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天下:商女为后最新章节!
    五月初一,大雍扬北城,建了约五个月的楼,终于露出真面目。
    当楼外阻挡众人视线的布条,逐一清除后,所有人都哇地一声,张大了嘴。
    整栋楼三层,四角攒尖顶的设计,顶上铺着七彩璀璨的琉璃,阳光下,像铺着无数宝石一样,炫得所有人眼睛都睁不开。
    彩蓝色雕花斗拱,朱红色檐柱,门窗是金色与朱红色相间,精雕细琢,大气斑斓。
    楼的正中,一块超大牌匾上,书写着大气磅礴的“红楼”两个字,落款是当朝大雍国师木千秋。
    扬北城中人纷纷猜测,居然能请动国师为其题字,这琉璃楼的主人,到底是何来头?
    最让人啧啧称奇的,是飞檐四角角尖的莲花雕饰上,各站着一名身穿襦裙的木雕美女。
    因为隔得远,样貌瞧不清,但那掩藏在飘飘裙裾下的优美身姿,足以勾起所有人的无限遐想。
    这时,那扇超大的朱红木门,吱地打开了,如吟唱般,悠扬婉转。
    围观众人挤成一团,试图从那开着约二尺的门缝里,一窥里面风貌。
    或是期待着,此时能从里面出来一位能与此楼相媲美,令人惊艳的女子。
    可惜,那门很快就关上了。
    出来的也不是美女,连女子都不是,是个与整个红楼格调,格格不入的糙男子。
    他放下一块类似告示牌之类的东西在门外,没看众人一眼,又推开那扇好似会唱曲的木门,走了进去。
    众人失望之余,挤成一团,上前看看那上面写着什么。
    “初二酉时,红楼与您,初遇精彩。”
    有人不知是嘀咕还是问了一句,“这是明日酉时开业的意思吧?”
    “酉时开业?青楼?”有人不怀好意地道。晚上开业的,除了青楼,也想不到其他的行业了。
    这话一出,一些原本看好戏的妇女呸了一声,强行将身边不愿离去的自家男人拉走了。
    一些独自出来的男子,则咽咽口水,想着如此奇特大气的青楼,里面的女子,定不会差到哪去!看来得找个时间,瞒着家里的母老虎,出来见识一番。
    门外的人群来来去去,聚了又散,散了又聚。
    而此时红楼里面,一楼正进行着紧张的彩排。
    一身素衣的梅娘,现在人称梅姑,手里正拿着根细长的柳条,双手交叉在前,仔细看着眼前跳着舞的几位年轻少女。
    她们跳的是一支活泼欢快的舞蹈,稚嫩姣好的容颜上洋溢着青春的笑意。
    突然梅姑眼风一扫,手里柳条一飞,“哎哟”,领舞的少女哎哟哎哟地娇声叫唤。
    她撅着粉嘟嘟的唇,小巧的鹅蛋脸上,一双清澈的眸子如小鹿般纯净,此时说话的声音里带着讨好的撒娇,“梅姑,您打痛小鹿了。”
    她真名叫什么没人记得了,以前叫什么也没人理会,反正来到这红楼开始,她的名字叫小鹿。
    梅姑不为所动,眉眼严厉,很有几分气势,“小鹿,你刚刚又跳错了一步,害得身后小兰差点摔倒!明晚就要上台,你在此时还犯这样低级的错误,该不该打?”
    “该打该打!对不起,梅姑,对不起,小兰,”小鹿吐吐舌头,耷拉着头,老实认错,“小鹿一定改过。”
    “晚上我再来,要是还错,今晚你一个人练,什么时候练好了,什么时候去睡觉!”
    “知道了,梅姑。”
    “继续!”
    梅姑一声令下,丝竹歌舞又起。
    她抬脚走向另一边,碰到了从楼上下来的莫安生。
    红楼分三层,一楼用来排舞、表演及宴客,二楼是雅间,三楼是办公会客的地方。
    在离红楼不到两百米的地方,莫安生买了两座宅院,一座是莫宅,五进五出,一座是供楼里的姑娘们住的地方,七进七出,名梅宅。
    此时的莫安生,一袭樱草色月华裙,勾勒出美好身段,肤白如玉,染着几抹浅红,面上言笑宴宴,宝石般双眸里波光涟涟,眼波留转间,已全是少女的楚楚风情。
    “小姐!”梅姑双手放至腰间,恭敬行礼。
    莫安生浅笑,“梅姑,小鹿什么都好,就是一向忘性大,你别放在心上。”
    梅姑脸上缓和,“小姐,明晚就要表演了,咱们准备这么久,我不想出岔子,丢您的脸。”
    “该发生的总会发生,是福是祸,谁也说不定。”莫安生道:“放宽心,尽最大的努力就成。”
    不说还好,一说梅姑压力更大,“这万一真砸了…”
    “梅姑,你要记住,咱们红楼里的姑娘,不是青楼里给人取乐的歌姬舞伶,是明星,是人人追捧的明星!
    能唱会跳自然好,唱跳一般也无所谓,因人而异,但是一定要保有自己鲜明的特色。
    好比小鹿,她最大的特点是纯真呆萌,像个邻家小妹妹般,偶尔出点小错,只会让人感觉可爱乖巧,不会有人忍心责备她。
    不过如果是梅姑你,就不同了,因为你是要以独特嗓音征服全场的人,一定不能出错!就算错了,气势上要如同女王般,让人觉得错也是对!”
    “是,我知道了。”梅姑垂眸一福,“小姐,我去看看其他人练习。”
    莫安生明白梅姑对此事的紧张,一笑,任她去,该说的已经说了,端看梅姑自己的理解了。
    她一扭头,看到一名带着几个丫鬟,手里各自抱着一堆大红色衣裙的女子。
    面容平淡,发型简单,头上发饰朴素,组合一起,气质高雅。
    “鱼心!”莫安生咧嘴一笑,高声唤道。
    正是大明国的柳鱼心。
    莫安生交待程天和去大明国的任务,除了置业卖粮卖铁,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将柳鱼心带过来。
    柳鱼心在知道真正要见她的人,是当日陪着宁王府秦侧妃一起挑选饰品的丫鬟莫安生时,只犹豫了一晚,便应下了。
    她是一名寡妇,夫家不容,娘家嫂子嫌弃,无财无势无貌,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装扮的能力。
    但懂她者甚少,当日莫安生几句“越是简单,越显功夫,任何事情,都是一个从简到繁,再化繁为简的过程!牡丹钗是从简到繁的曲范,玉兰钗,是化繁为简的极致,这种回归相素的从容与大气,安生更欣赏。”让她引为知己。
    既然大明国无牵无挂,她便随程天和一起离开了大明国。
    她本以为是要去北夜,结果到了北夜,还在继续前行,一直到大雍。
    柳鱼心一度曾怀疑自己是不是受骗了,直到见到一名俏丽的少女,她自称自己是大明国的莫安生,并将当日所说的一番话重新说过一次后,柳鱼心才知道这一切是真的。
    “小姐!”柳鱼心平凡无奇的面上,现出一丝笑容,为其增添不少光彩,“开场的舞衣好了,要不要一起看看?”
    “好啊。”莫安生正闲得发慌,“直接换上舞衣,正式排练一遍。”
    “我去将蔷薇她们叫下来。”
    柳鱼心将手中的衣裙往后面的丫鬟怀中一堆,上楼唤人。
    不一会,约二十来个身形高挑的女子走下来,穿着练舞时的窄袖贴身月牙色襦裙,个个容貌不俗,尤以最前方的女子最为出挑。
    她生得面若银盘,明艳如蔷薇,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带刺的如火的娇艳,人如其名,便是蔷薇。
    一众女子走到莫安生面前,盈盈行礼,“小姐。”
    “开场舞的衣裙到了,去试试!”莫安生道:“鱼心,帮蔷薇把妆化了,头发束了,其他人就暂时现在这样。”
    众女子言笑宴宴,跟着鱼心往专门的更衣室走去。
    很快,少女们一个个鱼贯而出,一半穿着玄黑色长袍,另一半则低头瞧着身上的衣裙,既惊奇又惊艳。
    上半身是贴身的小v领剪裁,露出精致的锁骨,后面露出半截线条优美的脖颈肌肤,腰部以下是夸张的三层抓褶黑色荷叶边大摆。
    两手轻轻拈起裙子,向上高举,可以形成一个圆形,轻轻一转,裙裾翩翩,黑红相间,实在太美了!
    最后出来的是精心装扮过,以明晚上台表演状态,呈现在大家眼前的蔷薇。
    “哇,蔷薇姐,你今天好美啊!”众人纷纷惊叹。
    蔷薇的头发没有弄成繁复的发型,只简单挽成一个偏左单髻,带着一朵超大的大红色绸缎扎成的牡丹花。
    眉尾微微上挑,漂亮的丹凤眼顾盼生辉,妩媚动人,饱满的红唇同身上的裙子一样,烈如火。
    她整个人往那一站,双眼微微眯起,充满着野性不羁,浑身是刺,比盛开的蔷薇更耀眼。
    莫安生毫不吝啬赞道:“非常棒!美人们,各就各位!”
    热情奔放的音乐响起,领舞的蔷薇嘴里含着花枝,唇角微翘,下巴微扬,双眼迷离,面上神情倔强而高傲,她踩着音乐,缓缓走到场中央…
    莫安生满意看着自己的成果。
    在现代出于交际的需要,她学过各种交际舞,因为喜欢,接触过一段时间的弗拉明戈,得益于此,有了眼前的这支明快优美桀骜不驯的开场舞,卡门。
    五月初二,酉时,红楼如约打开。
    外面排满等得心急的人群,门一开,个个就想往里面冲。
    这时,出来八个美丽如画的少女,梳着双平髻,两边戴着粉色的珠花,苗条身段上穿着改良式的窄袖留仙裙,由领口的月牙白渐变至袖口裙边的杨妃色,柳腰间系着同色杨妃色丝带,像朵含苞待放的尖尖小荷。
    正准备往里面挤的人,傻眼了。
    这…这是哪里来的荷花小仙女?
    八位少女纤纤素手往腰边一放,头微侧,盈盈一笑,甜美俏丽,声音更是甜入心扉,“欢迎光临,今晚免入场费,客倌里面请。”
    不是小仙女,只是丫鬟?丫鬟都如此了,里面的姑娘们…
    嘿嘿嘿嘿,不少人心里浮动联翩。
    虽然大多是些有色心没色胆的主。
    第一个客人,进来了。
    只一眼,整个人楞在当场。
    他从未见过如此宽阔华丽的空间。
    一入门抬头便看到头顶的七彩琉璃瓦,一长串一长串的大红灯笼从顶而降。
    大红朱漆柱子上,用金色单描出飞天仕女图。
    脚下是洁白无瑕的汉白玉,正中间是一张张或圆形或方形的案桌,铺着宝蓝色绣牡丹的绸子,缀着金边。
    桌上摆着一个纤细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支大红的蔷薇花,边上配着或四或八个海棠式开光墩。
    再往前走至正前方,沿着台阶层层而上,汉白玉一直铺满整个舞台。
    在舞台后方与左右两方,同样用的是光彩夺目的琉璃镶嵌。
    此时犹有夕阳余晖,透过屋顶的琉璃瓦,在汉白玉地上反射出七彩的光芒,与舞台上的琉璃交相辉映,整个红楼里面,仿若置身在一个奇幻的彩色世界里。
    二楼三楼呈圆型,朱红色的栏杆上雕着精致的各色图案。
    二楼雅间小门关着,每扇门上都雕着一个手持鲜花的仕女图,或兰或菊,或梅或荷,各雅间因此而命名。
    三楼飘飞着大红色纱帐,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里面的丫鬟装束,同站在门口的八人一样,渐变杨妃色留仙裙,露着甜美的笑,“客倌,有订位吗?”
    被问的人茫然摇头。
    “没有订位的话,这一楼的位置,您想坐在哪里都成。请问您想坐哪?小柔带您过去。”
    被问的人看看了舞台的位置,指了指最靠近舞台的桌子,“那边。”
    “好的客倌,请随小柔来。”
    二楼最好的雅间菊阁里。
    桌椅的样式同大厅里的圆桌一样,不过桌子更大些,可以容纳十几至二十人。
    铺着的宝蓝色锦缎绣着金菊,桌上摆着的,亦是一朵非常神似的绢质菊花。
    两面墙上挂着的,同样是以菊花为主题的国画和字画,或泼墨,或白描,点缀其间的摆设,均偏向菊的造型。
    比如此时送来的果盘,便如同一朵盛开的金色菊花,里面的各色水果,好似是它的花蕊。
    菊阁里此时坐着的是莫宅里的人。
    陆辰年、白芊雨、封岚、吕小云、朱大牛、琴心,还有程天和吕小花夫妇。
    到了大雍扬北,莫安生买了宅子后,第一件事,便是作主,让程天和与吕小花成亲。
    程天和惊喜不已,吕小花想着亲也亲过,摸也摸过,红着脸不出声。
    原本莫安生想让他们年前成婚,程天和不同意,道就算在外面,也必须礼数齐全,挑个好日子,将大定小定等全部完成后再成亲,以示对吕小花的尊重。
    古代重明媒正娶,不光是一种仪式,更是双方对婚姻和对方的重视。
    莫安生同意了。
    两人在今年的三月十八成婚,不过两月,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此时程天和拉着吕小花的小手,吕小花红着脸倚在他身边,面上难掩幸福与娇羞。
    程天和拿起一块削好的苹果,送到吕小花嘴边,“来,小花,咬一口,好甜。”
    吕小花羞涩地咬了一小口,程天和嘿嘿笑了,将剩下的放到自己嘴里。
    其余几人一阵恶寒,纷纷别开头。
    虽是自己的妹妹妹夫,这黏糊劲,连吕小云都看不过眼,他轻咳两声,“注意点形象。”
    程天和立马正襟危坐,“是,大舅哥。”
    然后一扭头,开始与吕小花咬起耳朵,“娘子,大舅哥又吃醋了,咱们得提醒小姐,快点给大舅哥找个嫂子回来才行。”
    封岚不厚道地笑了,吕小云瞪她一眼,无可奈何。
    朱大牛羡慕地看着程天和与吕小花,心里想着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娶上媳妇。
    陆辰年眼角余光瞟向含笑不语的白芊雨,转了话题,“下面什么时候开始表演?安生也是的,将咱们扔在这不管不问。”
    从离开钱陵开始,对内,莫安生恢复了本名。
    封岚跟着附和,“安生神神秘秘搞了这么久,等会要是不精彩,咱们找她算帐!”
    来到扬北后,莫宅众人分工,彭来等人没多久就为着训练军队的事情离开了。
    程天和管着大雍商铺大小事情,朱大年仍是他的左右手,陆辰年跟着他学做生意。
    吕小云管着莫氏集团五国的全部账目,白芊雨跟着他学做账。
    莫宅里的事情则是由小花打理,封岚仍是拿了银子后,不时出去游荡两天,然后两手空空的回来。
    红楼的事情,则由莫安生和梅姑还有柳鱼心三人负责。
    因此众人也是第一次见识到红楼的真貌。
    一见之下,简直是叹为观止。
    莫安生将他们带到菊阁后,神神秘秘道:“待会还有更精彩的再后头,耐心等着。”
    结果撩起了陆辰年几人的瘾后,便消失不见了。
    封岚和他一使眼色,两人打算偷偷溜出去到处看看。
    门口笑容甜美的小姑娘拦住他们,“小姐说帮你们订了席面,马上就送来了。”
    人家小姑娘笑得那么甜,两人不好意思硬闯,乖乖回去坐下。
    红楼里只卖酒水瓜果小吃,没有大厨准备膳食,但可以从红楼附近的天香楼里预订。
    莫安生怕麻烦,直接与天香楼老板达成协议:红楼里若有客人要用膳,同天香楼订,红楼收两成。
    很快,莫安生订的席面送过来了。
    有了吃的,朱大牛什么都抛在脑后,舔舔舌头,大口吃起来,倒是带得陆辰年等人也有了味口。
    吃了一半,底下响起声音。
    门外负责侍候的小姑娘,尽职地打开雅间的门。
    舞抬搭建的比较高,坐在房里的几人,正对着舞台的,一抬头,便可看到舞台全景。
    这个角度是莫安生当初试了好久才试准的。
    不过二楼雅间里,有些好动的客人还是跑了出来,趴在栏杆上,相互低语,好奇地议论起底下名为“主持人”的穿着男装的女子。
    这里面也包括了封岚和陆辰年。
    两人一出来,还没看向下面,第一眼便看到了木千秋、木实然和小胖子三人。
    封岚想起莫安生交待过,在公众场合,最好暂时不要让别人知道他们与木千秋的关系,便遗憾地用口型喊了声“小师哥。”
    陆辰年同样如此。
    小胖子此时已完全长成了少年的模样,身量颇高,五官立体,眼大而有神,很有几分英俊,与莫安生初时遇见的那个又矮又挫的小胖子判若两人。
    他眉眼一弯,那神情便有了几分以前那种憨厚。
    小胖子对着封岚和陆辰年指了指房间。
    两人不明所以,顺从地进了菊阁,木千秋三人则进了隔壁的兰阁。
    门外的小姑娘尽责地关上了门。
    程天和几人见到他们回来,又见到门被关上,问道:“阿年,封女侠,怎么啦?”
    他话音刚落,后面的一个摆着装饰品的柜子忽然移开,木千秋三人从里面走进来。
    菊阁里的众人张大嘴,半晌后才反应过来,齐齐起身行礼,“见过木先生。”
    木千秋此时虽是大雍国师的身份,然而除了早朝和一些重要场合,他仍然是一袭素色布衣,头上一根简单的竹簪子,淡然的气度无需任何言语,已让所有人折服。
    他轻拈下巴上的须,微笑道:“无须多礼。”
    菊阁里的人,又分别和木实然与小胖子打招呼。
    现在的身份,大家只能偷偷见面,没什么重要事,不便久留。
    封岚撅着嘴,目送着三人从那木架后走到隔壁的兰阁。
    这时,门外小姑娘敲门了,“客倌,下面的表演就要开始了,要看吗?”
    封岚立马精神大振,“看,看,快将门打开!”
    她边说边往外冲,陆辰年紧随其后,程天和叫道:“小心点,别挡着小花!”
    封岚回头冲他做个鬼脸。
    底下的表演正式开始了。
    激荡的音乐声一起,九个身着大红色贴身荷叶边裙的女子,挽着偏左的髻,戴着夸张大红花,嘴角咬着一只娇艳的蔷薇,和九名穿着玄黑色长袍,里面露出大红绸缎里衣的女扮男装的女子,踩着舞步,逐一优美入场。
    一阵停顿,一声高音,“爱情…不过是…”
    带头的蔷薇玉臂一展,翩翩而舞,她身形柔软中带着力度,极尽舒展,如水如柳又如竹,仿佛能够弯曲成任何的形状。
    随着音乐的节奏,场中女子忽而快速旋转,忽而定格停顿,时而慵懒妩媚,时而大胆挑逗,让所有人的心比跑过十里路之后还要跳得厉害。
    她们娇艳的容颜,配合着迷蒙的眼神,微启的红唇,无论哪个角度,哪个动作,都美得让人窒息。
    唇边的蔷薇,头上的牡丹,与身上的大红色舞裙,在翩飞中形成一片红色的火一般的海洋,狂野热情。
    随着音乐声停,最后一个动作结束,片刻的定格后,她们将口中含着的蔷薇,往底下人群扔过去。
    “嗷”地几声高叫,惊醒了沉醉中的各色男子,一个二个反应过来后,疯了似地去争夺那九朵蔷薇花。
    抢到的欣喜若狂,没抢到的开始激动地大声叫价,“一百两,给你一百两,卖给我!”
    “我出两百两!”
    “三百!…”
    舞台上,音乐已换,此时上台的,是着广袖留仙裙,惊若翩鸿的九位少女,她们要跳的,正是惊鸿舞…
    莫安生此时进了木千秋的所在的兰阁,饶是木千秋自认早已看透世事,刚刚的舞蹈,还是不可避免地在他心里留下一点激荡。
    他捋捋短须,眼露激赏。
    莫安生道:“木先生,您觉得有机会吸引到宫中的贵人吗?”
    “宫中兰妃不仅以美貌闻名大雍,更以绝佳的舞姿独领后宫。刚刚这舞,不能说比得过兰妃之舞,但胜在舞姿奇特,让人激情澎湃。”
    木千秋道:“老夫不敢保证十成,但六七成的的机会还是有的。”
    “那接下来,安生就按先前的计划进行,让人引兰妃出宫,来红楼。”
    木千秋点头表示同意。
    “对了,木先生。”莫安生道:“您之前提到的,关于二十二年前的五国战乱,怀疑是有人故意挑起,这几日我闲下无事,想起之前钱陵发生的事情,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测。”
    “什么猜测?”
    “这一次咱们故意挑起大雍与叶耶不和,目的是为了趁乱敛财,所以我认为,当初挑起五国之乱的人,肯定是同样的目的,要么为权,要么为财。
    先从趁乱夺权的角度来看,现今除了北夜之外的四国,大明国成翌与大雍国轩辕战,在战乱之前已登基,可以撇除在外;
    叶耶国耶秋君当初是太子身份,虽未登基,但地位稳固,从太子登上君主之位时,叶耶并未发生过内乱或宫变,可以将其暂时撇除在外;
    唯有星云国在五国之乱的第七年,先皇风淳云在战场上突受袭击去世,紧接着皇后自尽,当时的小太子身中剧毒,不知所踪…”
    “等等!”木千秋惊道:“当时星云小太子不知所踪,疑似被他国拐走之事人人皆知!但当时的小太子身中剧毒之事,老夫今日第一次听说,这消息从何传出?”
    “木先生,当日我从大明国宁王府逃出来的第一天,因缘巧合,救了一名身中星云皇室奇毒的男子,正是如今与星云皇室相认的秦王殿下,前太子风澈。”
    “这么说来,五国之乱,从权力的角度来看,最大的受益者,是星云风淳光?”木千秋虽用的是询问的语气,心时已肯定了莫安生的说法。
    莫安生点点头,继续道:“从敛财的角度看,五国后经济发展最迅速的是大明国,其次是叶耶国,接着分别是大雍、北夜、星云。
    我曾在北夜国待过两月,对北夜皇室之事略知一二,可将北夜排除在外。
    大明国的经济发展迅速,得益战乱后皇室贫穷,圣上成翌不得已允许皇子经商,因此颁布多条利于商人从商的政令,才有了今日的大明,所以大明亦可排除在外。
    大雍轩辕战好战,企图征服四国的野心最强,倘若他既有神奇的铁甲军,又有大量银钱在手,五国之乱绝不会轻易平息。
    最后剩下叶耶国与星云国。叶耶国耶秋君暂且不提,但星云风淳光,结合我在钱陵所遇之事,我觉得他有最大的嫌疑。”
    “详细道来。”木千秋向来淡然的面孔上,出现波动,看得出他正在极力控制内心的激动。
    “当日夏氏商行夏三音,获得五国商会副会长之职时,曾邀请商会内成员在睛莲楼大肆庆祝,结果遇到流民包围,而在对峙过程中,发现流民根本不是普通流民,而是一群训练有素的贼人。
    因为此事,我被诬陷勾结贼人,当时我因故离开星云,前往北夜,回来之后,知道此事原本是秦王殿下风澈策划,但流民被他人换成了真正的贼,而在背后偷梁换柱之人,正是风淳光。
    他曾亲口对我说,他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对付风澈,而是为了对付五国商会里各国商人,包括我在内。
    其原因是星云地处五国之中,无论富有或强大,必定引来周边四国觊觎,而被瓜分掉,所以他的目标有我;
    而打击五国商人,可以间接打击到其余四国经济,拖慢四国发展步伐,为星云暗中强大争取时间。”
    莫安生道:“风淳光曾说过,他并不在乎当时睛莲楼里各国商人的钱财,因为他有大量钱财;
    后来我离开钱陵前,风淳光知道我搬空了听风山上的金山时,愤怒之下曾说过他手中有大量田产物业,但因无人打理,被人占去不少,但他不在乎,因为他可以很轻易就挣回来。
    所以终合看来,我认为风淳光,极有可能是当年五国之乱的罪魁祸首。”
    木千秋听完,闭目深思,似陷入往事。
    淡然平静的面容一如往常,然而微蹙着的眉,表示在听完莫安生这一袭话之后,内心里终是起了变化。
    片刻后,他睁开眼,“老夫刚刚想起一事,二十六年前,五国曾出现过一个神秘的商人。
    其经商手段无人能出其左右,不过两年时间,已扬名五国,并进入五国商会,成为当时的五国商会会长。
    但说起此人,没人知其来历,也没人见这其真容,只隐约流传,他的名字,好像叫陈光。
    当时老夫年仅十二,曾听诸葛先生与友人闲谈中偶尔提及,先生难得赞人,却对陈光之才大加赞赏,老夫因而记在了心中。”
    莫安生默默念了几遍,灵光一闪,“陈光?淳光?木先生,您说陈光会不会是风淳光的化名?”
    又补充一句,“前五国商会会长温竹青,是风淳光的人,原来的五国商会,一直暗中被风淳光操控着。”
    木千秋下了最后定论,“十有八九!”
    “那么诸葛先生的惨死,亦十有八九是风淳光派人所为!”他几乎是咬着牙,“风淳光挑起五国之乱,一来夺取皇位,二来趁机敛财,强大星云,为将来称霸五国打下基础。
    先生从一开始,虽不知为何会起战乱,却一针见血道出,五国之乱最后苦的永远是百姓,却会成为有心之人的垫脚石!他极力劝阻各国不要陷入战乱纷争,因此引来杀身之祸。”
    “木先生接下来想怎么做?需要我做什么?”
    “老夫想查出当年真相,替先生报仇雪恨!”
    莫安生沉吟片刻,“风淳光为人谨慎周全,当年之事时间已久,若想查出真相,怕是难度不小。”
    甚至是微乎其微!
    “依你之见…”
    “想要有直接的证据,恐怕有难度,不过咱们可以找间接的证据。”
    “间接的证据?例如?”
    莫安生道:“一是调查当年各国被挑动的原因;二是暗中调查风淳光的产业,到底有多少。
    前者可以证明五国之乱是被有心人挑起,后者则可证明,风淳光作为五国之乱的最大受益者。
    到时即使没有明确的证据,天下人也会相信,他就是五国之乱的幕后策划者!”
    木千秋边听边点头,“五国为何会战,事关皇室机密,想要一一知晓,难度太大!不过只要知晓一两国当时战乱的原因已足够,大雍这边,由老夫负责!”
    “木先生说得有理,北夜那边,我会写信让九哥全力查一查。”莫安生道:“至于风淳光的产业,就交给暗使去办。”
    莫安生口中的暗使,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一群负责暗中收集信息的人。
    这群人主要是夜九歌当初在各国布下的人,莫安生在五个月前,投入大量银子,进行重新组建扩大,如今已发展到非常惊人的地步。
    “好。”两人就此达成共识。
    底下歌舞还在进行,莫安生作为红楼主人,与二楼各雅间内的客人可以稍作寒暄,却不便久留引人注意。
    她起身向木千秋拱手告别,走向另一间雅间。
    刚出兰阁,底下一阵喧嚣惊呼声。
    一名身形肥硕的男子,大声叫嚣,“奶奶的,大爷让你来陪酒,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娇嫩纯真的少女哭声,“大爷,请您放开小鹿,咱们红楼的姑娘不陪酒的!”
    “开青楼不陪酒?笑死个人了!少给大爷拿腔拿调的!今晚侍候得大爷爽了,以后大爷晚晚捧你的场!”说完淫邪大笑,肥手一伸,快速捏向小鹿的脸。
    小鹿尖叫一声,手腕被人扣住,想躲又没法躲,吓得呜呜地哭。
    “这位客倌,开场的时候,咱们红楼说得很清楚:红楼里只表演,不卖笑不陪酒,更不会侍候客人!
    您喜欢看就留下来看,不喜欢可以离开,若是有其他的想法,请去东街梨春院,那里的姑娘十分乐意!”
    梅姑的声音响起,特意训练调教过后的声线,低沉沙哑带着磁性,听得场中众男子心头一荡。
    她从后台走出,超长向上挑的眼线配着红唇,冷艳魅惑,神秘幽丽。
    肩上披着白狐狸毛小坎肩,改良后的石榴红凤尾裙,包裹得身形纤秾合度,优雅高贵。
    她一出来,莫安生暗赞一声,这气势,绝对能震住全场!
    梅姑微扬着下巴,如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女王,惊艳了所有人。
    肥胖男子瞬间怔仲,手一松,小鹿趁机跑开,躲到梅姑身边,眼中带泪,怯生生又委屈地唤,“梅姑!”
    梅姑没出声,眼波流转,示意小鹿离去,交给她处理。
    她扬起手,食指轻点,小指微翘,如展翅的白鹤般姿态优美,手上戴着精致的石榴红手套,末端手腕处镶着一圈花边,衬得因抬手露在外的半截皓腕,莹白温润。
    “小春子,带这位大爷去东街梨春院,就说是红楼介绍来的客人,打个七折。”
    拉长的语调如低吟浅唱似的呢喃,说不出的万种风情,让众人的耳朵,享受盛宴般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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