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砚莺,府里有贵客还不去沏茶?”
    “是,四小姐。”
    柳砚莺爽快应下,她清楚路景延不在的小半月里她得憋屈死,没准等他回来也还是一样憋屈。
    路云真将人带到自己的厢房招待,柳砚莺素日从不进出她的厢房,这回端着茶水进去就见路云真四下翻找起东西。
    “我出门前放在桌上的掐丝金蝴蝶耳坠呢?”
    柳砚莺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她总不至于上演如此低劣的戏码,要来污蔑她吧?
    好在路云真的东西是真不见了,并不是有意为难,“你先伺候舅母和妙儿用茶,然后帮我找找。”
    多大点事,府里都是王府带来的老人,知根知底,不可能被人偷了,耳坠不见总是被收起来了吧。
    这么想着,柳砚莺给刘夫人和刘妙儿先后倒上茶,“我去喊平日整理这屋的女使进来看看。”
    刘夫人将茶盏一拿:“你不会找东西不成?还要请专人代劳?”
    柳砚莺怔了怔,第一反应还以为她说的是路云真,端着茶壶抬起眼,这才见刘夫人眯着个丹凤眼正盯着她瞧。
    是对她说呢?那可真是冤枉。
    “不是的,刘夫人,这间屋子我不常来,如果要找东西,还是得请打扫这间屋子的女使来找才更省时省力,这也是为什么每个院都要配不同的下人伺候,您说对不对?”
    不可否认柳砚莺心里带着点怨气,但说出口的语气是极绵软的,甚至还带着点谄媚。
    可偏生刘夫人今天来就是要找茬的,她要给刘妙儿打个样,让她看看这个狐狸化身的女人也不过是个□□凡胎,不是真有妖术,等将来当了家,该打压打压,该教训教训,千万别辱没了主母的名头。
    刘夫人呷一口茶,缓缓道:“柳砚莺?”
    柳砚莺答:“欸,刘夫人。”
    随即“啪”得一声,刘夫人照柳砚莺的左脸狠狠掴了一记,二人的手掌和面颊顿时火辣辣地燃烧起来。
    那厢路云真还忙着翻箱倒柜,刚在妆奁的小抽屉里找到了耳坠,没来得及笑,就被这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给吓住。
    刘妙儿也吓了一跳,捂着嘴怕叫出声,但这一巴掌实在太响,响得候在外间不好踏入小姐闺阁的瑞麟也听见了,他大惊失色找来安宁和另外两个身经百战的婆子,要她们进屋去护着柳砚莺。
    柳砚莺被打得偏过脸去,久久没有回过头。
    “刘夫人。”柳砚莺只觉半张脸麻木肿胀,微微偏头看过去,竟是一点也不生气,“是我做错什么,惹您不快了吗?”
    说到这里,安宁已经带着两个婆子冲进来,柳砚莺抬手又将她们遣退出去,这点小事,她自己就能处理。
    类似的场景在前世可多了去,有回柳砚莺和世子妃对着扇,世子妃扇完了她当场反手扇回去,后来的结局也都知道了,她被淹在湖里,死得不明不白。
    柳砚莺也因此学会了一个道理。
    一个妾,再受宠,再豪横,正室要想搞死她,只要趁着郎君不在家就行。
    刘夫人攥起疼痛的手掌,对柳砚莺冷笑道:“你是个什么成色我看得清楚,路三也一定看得清楚,你这样的女人没法登堂入室,看你跟着路三郎也有一个月了,别说妾室,怎么连通房都不是?”
    柳砚莺脸上的热度高起来,连没被掌掴的那一边都开始发烫。她扯出个绝不认输的笑,眼睛里竹叶潇潇,像有赤练小蛇吐着信子。
    “这刘夫人您就说错了,路景延这个人假正经,你们看着是一个月,实际我和他好了绝不止一个月,可见这个乘龙快婿也不似你们想得那么完美,男人好色本就屡见不鲜。”
    此话一出,刘夫人肺都要气炸,路云真赶紧上前拦着,“舅母息怒舅母息怒,您别吓着妙儿啊。”
    经路云真提醒,柳砚莺索性转脸看向坐在凳上发蒙的刘妙儿,眼里的火比脸颊还烫。
    “还有一件事要说清楚,不是他不给我名分,是我不要他的名分,若非他拿着我的身契拘着我不让我走,我早跟了别人了,庆王府的石长史你们知道吗?新科二甲进士,也是有大能耐的人。”她嗤了声,“谁会上赶着嫁个武将?哪天守寡都不知道。”
    当妾得忍的道理她明白,但她不想忍了。
    柳砚莺一口气说完,笑得大方又得意,屋里却鸦雀无声。
    刘妙儿眼眶里泪水打着转,刘夫人被路云真搀着直吸气,路云真则是目瞪口呆,又惊又惧。
    屋外,瑞麟听见什么“上赶着守寡”,顿时眼冒金星,猛推一把身边小厮:“愣着干什么!出大事了!快去请庆王!”
    “你——!”刘夫人缓过来点,刚要开口,又被柳砚莺笑意吟吟捻捻鬓角噎回去。
    “刘夫人,横竖我有的选,路景延嘛,我让给你们。”
    作者有话说:
    目测下章路三就能回家验收成果了(竖大拇指)
    第55章
    刘夫人也回过神来,适才那一巴掌竟将她自己给打蒙了,竟让一个下人骑在脖子上拉屎!
    “谁借你的熊心豹子胆!”刘夫人起先也不过是个上州别驾的嫡女,家教算不得严厉,好教养都是随夫进京后渐渐端起来的,此时被气昏了头,上手就要扯柳砚莺的脖领子。
    柳砚莺既然下了狠心要走,被人欺压当然要还手,趁着安宁和路云真拉架的空荡,扬手在刘夫人腰上狠掐一把。
    “哎唷”的一声刘夫人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误伤了她,抓住柳砚莺的手也送开,躬身捂着腰杆。
    “谁?谁打了我!柳砚莺!是不是你!”
    刘妙儿何曾见过自己母亲这个泼辣样,看得呆了,始终坐在凳上一动不动,猛然“哇”得哭起来,掩着脸倒像她被欺负。
    刘夫人顾不得柳砚莺,跑去安慰自家宝贝疙瘩,“妙儿,妙儿你这是怎么了?”
    刘妙儿本就不想来立这个威的,她知道路景延已然够疏远她的了,还要趁他不在,跑到他府邸闹事,他只怕会彻底厌弃她吧……
    “娘,我们走吧,我求您了,我再待不下去了。”
    刘夫人想的却不是这么一回事,眉毛一凛,“妙儿,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
    话音刚落,府门被“哐哐”敲响,瑞麟以为是庆王府的救兵来了,想着来得真快,赶忙应门,开门却见府里的嬷嬷领着平旸王妃和世子妃站在门外。
    瑞麟震惊万分,听那嬷嬷道:“瑞麟,快快快,领王妃和世子妃过去看看!”
    嬷嬷一片好意,原是想去王府请老夫人的,可是刚到荣春苑门口,就见平旸王妃和世子妃出来,听了她来意,王妃道老夫人已午睡了,自己可以去主持公道。
    平旸王妃迈进府门,提着声调:“人都去哪了?为何一进门就听得吵吵嚷嚷的?”
    世子妃在旁心焦道:“娘,听着像吵得厉害,我们快去看看吧,别出大事了。”
    二人身后还跟了四五个从王府带出来的家仆,一行人风风火火循着声过去。
    见到屋里景象均是松一口气,也是多亏了刘妙儿那一哭,将刘夫人打断,此时屋里没人动手,仅剩下两军对垒后的硝烟弥漫。
    刘夫人和王妃是姑嫂,刘夫人见了她就像见了帮手,当即伸手指向柳砚莺,“王妃,您可要为我做主,柳砚莺以下犯上出言冒犯!甚至,甚至还对我大打出手!”
    几人看了看完好无损的刘夫人,再看看脸上带着大红手印的柳砚莺,皱了皱眉。
    柳砚莺肤白肉嫩脸皮薄,被揉得重了都会留痕,更别说是一记铆足了劲的耳光,看上去触目惊心,只一会儿便红肿了。
    王妃板起脸:“怎么还动起手了?!”她朝路云真伸伸手:“云真,你来,跟我说实话,我们来之前这里都发生什么了?刘夫人说的可是真的?”
    路云真眼珠子都在震动,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摇头。
    世子妃附和,柔声道:“云真妹妹,你别怕,这事总要有人出面调停,将来妙儿还要和砚莺一个屋檐下生活,你就如实说,有母亲为她们做主。你先回答母亲,刚才砚莺可像刘夫人说的那样言语冒犯?”
    路云真木楞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她好怕啊。
    柳砚莺适才那番话,分明是要被刘家人给气跑了,说什么要赎身离开,这还了得?舅母是她带进府里的,哥哥回来还不扒了她的皮?
    路云真权衡之下只得夹在中间当和事佬:“刚才,刚才柳砚莺是说了难听的话,可是,可是舅母说得也不好听。”
    刘夫人怔了怔:“云真你这是何意?!我是你和三郎的嫡亲舅母,管束你们府上的下人还要有说得好听跟不好听的分别?柳砚莺说的话你也听见了,她说她外头还有男人,等着那野男人给她赎身,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得出口,你还有什么好替她辩解的?”
    王妃听过脸色一沉:“云真?这说的可是真的?”
    完了,这下路云真浑身都凉透了,等哥哥回来她不死也得脱层皮,“母亲…我觉得,我觉得柳砚莺说的是气话吧……”
    “庆王到访——”
    外间传来瑞麟拔高调门的嗓音,他从人堆里挤进来,“让一让让一让,要事禀报。”
    里间的人纷纷顿住,就见瑞麟削尖脑袋挤到人前,轻声对着平旸王妃说道:“庆王突然来访,现下人已在前院了。”
    平旸王妃眉心紧锁,不相信会有如此巧合,这边才吵起来,庆王就上门了。
    刘夫人火到眉毛稍上,两眼迸着火星,见缝插针忽然道:“可说呢!柳砚莺招了,她那相好的就是庆王府的长史石玉秋!”
    这下子叫平旸王妃骤不及防,庆王是贵客,她们有失远迎失了体面,该要粉饰太平地出去迎接才对,现下突然得知庆王身边的长史和柳砚莺不清不楚,还叫她们还怎么面见庆王?
    也罢。
    平旸王妃往外走去,不忘提醒刘夫人:“弟妹且先冷静,怎么柳砚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这说到底是我们家事,庆王是三郎的上峰,也是身份非同小可的亲王,你要分清主次,不要在殿下面前失态。”
    刘夫人经她一点,眼里的怒火稍稍熄灭,心知就算柳砚莺说的是真的,于她们而言也不是坏事。
    “我明白,我不说话。”她转脸看向两个小的,“妙儿,云真,随我们去见庆王。”
    柳砚莺没被点名便也不动,只在她们出去之后去到内院的石桌旁坐下,安宁手忙脚乱找来药箱,替她处理脸上的红痕。
    柳砚莺疼得“嘶嘶哈哈”,但就是不骂街,憋着气叫瑞麟害怕。
    瑞麟期期艾艾:“砚莺姐姐,你往后别总说气话了,您说出口是解气,之后可怎么收场啊?”
    “我哪句是气话了?”柳砚莺动动嘴皮问。
    “石长史啊,您这不是给他惹事吗?”
    她抬眼看向瑞麟:“他真的会替我赎身,石长史背靠庆王,会有办法的。这破地方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有人要抬我做妻,我为什么要给你家三爷做妾?”
    “什么?!天爷啊,不如直接给我来一刀算了!”
    那厢李璧和石玉秋等在前厅,他得到消息立刻赶过来,路景延一早知道他走后不会太平,嘱托了李璧必要时候出面替柳砚莺撑腰。
    李璧问如果是柳砚莺惹事呢?路景延哼笑道:“她终归势弱,望殿下尽量偏袒。”
    李璧在见到平旸王妃之后,做得并不知情,“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今天知珩府上这么热闹?”
    平旸王妃笑道:“今天云真休沐,想着她哥哥不在,她年纪又小,我们就过来整理东西接她去王府住两天。”
    接人,却带着刘家人一起。李璧见平旸王妃有意隐瞒,也不刨根问底。
    “原来是这样,那东西整理好了吗?”
    “本就没几样,粗略看了眼已经让府上管事看着收拾了,晚点送到王府去。”王妃转而问:“殿下又是为何而来?”
    李璧想了想,“我也是冲着四小姐来的,知珩去了许多天了,那边终于传回消息。我正好忙完了公务闲来无事就过来传个口信。”
    路云真跳出来问:“什么消息?!”
    李璧笑看她道:“你可知这趟还有一队被使节力保的胡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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