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半推半就走出去,不见三哥倒见大哥。其实路景延和路承业的脸盘、身材还是有些相似的,脸盘都像各自娘亲,线条柔和中带着几分凌厉,身材则都继承了平旸王,身高腿长。
    路承业抱着胳膊在车架边上等着,堂堂世子爷何等威风,朝亲妹表妹走过去,阐明来意要送云真回家。
    路云真当然满口答应,上了车架见二姐姐也在,登时笑容满面手舞足蹈。
    这下哥哥的新府宅还不是热闹非凡?
    路云真的笑容消失在宅门打开的一刻。
    开门的人是柳砚莺,她礼数周到朝几人见礼,反倒叫路云真更加气愤,弄得像是她家一样!
    刘妙儿见柳砚莺,也是错愕,她心思比路云真细腻,又在四方亭察觉了路景延对柳砚莺不寻常的态度,倏地心如刀绞,清楚她能在此处多半是路景延亲自在王妃那里点了头。
    路云真问:“你怎么在这?!”
    柳砚莺眨眨眼,见门外乌泱泱这一大帮子人,猜也猜得到路承业的来意,“回四小姐的话,我任在三爷府上任管事,昨日就来了,是夫人和老夫人一起商定的。”
    路云真气冲冲跑进家门,“我哥哥呢!”
    瑞麟闻见火药味,从内院赶出来,夹在路云真和柳砚莺之间迎接。
    柳砚莺将他当空气,径直看了看天,“三爷还未下值,但也快了。”
    “砚莺。”路承业从门外进来,多的未来得及说,两手先抓住了她胳膊,像是被迫分别的爱侣终于得以相见,但柳砚莺可不是这么想的。
    路承业的利用价值早已殆尽,和他走得近了反而惹路景延不愉,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路承业两眼热乎乎的,粘着柳砚莺不放,“你受苦了,是母亲瞒着我,我不知道你被送出来。”
    柳砚莺躲都来不及,往后缩着,“世子,您先松开我,有什么话先进来再说。”她朝瑞麟挤眼睛,可惜瑞麟忙着给路云真败火,根本无暇顾及。
    路承业上句话还没说完,满怀期待问柳砚莺:“我昨日在醉芳亭见到一女子与你有七分相似,我猜想那就是你,对不对?”
    他问得热切,像是急于证明二人间的缘分,哪怕被人阻拦、拆散,将她送出府去,可他们就是能够排除万难在人群重聚。
    柳砚莺皱皱眉毛,心说全京城拔尖的酒楼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路承业又时常外出饮酒作乐,会在醉芳亭偶遇是什么稀奇事吗?
    路仙柔在旁挽着刘妙儿,一个忙着看戏,一个兀自伤心。
    马蹄声“铎铎”靠近,因着路承业在大门口聊表钟情,大家都被迫堵着不动,直到路景延骑马归宅,几双眼睛齐刷刷看过去。
    “哥哥!”路云真见到救星似的,“哥哥你可回来了,你怎么能答应母亲将柳砚莺弄到自己府上呢?”碍着路承业在场,她赶忙找补一句,“大哥哥多可怜呀,他才知道柳砚莺在你这儿。”
    路景延骑在马上,目光轻易将在场所有人的神情收入眼底,包括柳砚莺那对被路承业攥着的胳膊。
    眼睛跟他对上的一刻,柳砚莺不带片刻犹豫地从路承业手里将胳膊扭了出来。路承业怔然,顺她视线留意到了路景延。
    以及他手中蒙着黑布的笼子。
    路景延下马,将笼子递给上前来的瑞麟,问路承业何时来的,路承业说刚来,“正巧赶上你回府。”
    实际来了也有一刻钟了,堵在门口对柳砚莺说这话就是不进去,要是照实说可就太傻了。
    路承业问路景延:“你提的笼子关着什么?”
    路景延掀起一角黑布,给路承业展示,“是猫。”
    大家都凑上来看热闹,黑布掀起,里头那绿油油的一双眼睛恰好和路仙柔对上,将她吓得浑身虚汗,若非隔着笼子,这会儿已经尖叫起来。
    柳砚莺见了那猫很是惊喜,凑上去弯下腰来发出“嘬嘬”声逗弄,“是你呀小猫儿,我们又见面了。”
    这正是先前那只大闹王府的黑猫,柳砚莺笑看向路景延,“三爷,你不是已将它放归了吗?”
    路景延见她果真,扯扯嘴角,和柳砚莺一并伸进手指到笼中逗弄那猫,“一直放在卫所,猜到你喜欢,就带回来了。”
    柳砚莺一怔,没料到他旁若无人地这么说。
    其余人见他俩见气氛如此不同寻常,也都噤了声,眼珠转向路承业看他反应。路承业脸孔都僵住,哪还有什么反应,愈发坚定了要将柳砚莺接回去的心。
    *
    今日厨房有了准备,本来就预备了一桌好菜给路云真,多来四个人也只是多四双筷子,听从柳砚莺的吩咐抬出大圆桌在花厅摆好,进进出出有条不紊。
    外间还在喝茶,由瑞麟侍候着,柳砚莺就不凑那个热闹了,她倒是有一肚子牢骚要说,路景延未必允许她讲,只提着猫笼到空屋,关紧门窗喂了猫儿一点水一点饭,先熟悉几天再放养。
    花厅那边,路承业许久不见她,几番叫瑞麟去请,他就是来见她的,怎能容忍整顿饭都看不见她身影。
    因此柳砚莺端着酒壶上去,先后给路承业和路景延添酒。
    路承业心眼也挺多,平日里路云真在女子私塾难得休沐,府里只有路景延和柳砚莺朝夕相处,再想起路景延带猫回府,心里愈发焦躁,不免提醒几句。
    但他不至于说得直接,只迂回着问:“砚莺,你从小长在荣春苑,若不是因为我也不会被送到三弟府上,你可怨我?”
    柳砚莺低眉顺眼搪塞道:“回世子,不怨,这都是我职责所在。”
    一桌人都是清楚他脾性的,路承业也不藏着掖着,“你等我,我会将你接回去,这段时间就先请三弟代劳,对砚莺多加照顾,别让她奔波受累。”
    这番话无疑是越界的,刘妙儿和路云真那样未出阁的姑娘听了都面热。
    柳砚莺干干笑着,也不知道这“多加照顾”的度是什么,搂着她陪她睡是不是太过周到了?
    这时候路景延应个是倒也罢了,可他从拎回那只猫起就不太对劲,竟和路承业搭擂台唱戏,“大哥多虑了,这是我府上内务,不算代劳,何况她照顾得了自己,我也对她还算不错。”
    刘妙儿手上银箸一个不稳,敲在碗沿,轻声道了句抱歉。
    路景延说话一向密不透风,这番话既像放低身段应承世子,又像提醒他少管闲事,别过问他府上内务。
    柳砚莺心里笑笑,是是是,对我还算不错,天罗地网捉猫一样捉进府里,白天当管事,晚上当外室。
    她算想明白了,难怪他前世二十好几还没成婚,原来是有别的路子。
    路承业在路景延面前原本还有几分长兄的威严,路景延奉他为嫡长,主动离京待在沧州,将郡王府拱手呈给世子。
    本来一切都该如此,可他却又突然回京,轻轻巧巧任职校尉,得庆王亲自授冠,还从王府带走了柳砚莺。母亲甚至开始在明面上拿三弟与他相较,武的不行就试试文的,督促他考取功名。
    桩桩件件都叫路承业心生恼怒。
    回去的路上,路仙柔看出他神情郁闷,说道:“大哥,今日带回那只猫我就看出三弟对她不一般,不过昨日才搬的家,料他一个不通人情的闷葫芦动作还没那么快,恰好云真这两天休沐,有她替你盯着,该是不会出岔子。”
    路承业蹙眉问:“你也觉得三弟他——”
    路仙柔笑道:“三弟平日里寡言少语,但到底是个男人,要我看,一个男人做到这个份上,动不动念只在时间长短。”
    风月老手路承业颔首以示赞同。
    路仙柔说道:“大哥,我有个办法可以解你燃眉之急,不必担心三弟捷足先登。”
    “哦?”
    “若柳砚莺和你已成事实,他要再逾越,就是对兄嫂不敬。”
    作者有话说:
    如果等下又显示更新,就是我在修章(望天)男主男二修罗场在这个小剧情后面会密集起来,现在先推主角进展,三十五章了,该婚前x行为一下了(点头)
    第36章
    路云真虽说跟着亲哥哥住了,但她在抱琴斋的东西没有搬干净,要想回去也随时能走。
    毕竟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往在父亲母亲那儿才正常,哥哥那儿说起来就是给她留了个落脚的地方。
    是以,路云真头天晚上睡得不踏实, 第二天一早就大张旗鼓回王府去找二姐商量对策。
    “二姐,母亲怎么能这样?堵一头漏一头,大哥是和柳砚莺分开了,那我哥哥不就掉进她的盘丝洞了?”
    路仙柔听得直笑,让嬷嬷抱着路元礼下去玩会儿,自己吹吹茶汤,在心里思量。
    既然将柳砚莺调去路景延府宅是王妃的意思,那么柳砚莺自己就是不情愿的,若非不是她想高攀世子,王妃又怎会忙着拆散他两人?
    路仙柔的目的简单直接,她想帮世子一把,和王妃暗地里作对也未尝不可,毕竟将来要袭爵的人是路承业,眼光要放得长远。
    “这事昨日从三弟府上回来我还和世子在说呢。”路仙柔先来这么一句,示意此事她有心掺和,且世子也没有罢休。
    路云真果然期盼地问:“大哥可是要到母亲那儿有所行动了?”
    路仙柔摇头笑道:“你脾气跟三郎不像,倒跟大哥相像。母亲那儿是断不能去叨扰的,横竖柳砚莺和大哥才是一对怨偶,你怎的还担心起她和三郎来了。”
    “哎呀…话不是这么说的。”
    路云真想说柳砚莺曾跑到木香居献媚的事,可她到底和哥哥亲,觉得事情太糗说不出口,便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厢路仙柔想了想,说道:“云真,你今日真来着了,这样,我们先去常翠阁找大哥,他肯定有一肚子话想对柳砚莺说,你替大哥给柳砚莺传个信,之后的事就不必操心了,且静观其变吧。”
    她说得路云真担惊受怕,有些慌张,上回因为柳砚莺才在哥哥那挨了训斥,这回她谨慎了许多。
    “什么信?”
    “还没写呢,我怎知信的内容。哎呀,不是你来找我想办法将三郎救出盘丝洞的吗?”路仙柔拉上她,“走走走,找大哥去。”
    路云真略显迟疑地答应了下来,在平旸王府待到傍晚才回去,期间路仙柔和路承业单独谋划了几句,她没听着,愈发没底。
    回去时哥哥还未下值,又是柳砚莺给开的门。
    橘红的斜阳映照着朱红门,柳砚莺一袭银朱色的衣裙,慢悠悠懒散地走在前边,路云真大肆又小心翼翼地打量她,试图在她身上找出更多的缺点,好到哥哥面前叫他回心转意。
    可是光从表面来看,她是无可挑剔的。
    漂亮又夺目,就连身上的每一个装饰都是锦上添花,特别是耳朵上的玛瑙耳铛,小巧精致,透着莹莹光泽,不抢她脸孔光辉,只甘当陪衬。
    她倒是会选。
    “柳砚莺。”
    柳砚莺转过身,“四小姐有何吩咐?”
    趁周围没人,路云真自前襟摸出那纸信封,塞给柳砚莺。
    “大哥让我给你带封信,你私下里偷偷看。”说罢她便脚底抹油地溜了,心道自己这样替柳砚莺和大哥传信,应该不算害她,而是在帮她。
    柳砚莺怀揣疑虑回屋展信一看,还真眼前一亮。
    信上书:
    “砚娘,昨日回府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母亲拆散我们,我现下无力抗争但也不想让你受我所累。明日午时王二会将马车停在醉芳亭,他会接你到我城中外宅,那里有我提前预备好的五十两白银,你随时用随时取,有我撑腰在外不必低三下四,熬过这段日子你我便守得云开见月明。”
    若没有这最后一句,那这封信是非常合柳砚莺心意的。
    五十两,一个七品官一年的俸禄才只有四十两。
    她就是吞了这笔钱就此跑路——
    柳砚莺赶忙合上信纸,心跳“砰砰”回头看了眼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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