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查员查号码之时,侯大利等人继续看视频。在第二遍看视频的时候,侦查员打回电话,报了一个江州电话号码。
    小丁到内网查了查,这个号码的主人很快就显示出来。
    “号码主人叫杨守忠,大号杨三,是吸毒者,以贩养吸,去年刚从监狱出来。”小丁快步走进会议室,大声报告。报告完毕,他的目光望向侯大利,多了几分崇拜。
    侯大利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程永红就是牵线木偶,帮着肖霄发出预定的信息。肖霄很狡猾,利用程永红这个工具人,自己完全在事件之外。如果朴老师没有提前安排,阳州支队工作不细致,那么这个电话就如天外来电,谁都查不出来。”
    老朴微笑道:“你就不能和张阳一样,叫我一声老朴?”
    江州市,副局长宫建民接到这个情况以后,立刻向局长关鹏汇报。关鹏随即把禁毒支队长袁浩叫到办公室,递给其一张字条,道:“你去查杨守忠,这几天在跟谁联系,把每个联系人都列出来。”
    袁浩拿起字条,看了看,笑道:“杨三啊,老油条了。关局,杨三犯了什么事,还劳你亲自安排?”
    关鹏对老资格的禁毒支队长客客气气,丢了一支烟过去,道:“别人给的一条线索。从5点19分以后,杨三打的每一个电话以及联系的每一个人,都要查得清清楚楚。查清楚了,直接向我报告。”
    “我去盯这事,有结果,马上向关局报告。”袁浩捡起丢在桌上的烟,放在鼻尖闻了闻。
    关鹏交代道:“想办法逮住杨守忠。不分时间,有情况,随时报告。”
    在袁浩指挥下,禁毒支队使出十八般武艺,于8月31日深夜在湖州市一处偏僻乡镇逮住了杨守忠。
    8月31日,凌晨1点,侯大利叫醒全部组员。三辆车风驰电掣,奔向湖州。
    湖州境内,巴岳山深处的一处农庄。关江州在床上翻来覆去,睁大双眼,无法入睡。他感觉毒瘾又要犯了,打开灯,准备取出藏在床下的手机。
    刚打开电灯,关百彬便出现在床前,按住关江州右手,将其手腕扣在厚皮带上:“怎么回事?平时晚上都没事。”
    关江州道:“我也不知道,今天身体不舒服。”
    说话间,关百彬将关江州的右腿扣紧在床上。关江州没有反抗,很配合地让堂叔绑了自己的左手和左腿。半小时后,关江州身体如一亿只蚂蚁在撕咬,难受到极点,开始在床上扭动。
    “造孽啊!”关百彬走到门外,不停摇头。
    等到里面折腾声停歇,关百彬进屋,解开皮带,给关江州喂了药,道:“睡吧,时间还短,多扛几次就好了。”
    等到堂叔离开,关江州慢慢坐起来,拿起矿泉水时,手抖得厉害。
    来到农庄以后,关江州一直努力配合戒毒,包括在毒瘾发作前让堂叔关百彬捆绑住手脚,总算挺过最痛苦的时刻。在没有外来的打扰时,他虽然带了手机,却强忍着没有对外联系。
    前往农庄时,关百全拿走了关江州的手机,用以断绝老三跟外界的联系。在父亲监视下,关江州没有回自己家收拾东西,只是带了一个皮包。关百全检查了皮包,除了一包香烟和打火机外,没有其他东西。
    关江州比他的父亲想象得更为狡猾,在皮包隐蔽夹层里藏了一个专门用来联系上家杨三的手机。在离开家的时候,关江州还找父亲要了几包烟,一起塞进皮包。
    送走堂弟和儿子之时,关百全意气消沉,握着堂弟的手,道:“百彬,我把老三交给你了。他发作的时候,绑起来,绝对不能心软。只有彻底断绝与外界的联系,老三才能戒掉毒瘾。”
    关百彬安慰道:“老三误吸没有多久,肯定能成功。”
    与堂弟说完,关百全又将儿子叫到一边。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关百全对老三已经极度失望和厌恶,尽管如此,仍然希望保住老三的生命。他忍住怒火,苦口婆心地道:“警察已经追上门,你必须自救。爸只能做到这一步,以后的路,靠你自己走。”
    关江州想起未来的黑暗日子,无比烦躁,道:“我知道了。”
    关百全还想说些什么,看到儿子不耐烦的神情,不想再说,只是挥了挥手。
    来到山庄这些天,关江州数次拿起那个隐藏起来的手机,拿起又放下,关机又开机。为了摆脱毒瘾,他没有打出电话。
    昨天下午,毒瘾即将袭来的时候,关江州准备出门,让堂叔绑住自己。刚走到门口,手机振动起来。关江州愣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开机后似乎忘了关机。关江州拿起手机,想要挂断电话,可是内心深处有一个妖魔顽强地发出呼喊:“快接电话!快接电话!”
    关江州终于接通了电话。
    “关总,你这一段时间不联系我。我备了一些好东西,给你送过来。”手机里传来杨三的声音。
    关江州努力抗拒,道:“我在一个很远的地方,不在江州。”
    杨三道:“给我一个地址,再远,我都给你送过来。”
    关江州道:“我没钱。”
    杨三道:“你是大老板,没有钱可以赊。这是好货,品质绝高。”
    在前往农庄的路途中,要经过叫黑石的小镇,关江州记得这个小镇,便报了小镇名字,约定两人明天在这里见面。打完电话,关江州出了一身冷汗,身体慢慢颤抖起来。杨三明天早上才能过来,他便趁着理智没有丧失,关了手机,走出房门,道:“叔,我开始了。”
    关百彬正在做饭,“哦”了一声,陪着关江州回屋,迅速将其绑在床上。这个动作重复了多遍,关百彬驾轻就熟,很顺利绑上了侄儿,开始给其喂药。喂完药,他关门出去。等了一会儿,屋内传来关江州的吼骂声以及在床上挣扎的声音。
    “关百彬,你龟儿子放开我!”
    “你不放开我,我出来杀你!”
    “叔,求求你。”
    听到屋里吼声,关百彬恶狠狠地道:“那些贩毒的真该杀,千刀万剐。”
    良久,屋内终于安静下来。关百彬来到屋内,关江州已经沉沉睡去,被牢牢缚住的手腕和脚踝又被磨破,鲜血淋漓。
    等到醒来,天已黑尽。关江州起床以后,和堂叔一起吃了晚饭。在没有与杨三联系之前,关江州的戒毒意愿还是挺强烈的,可是接到杨三电话的瞬间,意志力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他心里升起一个强烈念头,明天与杨三见面,拿到那个东西,爽一把。
    有了这个念头,在凌晨,他的毒瘾再一次发作。
    此时,杨守忠已经被带到湖州禁毒支队。禁毒支队在偏僻小镇四周布置了警力,以防关江州在夜间到来。
    省专案二组来到禁毒支队后,侯大利和江克扬立刻讯问杨守忠。
    杨守忠是老油条,知道自己带的货很少,事不大,并不害怕警察。当两名陌生警察出现时,主动道:“警官,你们快点问,我什么都说。早点睡觉,明天才有精神帮你们逮住关江州。”
    江克扬按程序进行讯问时,侯大利仔细观察眼前的毒贩。他明白眼前之人只是一颗棋子,如何从棋子处挖出真正的幕后黑手,才是讯问中最重要的事。
    法定程序走过之后,侯大利道:“你为什么到湖州市黑石镇?”
    杨守忠道:“我早就说过了,给关江州送点几百块钱的小货。”
    侯大利道:“关江州在什么地点?”
    杨守忠苦着脸道:“警官,我真不知道关江州在什么地方。黑石镇,是关江州定下来的取货地方。”
    侯大利道:“你和关江州做过几次交易?”
    杨守忠道:“关江州吸毒的时间不长,也就一两个月吧。他一般都在我这里拿货,拿小包子。”
    侯大利道:“你和关江州交易,是他找你,还是你找他?”
    杨守忠道:“凡是吸毒的,大家对个眼就知道。我在金色酒吧见到关江州,说了几句话,我们便进行了交易。”
    侯大利道:“你主动将毒品卖给关江州?”
    杨守忠有些无奈地道:“我们是互相试探,然后交易,你情我愿。”
    侯大利道:“这一次交易,是你联系关江州,还是关江州联系你?”
    杨守忠道:“我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说是关老三在找我,让我给关老三打电话。我正要问他是谁,对方就把电话挂了,莫名其妙。我随后给关老三打了电话,有两次没有打通,第三次终于打通。关老三约我到黑石镇,准备买点货。那个小包子,你们都搜走了。”
    侯大利道:“你跑这么远,还要在这边睡一觉,就为了几百块钱的货?”
    杨守忠道:“关老三明确说要加钱的。”
    侯大利道:“你这人很狡猾,说半句,留半句。除了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还有谁给你打了电话?”
    杨守忠“嘿嘿”笑道:“我还接到夏总的电话,他也让我给关江州送点货,还说只要送到,那就给我五千元。夏总毕竟是夏总,爽快人。”
    侯大利道:“哪个夏总?”
    杨守忠道:“夏晓宇,他在江州可是鼎鼎有名的。”
    侯大利道:“你怎么知道是夏晓宇?你有夏晓宇的电话?”
    杨守忠道:“那人自称是夏晓宇。我以前多次听过夏总说话。他的声音很有特点,我记得清清楚楚。”
    侯大利心中一紧,道:“你确定是夏晓宇的声音?”
    杨守忠道:“他自称是夏晓宇,我又听过夏晓宇的声音,应该没错。”
    侯大利最想弄清楚的是杨守忠和杨永福之间的关系,杨守忠没有供出杨永福,却把夏晓宇牵扯进来。侯大利熟悉夏晓宇,知道夏晓宇和关江州没有交集。而且,杨守忠手机上的号码中并没有夏晓宇的手机号码。这应该又是一起“移花接木”之计,栽赃陷害手法屡次使用,已经到了嘲笑警方智商的地步。尽管如此,警方必须按程序调查夏晓宇,核实每一个细节。
    侯大利道:“你经常到金色酒吧?”
    杨守忠道:“我经常到酒吧街,偶尔也去金色酒吧。金色酒吧的同道中人不多,美女多。我是进去看美女,认识了关江州。刚刚认识关江州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关百全的娃儿。这些大老板的娃儿,一天天没有正事做,喜欢夜生活,吸两口,常见得很。”
    从讯问杨守忠的结果来看,肯定是杨永福在背后操纵这些事。关江州有意戒毒,而杨永福不想让他戒毒,派出一个上家,轻易击碎了关百全的所有努力。
    9月1日早上9点,杨守忠打通了关江州的电话,故意用不耐烦的声音道:“关江州,你什么时候过来?我跑了这么远,你也得积极点。上午不过来,我就回江州了。赚你这么点小钱,妈的,害得老子跑这么远。”
    关江州朝窗外看了看,道:“上午肯定过来,你多带点货,我这里不太方便。”
    杨守忠道:“上午过来啊,你不来,我真走了。”
    放下电话,关江州在屋里转了一圈,拿起一个水杯。他来到院子,见到关百彬正在走廊前喝茶,走了过去,有气无力地道:“叔,今天中午整点什么?肚子都饿了。”
    关百彬笑道:“有食欲了,这是好事啊!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弄。吃鱼吧,你小时候最喜欢吃鱼。戒毒很辛苦,要保持体力。”
    关江州喝着水,转到关百彬身侧。突然间,他举起水杯,朝关百彬后脑勺砸去。关百彬见侄儿状态转好,心中高兴,根本没有提防侄儿会突然下毒手。被袭击之后,他瘫在椅子上,意识还没有丧失,叫道:“江州,别做傻事啊!”
    自从与杨三通话以后,关江州身体里的恶魔便苏醒了。早上与杨守忠通话以后,更觉得自己的每个细胞都在渴望那个东西。他预料到堂叔不会给自己车钥匙,便不顾堂叔对自己的情意,上来就用装满水的杯子猛砸堂叔的后脑勺。
    关江州取走钥匙,没有回头看一眼后脑勺流血的堂叔。
    小车从巴岳山上的公路开出来,来到黑石镇唯一的那家旅馆,刚进屋,便被扑倒在地。
    关江州被扑倒在地,随即被戴上手铐。手铐特意用的背铐,还给他上了脚铐,除此之外,他的脑袋还被蒙上了一个黑头套。他的眼、耳等器官被黑头套蒙住,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脑袋嗡嗡乱响,没有呼喊,也没有反抗。
    “你躲在哪里?带我们过去。”侯大利蹲在关江州面前,取下黑头套,目光如剑,直插关江州心窝。
    关江州身体已经瘫在地上,看到侯大利后,神志有所恢复,道:“侯大利,凭什么抓我?放开我。”
    侯大利严厉地道:“关江州,你不要错上加错,害人害己,主动向警方交代,争取有个好态度,量刑时会考虑这些情节。”
    一名本地禁毒警察道:“黑石镇有三条道,他是从巴岳山过来的,走的肯定是进山的那条道。进山道路的沿途有一些农家乐,比较复杂。但是,我们多派警力,一家一家找,肯定能找到。”
    侯大利呵斥道:“关江州,别,坐起来。我再说一遍,你必须配合我们,否则罪加一等。你躲在什么地方?快说!”
    “我不知道住在哪里。”关江州双手和双脚都被铐上,只能仰视侯大利。此刻他不再是富二代,而是心胆俱丧的阶下囚,哆嗦着做最后的顽抗。
    侯大利道:“那就增派警力,沿途搜索。我们同时进山,必须要由我们来勘查关江州的窝点。”
    关江州被带到车上,坐在车后座,身边是两个警察。小车上山,颠簸得厉害。关江州从不晕车,这一次被丢在车尾,双手和双腿被铐,头上戴着头套,东颠西倒,只觉得头昏脑涨。
    关江州突然叫道:“取掉头套,我要呕吐!”
    有人在关江州耳边呵斥道:“别鬼叫,要吐就吐在头套里。”
    关江州不想吐在头套里,强忍难受劲。小车接连转了几个急弯,随即又猛地往上蹿,他再也忍不住,胸腹中翻江倒海,“哇”的一声,吐在头套里。
    樊勇觉得有些恶心,伸手想要揭开头套。秦东江按着樊勇的手,摇了摇头。
    另一辆越野车内,侯大利、吴雪和江克扬正在讨论案情。
    抓住关江州,这是一次重要突破。但是,抓到了人,却依然没有掌握关江州进入房间杀害徐静的证据。如何突破关江州的心理防线,这是一个大问题。
    侯大利握着方向盘,道:“老克,你分析分析,为什么查不到安眠药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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