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害怕死亡,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找到活着的意义。
    不过,活着的意义这种东西,只有一直活下去,才能找到吧……
    ————
    镰仓。
    护照问题,在羽生文心打了一个电话之后顺利解决了。
    笔录也是女主持人北条薰在做。
    秦文玉靠在栏杆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斜阳渐沉,明天……祭宴即将到来。
    羽生文心和管家阿福伯则是在另一边的栏杆。
    他似乎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这位管家说。
    “阿福伯……”羽生文心没有回头看着这位老管家,“羽生家一切如常,没有因为我们失踪了一个月而报警,家族的产业也没有乱套,您能回答我,这是为什么吗?”
    阿福伯微微欠身,沉默不语。
    羽生文心闭上眼睛,头微微仰起,一头长发被海风吹得有些凌乱:“因为您在离开东京前,已经做好了一个月的事务安排,对吗?”
    “您……到底是谁?”
    羽生文心睁开眼,侧头看向了身边的老人,褐色的眼眸中尽是不解与哀伤。
    第一百三十六章 活着
    阿福伯低着头,仍是一言不发。
    羽生文心从来不是喜欢逼迫别人的性子,见阿福伯不说,他便也移开了视线。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活在谎言中是一件很悲哀的事,这是您告诉我的……阿福伯……”
    就在他转过身,准备离开之际,阿福伯开口了。
    “少爷……你们是最后一轮祭宴了……”
    羽生文心难以置信地回过头,看向阿福伯。
    他不敢相信自己从阿福伯的口中听到了什么,祭宴?
    阿福伯提到了祭宴?!
    阿福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平静地说道:“是的,少爷,我也曾进入祭宴,并且……我是脱离者。”
    “少爷,请一定记住,十年一轮的祭宴即将走到终点,最终的诅咒会降临,这是一场灾难……曾经被祭宴选中过的人,都无法幸免。”
    “他们用了各自的办法,有些办法……已经超出了当前科学的认知,留意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少爷。也许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羽生文心已经完全惊呆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肝胆俱颤——阿福伯的眼睛在流血!
    鲜红的血液顺着阿福伯的眼角淌下来,根本止不住,场面非常骇人!
    “阿福伯!”羽生文心少见的慌张了,他连忙上前扶住阿福伯,问道:“你怎么了?对……我这就送您去医院,请坚持一下,这就去……”
    阿福伯流着血泪的脸上终于不再是毫无表情的样子,他怔怔地看着羽生文心,嘴角微微扯动,露出了像是笑容的弧度。
    “这是……规则……脱离者,不能再谈及……关于祭宴的一切……少爷……”
    阿福伯的手缓缓抬起,指向了另一处栏杆旁正在出神的秦文玉,说道:“你们……不……是……兄弟……请小心……以后的……他。”
    阿福伯的手垂了下来,高大的身躯也瞬间没了力气,倒在了羽生文心的怀里。
    “你们……是……老爷的计划……原木村……是老爷吩咐的行程……老爷……已经……”
    阿福伯大大地睁着眼睛,眼眶内血水还在不断地往外涌出。
    羽生文心拼命地擦去他脸上的血,但总也擦不干净。
    就在刚才,羽生文心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怀抱中的这副身体里消失了。
    他痛苦地跪在了地上,压抑着哭泣的声音,抱着阿福伯的尸体,双肩不停地颤抖。
    这个瞬间,他失去了世上唯一的亲人。
    ————
    三月三十日,夜。
    羽生文心不辞而别,北条薰回到了东京都。
    秦文玉靠着栏杆,发了一两个小时的呆,等他回过神来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他留在了镰仓市。
    虽然身上的钱不多了,但一晚的住宿费还是够的。
    躺在旅馆的床上,秦文玉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也许是最近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他竟然有些不习惯孤独。
    身体异常的疲惫,精神也是。
    他已经不想去追寻什么秦也的下落。
    活也好,死也罢,秦也存在与否对他的生活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那个事实上的父亲,从来都只是为了自己而活。
    至于……母亲?
    他也渐渐醒悟过来,如果她真的爱他,就算是隔着两个国家的距离,也不会成为阻挡着两人见面的理由。
    然而事实是,二十年来她从未来找过他。
    或许她已经死了。
    又或许秦文玉的存在对她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秦文玉闭上眼睛,听着夜风里的海浪声。
    他翻身爬了起来,去到厕所,脱掉了上衣。
    镜子里倒映出他较之过去要强壮许多的身体,还有……位于左胸位置的四枚九眼勾玉。
    四枚。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积攒下了四枚九眼勾玉。
    明明九枚九眼勾玉就能永久地脱离祭宴,但这一刻的秦文玉,大脑一片空白。
    他没有了任何活着的目的,这世上的一切,似乎都相互关联着,只有他……是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包括羽生文心。
    羽生文心不辞而别后,发来了一条信息,内容很简单:
    “秦玉文先生,是我弄错了,抱歉,祝你早日离开它。”
    它指的自然是祭宴。
    秦文玉不知道羽生文心找到了什么新的线索,但从羽生文心那天能够直接输血给他,就能基本断定两人没有血缘上的关系。
    这个瞬间,他感受到了一种过去的二十年从未感受到的情绪。
    过去的他,哪怕是孤身面对万家灯火,也能泰然处之。
    因为不曾拥有过,所以不会有失去的感觉。
    而现在……
    秦文玉打开了手机,通讯录里只有零星的几个号码。
    张路的号码他还没有删掉,因为他总觉得,这个号码如果被删去的话,张路就真的死了。
    下意识盯着手机屏幕的他忽然眸光一动。
    就像坠落的陨石燃起了最后的光芒。
    他点开了设置过免打扰的信箱。
    因为之前准备倒退着进入原木村,为了防止意外,他关掉了手机的大部分功能。
    出来后,虽然恢复了通信功能,但其他的还没有恢复。
    就在他点开信箱的瞬间,一条条未读的信息瞬间填满了他的视野。
    【你在哪里?】——玉木一。
    【秦先生……快一个月了,联系不上你……】——伊吹有弦。
    【护照快到期了。】——雨宫弥生。
    【喂,我有画要托人带回国内,你有什么要带的吗?】——师云安。
    【还有,你之前答应我的,神社之女祭宴是谁动的手脚,你说你有线索,线索还没告诉我,要死的话请先把线索告诉我再死。】——师云安。
    【秦先生,我到镰仓了,这里没有你的痕迹……】——伊吹有弦。
    【我查到羽生家的车停在了原木村,可你们不在,我想拖走那台车,被人阻止了,可是查不到阻止我的那股势力是谁,你在哪里?】——玉木一。
    【你的房间租出去了。】——雨宫弥生。
    ……
    过去一个月联系他的短信全都在这里。
    秦文玉一条条地点开,一条条地看下去。
    渐渐的,他的眼里出现一些别的光芒。
    良久,秦文玉关闭了手机,厕所内昏暗一片。
    他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人。
    好像哪里发生了一些改变,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秦文玉穿上衣服,按下了一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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