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渠进来,手里还是端着粥,他淡然地眨了眨眼,与周朔面面相觑。
    相比之下,周朔就没这么淡定了,他顶着身下那物,几乎一览无遗地暴露在顾清渠眼前了。
    顾清渠的目光从周朔窘迫的五官往下移,饶有兴致地打量了那部位,挑了挑眉,表情依旧没有太多变化,揶揄地说:“周朔,不是发烧么,退了?往哪儿退的啊?”
    周朔瞬间涨红了脸,捞起枕头往门口扔,“滚!”
    顾清渠嘴角扬着笑,不太明显,他滚了,没滚多远,就在门口。他贴心地替周朔关上门,又往火上浇了把油,“快点儿,粥凉了就不好喝了。”
    周朔:“……”
    操!
    顾清渠在外回味着周朔愤怒中带着点委屈的表情,终于觉得这小兔崽子有点可爱了,他不合时宜地想——
    周朔不是学校风云人物吗,这么纯情呢?
    纯情的人不会在明知有人盯着的情况下还干一些不纯情的事,他火速给自己套上衣服,气急败坏地站在顾清渠面前。
    顾清渠一愣,“这么快?”
    周朔太阳穴突突地跳,整个人十分暴躁:“顾清渠!”
    顾清渠失笑,不逗周朔了,大尾巴狗急了会咬人。
    顾清渠换了一只手端粥,另一只手在周朔的额前碰了碰,“嗯,不烧了。”
    太反复无常了。
    周朔抿着嘴,他木然地站在原地,原本怒火中烧的理智被顾清渠轻而易举地抚灭了,无处发泄的情绪转而化成叹息——
    熟悉的触感,跟梦境里的如出一辙。
    第14章 有话好好说
    周朔不在自在地让开脸,他眼神闪烁,不说话,显得心虚。顾清渠早看出周朔不对劲了,从前天晚上开始就不对劲,被酒精泡坏脑子了吧?
    顾清渠收回手,他给周朔台阶下,不然面对面杵着谁都觉得尴尬。
    “喝粥吧,”顾清渠说:“你爷爷煮的。”
    “哦。”
    周朔从顾清渠手里接了粥,傻啦吧唧地站在原地,头一仰,一口干了一碗。
    他本来不觉得饿,光犯愁了,如今再一次接受人间烟火的洗礼,周朔突然踏实了,梦境里那些零零种种地碎片,怎么也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就连顾清渠的脸也无法与现实中的这位重合。
    周朔心情骤然开朗了,胃口也开阔了,一碗粥根本不够他塞牙缝。周朔把空碗还给顾清渠,问:“还有吗?”
    顾清渠:“……”
    饭桶。
    周朔:“没了?喂鸟呢!”
    仿佛为了应景,屋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落了一片,简直身临其境!这倒好了,周朔抖了抖脖子,心有余悸的问:“这什么玩意儿?麻雀搬我里来了?”
    顾清渠:“你爷爷买了只八哥,院子里吊着呢,开嗓。”
    “……”周朔让八哥搅得烦躁,“我爷爷可真闲得慌。”
    “空虚啊。”
    周朔不置可否,“你来了他还空虚呢?他就是想给自己找个乐子。”
    顾清渠笑着点了头,“是,他还给八哥起了个名字——跟你爸同名。”
    周朔眼角一抽,嘴不饶人,“他问过八哥的意见吗,真晦气!”
    “他也没问过你的意见啊,”顾清渠话里有话,眼角眉梢都是坏水,“等会儿下楼了叫它一声爸,你爷爷更高兴。”
    “……”
    周朔不跟顾清渠抬杠了,反正也杠不过,他顺势往顾清渠身上靠,顾清渠要让开,却被周朔结结实实地搂住了——那只手搭在肩上,力大无穷。
    “清渠哥哥,”周朔故意贴着顾清渠的耳朵说:“你下去先喊它一声二哥,我再叫鸟爸,尊老爱幼,长辈优先嘛。”
    “是啊,尊老爱幼,”顾清渠撩起手指弹周朔的爪,专挑麻筋攻击,“周朔,放尊重点儿。”
    周朔疼得龇牙咧嘴,手一松,让顾清渠跑了。
    “顾清渠!”周朔气急败坏,“那你也要爱幼啊!”
    爱个屁。
    顾清渠不搭理周朔,头也不回地说:“下楼吃午饭,没人伺候你。”
    周朔发了一夜的汗,烧退了,鼻子也通了,整个人生龙活虎,转眼就立在院子跟小老二大眼瞪小眼。
    小老二嘴一张,‘嘎’一声,盯着周朔骂:“傻子!大傻子!”
    周朔火冒三丈,要拔鸟毛,他对着厨房大喊,“顾清渠,是不是你教他的?!”
    顾清渠正煲汤,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周朔,鸟都比你有脑子。”
    “你骂谁啊!”
    周国盛从房间伸出脑袋,“周朔,跟谁说话呢!别没大没小的!”
    周朔不敢跟周国盛叫板,只能讪讪地收回自己喷出去的话,暂时不跟顾清渠一般见识。
    今天周末,周老大拎着水果来看周国盛,周芝芝跟在他身后,一进门,周芝芝先喊的顾清渠。
    “清渠哥!”周芝芝没周朔那么缺心眼,他声音小,周国盛听不见。
    周朔的白眼快翻天上去了。
    “周芝芝,过来,”周朔捏着鸟脖子,“过来叫三叔了,咱爷爷新买的儿子。”
    “周朔你有病吧!一边玩儿去!”周芝芝不搭腔周朔,说脑残会传染,一溜烟蹿进了厨房,“我给清渠哥打下手去。”
    周朔的白眼还翻着,一时半会儿下不来了。
    周老大笑了笑,没说什么,他随手往塑料袋里捞,捞出一个石榴,扔给周朔。
    “周朔,吃水果,”周老大说:“我进屋跟老爷子聊聊。”
    “…哦,谢谢大伯。”周朔听出他的话外意思了,反正有事儿,跟自己有关的事儿——周老大日理万机,跑这一趟不是为了吃顿饭。
    周芝芝也不是来吃饭的,女生怀春,她心里惦记着顾清渠,特别想。
    太明显,反正周朔看出来了,并且他认为,顾清渠这位扮猪吃老虎的正人君子心里也门儿清。
    不知道会不会装傻。
    吃饭的时候,周国盛坐主位,周老大坐他身边,隔壁空了一个位置,再然后是顾清渠。周芝芝原本想挨着顾清渠坐,周朔突然横插一脚,装着十分纯良无辜的模样,把周芝芝又往外挤了一位。
    周芝芝欲哭无泪,夹起一块肉,爬山涉水地想送到顾清渠碗里,又被周朔这杀千刀的拦截了,“小叔叔他不爱吃红烧肉。”
    周芝芝差点把筷子戳周朔眼睛里,杏仁眼瞪得滚圆,“周朔!你又知道了?!”
    周朔不动声色地往顾清渠身上靠了靠,夹着红烧肉,自己也不吃,他十分遗憾地一摇头,对周芝芝说:“你看他清汤寡水的样子,跟电线杆也差不了多少了,属兔子的,天天在家吞青菜叶子,闻不了肉味。”
    顾清渠:“……”
    我爱吃。
    顾清渠默不作声地嚼了块胡萝卜,他凉飕飕地看着周朔,“你俩斗嘴别带上我。”
    周朔笑眯眯地给顾清渠夹了块肉,放他嘴边晃了晃,问:“小叔叔,那你喜欢吗?”
    顾清渠一口刁走,“喜欢啊,味道不错。”
    周朔呆若木鸡,手筋一抽,筷子掉了。
    顾清渠大概也是被周朔气坏了,没考虑到不合时宜的环境和鸦雀无声的亲朋好友们。
    其实周国盛挺喜欢这种氛围的,小辈们关系好,热热闹闹地吃顿饭,开心了,能长寿。
    周老大及时出来打圆场,他开始说正事了。
    “周朔,你上学的事情我已经跟学校沟通好了。”
    周朔没想到周老大这么直接,他表情一僵,半个笑卡在脸上,十分不上不下。
    顾清渠幽幽地看了周朔一眼,不动声色地一挑眉,低头喝了口汤。
    只有周国盛眼睛一亮。
    周老大见大家没什么反应,继续往下说:“学校那边的意思,你想回去,没那么容易,得看你的表现。”
    周朔绷紧的后背松了松,他短促一笑,“大伯,那这是怎么个意思?看我表现,我表现就这样了,他难不成还想让我毕恭毕敬地在操场磕个头,给他找回面子吗?”
    他话刚说完,周国盛先急了,“周朔,好好说话!”
    顾清渠给周朔夹菜,夹了青菜叶子,水煮的,没掺油,“火气别这么大。”
    周朔很给顾清渠面子,把青菜吃了,“没大啊,我现在很好说话的。”
    顾清渠肩膀一耸,继续吃饭。
    周老大摆着长辈的威严,脸沉了下来,“张校长也好说话,他用不着你磕头。周朔,你要记住,学校永远是看中成绩的地方,你不用投机取巧,也不用装腔作势,只要能考出成绩,你就能从高中毕业。”
    “考出成绩?这就是校长的条件,”周朔不笑了,眼皮一耷拉,“我怎么考啊?大伯,我一年没上学了,拿笔写个字都搞不清东南西北。校长台面上跟你讲交情,暗地里却拒我与千里之外——什么样的成绩能入他的眼,大伯,这条件比登天还难。”
    周老大直接问他:“周朔,你做不到?”
    就四个字而已,周老大精准抓住了周朔的弱点——他反骨,他听不得别人说自己不行,就算真做不到,那也要自己说出来。
    任何人都不能替他做决定!
    周朔紧抿着唇,他眼神冷漠,且静默不言。
    周老大捏着周朔的命脉,往死里掐,“你要是不行,我明天就跟校长说,周朔,你确实跟你爸走一条路了。”
    “大伯!”
    周朔猛地起身,差点把桌子掀了。
    顾清渠堪堪扶稳桌子,下意识攥紧周朔的手腕,指甲往他的皮肉伤轻轻刮了刮,把人拉住了。
    周朔一听周老二的名字就上头,气得理智没了,谁也拉不住,周朔知道周国盛怕自己这副样子的,所以他很少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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