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垂眸思忖道:“的确,马上就要入夜了,敌在暗,我们在明,此时宿于野外或山下民宅,只怕更不安全。”
    又说:“我赌庄子里应当还是一切如常,他们若不想打草惊蛇,便是要在夜间动手。”
    “至于怎么动手……便要看他们有多少人,要活的还是要死的了。”
    说话间,沈鸢的气息扑在他的耳畔,不知怎的,卫瓒耳根有些发酥。
    他其实不曾背人爬山,动作间还有几分不适应,下意识把人又往自己背上托了托,那手便是往上头挪了挪。
    背上的沈鸢便骤然红了面孔,怒喊了一声:“卫瓒!”
    卫瓒轻轻笑了一声,道:“沈哥哥,此事又得你帮一帮我了。”
    沈鸢没好气道:“这次又有什么好处?”
    卫瓒不要脸地说:“我这不背你上山了么。”
    说完,就感觉沈鸢在他背后瞪他的后脑勺,那目光有如实质,几乎要被烧出两个洞来。
    卫瓒下意识又把沈鸢往上头托了托。
    手腕一动、一颠,这下掌心柔软饱满的一团。
    叫两个人的脸一起红了红。
    “……你管这叫好处?”沈鸢已经在他肩膀上磨牙了。
    他以为这次沈鸢非要咬他不可了。
    隔了好一阵,沈鸢气闷说:“你要我帮什么?”
    卫瓒说:“先拉钩?”
    沈鸢说:“你幼稚不幼稚。”
    卫瓒笑了一声。
    隔了一会儿。
    他托着沈鸢的手。
    被郑重其事地碰了碰小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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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三更。
    昭明堂一行人刚刚在这庄子中安置下。
    沈鸢独自一人坐在房间内,仿佛是闭目养神。
    照霜没有在房间里,却是知雪心神不宁地在开合自己的药箱,一下、两下。
    第三下的时候,沈鸢喊了她一声。
    知雪的手一颤,险些让自己的药箱子夹了手。
    沈鸢轻声道:“知雪,一会儿我离了房间,你便留在这里,一旦有变数,就按着晋桉说的藏起来,等时候过了再出去。”
    知雪说了一声好。
    隔了一会儿,喊了一声“公子”。
    声音中几分微颤,叫沈鸢愣了,却是放柔了声音,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道:“别怕,我和照霜都在。”
    知雪点了点头。
    小姑娘嘴唇都白了,抬眼看了看他,却是低头说了一声:“公子,我什么都不怕……就是你们千万好好的。”
    “别像老爷夫人……扔下我们就……”
    沈鸢竟是怔了一怔,面色柔和了许多。
    垂眸轻声说:“我知道。”
    知雪是战场捡回来的孤儿,机灵又聪慧,平日里亲妹妹一样跟着他。
    自从他父母走了,一句话也没提过,每日里就花样百出逗他开心。
    如今又提起来。
    才知道当年怕的疼的人都不止他一个。
    这时,便听得外头一阵骚动。
    他立时起身,出门去瞧。
    便见果然有人提着两个捆得跟粽子一样的黑衣人扔在地上,道:“果然如卫二哥所说,刚刚这两个人鬼鬼祟祟潜入院中,我还道他们要做什么,原是意图要放火。”
    放火。
    沈鸢闻听这话便是一愣,却忽得听一声惊喝道:“糟了!你们快看山上。”
    “起火了!”
    听得这一声,众人皆是抬起头,便觉一阵热浪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是炽烈的火光。
    夏日天干物燥,一旦起火,便更是摧枯拉朽,熊熊烈烈,一路席卷狂烧而来。
    本就炎热的天气如炙烤一般。
    这一刻恰好有轻风起,火势扑面而来,顺着风如涨潮的水一般积蓄,眼看着就要向下淹没一切。
    ——院子里放火的两个人并不重要,重要的竟是这已然烧起来的山林火,直冲着他们而来。
    若是一路烧下来,整个庄子的人都要没命。
    便有人慌忙道:“快走,这天气起火,须得往上风走才行。”
    “重要东西拿着,余下皆不要了。”
    众人闻言,皆是应声,各自正要回去的时候。
    却忽得听一阵咳嗽声。
    紧接着有人说:“别动。”
    “谁都别走。”
    众人看去,便见沈鸢出来便被热气顶了喉咙,正以衣袖捂口,低低地咳嗽。
    有人怒道:“再不走,就要烧死在这儿了!你是要找死么!”
    沈鸢好容易才咳完,缓过来了,便冷声道:“你出去,便只剩得一个死字。”
    “这不是山火,是有人纵火。”
    那人道:“所以呢?!”
    沈鸢声音骤然冷厉说:“他以火攻你,便是要断你下风之路,逼得你只能往两侧逃亡,往上风去。”
    “他这般设计,两侧风口必有人埋伏。”
    “月黑风高,深林茂密,他只放个十余人,以弩箭等你,以陷阱索命,便足够取你我性命。”
    他说着,走上前一步。平日里惯常温润的目光竟有几分迫人。
    “——我看是你想要找死。”
    那人被震慑住了。
    却又声音嘶哑说:“……那你说怎么办?”
    忽得有人说:“对了,是卫二哥先察觉不对的,他一定想出办法来了——卫二哥呢?”
    烈火熊熊而来。
    山火,明月,立在院落中的沈鸢仰头而望,衣袂在热浪中微微鼓荡。
    如火中一只欲燃的纸蝶,脆弱而洁白。
    “现在只有一个法子。”沈鸢说。
    “开后门放火,以火攻火。”
    他的眸子里透出了坚定和冷意。
    “我应承了卫瓒,
    带你们等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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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敲敲打打放两个告示牌: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山上一缕烟,拘留十五天。
    山火很危险,大朋友小朋友都不要模仿!
    第37章
    夜幕火光之下,有一男子自山上远远俯瞰,左手臂处空空荡荡,静静瞧着山坡下烈火一路滚滚而去,却是一把利刃安在了手肘端。
    烈火蒸腾间,身后百余人也皆是神经紧绷、汗流浃背,隔着重重热气盯着山下的庄子。
    只待那庄子中的人逃窜而出,便从左右冲杀,与两面侧风口埋伏的弩手一同将这些年轻人宰杀。
    只是许久未见有人奔逃吵嚷。
    却见那下风口处,又起了一道烈火。
    左右皆笑道:“他们是疯了么,怎的又放一道火!”
    却不想热气蒸腾之间,下风口的火竟被热气拉扯着与上风口的火迎面相撞,两火相遇,将草木和墙外几间木屋烧得一干二净,火势却是渐渐小了。
    草尽而火灭。
    下风处却是寂然一片,无人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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