不跟何修慕客气,他推了推周朔,说道:“周朔,别愣着了,何老板广结善缘到处散财,不要白不要,拿了。”
    周朔还懵着,说哦。
    何修慕故意把周朔支走,就是要拖出点时间跟顾清渠交流。交流什么?反正全是好奇顾清渠和周朔的关系。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顾清渠就是不承认,他对何修慕冠冕堂皇地说:“周朔是家里人,中间隔着辈分。”
    “呸!”
    顾清渠:“兔子不吃窝边草。”
    “我看那根草都快被你啃秃了,”何修慕似笑非笑,他充满新奇,“周朔倒不像跟我们是一路人,我记得他第一次到这儿,差点没给他吓吐了。”
    真吐了。
    顾清渠摇头:“他跟我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何修慕收起开玩笑的德行,他拍了拍顾清渠的肩,“任重而道远啊,心软吃不了好果子,懂吗?”
    顾清渠懂,可如今他进退两难,前后皆是悬崖深渊。
    酒吧里的人性取向简单,对人的心思却复杂得很,尤其是长得好看的人。顾清渠神情落寞,捏着酒杯只抿不喝,他双唇殷红,显得楚楚动人。
    何修慕有事离开,于是不怀好意的人接二连三,都是想把顾清渠灌醉了带走的,这种人顾清渠见过多早有免疫,他看也懒得看一眼。
    直到有不长眼地玩意儿直接把酒瓶往顾清渠的嘴里怼。
    “你都来这儿了还装什么清高!”
    顾清渠偏开头,啤酒顺着他的嘴角往下灌进了毛衣里。顾清渠眉头一蹙,他心情原本就不太明朗,如今这一遭更是晦气。顾清渠直接抄起桌上的空酒瓶,打算照着这男人的脑袋砸。
    只是还没等顾清渠动手,那男人就头顶开花了,血水混着酒水哗哗往下淌。
    顾清渠抬眼往上看,他看见周朔一脸不耐烦的站着,满目阴郁,他左右两手各捏着酒,一瓶完好无损,另一瓶只剩下了玻璃残片。
    暴殄天物啊。
    这是周朔第二次在酒吧打人,他似乎还不过瘾,另一瓶高档洋酒岌岌可危。顾清渠倒是心疼好玩意儿,立马上前安抚周朔。
    “手被打疼了没有?”
    周朔不可思议地转头看顾清渠。
    顾清渠对他轻轻一笑,踮起脚在周朔脸颊碰了碰,不算亲吻,只能是亲昵的接触。
    对外人宣示主权,自己的主权。
    那男人灰溜溜地跑了,不敢找茬。
    这边的插曲没引起多少人围观,临近午夜,所有人都在迎接跨年,气氛早已被推向另一个高潮。可顾清渠不喜欢,不如回家安安静静地睡一觉,于是他拉着周朔走,越来越快,他们跑了起来。
    “你带我去哪儿?”周朔大声地喊,他不敢松开顾清渠的手,人群没有冲散他们。
    顾清渠头也不回:“回家!”
    “哪个家啊?”
    出了酒吧,人声鼎沸地喧闹终于停歇,顾清渠回头,他笑着对周朔说道:“我的家。”
    此时,零点的钟声如约而至,满天烟火在红尘世俗中无端令人心安,于是肉眼可见之处皆是彼此魂牵梦绕的影子。
    顾清渠突然抱了抱周朔,轻轻在他耳边说道:“周朔,新年快乐。”
    周朔来不及回应,顾清渠便离开了,虽然他还对自己笑着,可周朔依旧失落。
    “新年快乐。”周朔说。
    顾清渠问:“你的自行车呢?”
    “没骑,”周朔回答:“扔在你单位门口了。”
    “锁了吗?”
    周朔想了想,摇头说忘了。
    “你的家……离这儿远?”
    顾清渠说还行。
    周朔抓心挠肝地局促,怎么说都显得不自热,怎么几天不见还生分回去了。
    “那我们走路过去吗?”周朔开口说道:“现在这个点儿了,没车。”
    顾清渠说:“我喝多了,走不动。”
    其实周朔喝得比顾清渠还多,他的心脏血流沸腾,愣是从顾清渠的字里行间听出了撒娇的意思。
    周朔往顾清渠身前走了一步,小心翼翼地问:“我背你吗?”
    顾清渠甚至不存在片刻犹豫,他答应了,“好啊。”
    若即若离,这是周朔最害怕顾清渠的一点。
    顾清渠口中的家确实离夜市街不远,就在他单位附近,一个坐落在弄堂中间的筒子楼,有种闹中取静的意境。
    周朔背着顾清渠走了一路,酒精早散了,他站在筒子楼下,偏头问:“清渠,还要往哪儿走?”
    顾清渠懒恹恹地抬起一根手指,“走中间的楼梯,在五楼,502,钥匙压在门口的花盆底下。”
    周朔失笑一声:“清渠哥哥,你可真够随意的,钥匙也不随身带,不怕进贼?”
    “不怕,”顾清渠闭着眼睛,把脑袋转了个方向,贴着周朔的后颈看上去相当舒坦,“屋里没多少东西。”
    周朔说哦,踩着台阶上楼了。
    他心脏的血液集体往上冲,还没得及上头,全让顾清渠吸走了,于是周朔的身体酥酥麻麻地回应着顾清渠。
    “你心跳很快啊。”顾清渠感慨着说。
    “嗯,”周朔红了脸,“你别往我耳朵吹气。”
    第54章 “我不跑了,你放心。”
    顾清渠不听周朔的话,不过收敛了一点,可他浅浅地呼吸依旧弄得周朔心神不宁。
    周朔给自己转移注意力,他问:“清渠哥哥,你怎么在这儿还有房子?”
    “嗯,”顾清渠说:“刚租的。”
    周朔原本不信顾清渠的话,什么家不家的全是借口,直到他站在门口,拧着钥匙进了门,懵得不知所措。
    还真有。
    “好好的为什么租房子?”周朔进了屋,没开灯,他把顾清渠放下,“不知道往哪儿跑的时候确保自己不会流落街头吗?”
    顾清渠失笑:“周朔,别阴阳怪气的,好好说话。”
    周朔从鼻腔哼出一声:“暂时没心情好好说话,不爱听你可以把耳朵捂起来。”
    “……”顾清渠点头说行,爱说说吧。
    房间内陈设很简单,周朔借着窗户外微弱的灯光观察,一张书桌一张床,床上的被子没叠,但也不乱,书桌上放着两本书,一盏不太新的台灯,还有暖水壶和茶杯。
    真不像长住的样子,倒像是避难的。
    顾清渠摸着墙开灯,灯泡的性能也不好,刚亮起来就闪了闪,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周朔的视线避了避,他在躲光,也在躲顾清渠的注视。
    顾清渠识趣地笑了笑,“你刚问我什么?”
    周朔口干舌燥,嗓子如磨砂纸般粗糙,“这个‘家’……你哪儿弄来的?”
    “楼下挂的牌子你看见了吗?”
    牌子?什么牌子?
    周朔不说话,高深莫测地往书桌旁一靠,不想显得自己十分无知。
    顾清渠跟周朔解释:“这里原本是居民楼,后来被政府买下了,挂牌成人才公寓使用,专门租给有需求的单位员工。”
    言简意赅,周朔听懂了,他盯着书桌上的水杯,嗓子往下压了压,声音更低了,“你不是有地方住么,何必多花一笔钱。”
    顾清渠一笑,“没花多少钱,单位补贴一大半,我每个月就付两百,这样清净。”
    “清净?”周朔不耻下问:“清渠哥哥,谁让你不清净了?你躲谁呢?”
    顾清渠不装了,直接说:“躲你爸。”
    周朔突然觉得是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他被顾清渠噎得哑口无言,脑子里弯弯绕绕的神经猛地被拉得笔直,于是脱口而出:“我也躲他。”
    顾清渠:“……”
    什么意思?
    周朔眨眨眼,“清渠哥哥,我能在你这儿躲几天吗?”
    也不能说不合适,顾清渠不会把周朔赶出去的。
    都心软。
    “口渴吗?”顾清渠生硬的转话题,暖壶里的水是刚烧的,盖子一开,氤氲缥缈,顾清渠给周朔倒了一杯水,“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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