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我从未回过台湾,被爸断绝一切有关台湾的消息,偶尔在国际新闻上才看到台湾的外交等等,奶奶失踪的消息我全然不知。
    直至前日,爸才和我坦白,他每年都会在固定日子回台湾一趟,其实是因为要去祭拜奶奶与妈妈,今年他拜託我去,因为他有突发公事佔到了买好的回台机票日期,于是只能拜託我。
    我理所当然地和他大吵一架,他怎能冷血成这样子?失踪的人是把我扶养长大的奶奶,他怎能一点事情都不和我透露,就这样过了好几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
    想不到他冷静地吓人,只是淡淡地说:「回来的机票我也买好了,半个月后,记得准时回来。」
    「当年你对妈也是这样,他的死对你来说好像一点事情也没有,难道你身边的人对你来说都不重要,你只爱你自已?」
    他似乎早预料到我会说什么,表情没有一丝痛苦的抽动,像尊冻结的石膏像,脸上感受不出任何人性的情绪与温度。
    我气愤地回到房里收拾东西,拉着行李箱走到门前,落下狠话,「你真的冷血到让人觉得很可怕,让周围的人都想离开你。」
    他拎着酒杯,咕嚕咕嚕地将橱柜里的酒一口一口吞下,安静地凝视杯里的酒,置若罔闻。
    应该是我的错觉,他眼里似乎含着泪光,双眼像是晚夜里起雾的港,漆黑幽森,怎么也看不透。
    直到我关上了门,他还是不发一语。
    广播里传来的播报声打断了我的回想,「百年私立高校在今拆除,追溯到最早的李生失踪案,到目前也已经四年的时间过去了,爆出的洩题事件后私校负评如潮,招生率直接跌至最低……」
    红衣女子唸叨着说,「居然这么快就拆了。」或许是错觉,她明明看着前方路况,却让我一直觉得她用后视镜一直盯着我看。
    她主动向我攀谈,显得有点刻意,「你有听说过那桩失踪案吗?」
    我沉默不语,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继续承接了自己的话,「那个李姓学生失踪之后,接续在他身边的人也一个一个失踪了,最后好像失踪了六个人。」
    我感到诧异,难忍住心中的疑惑,我语速加快地询问,「那李姓学生现在人呢?」
    「听说自失踪后,一直都待在他父亲的房子里,这宗案件也变成悬案了,即便外界有高度关注,却对剩下失踪的那六人没能有个交代。李生回来后,好像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好像类似植物人的状态?可查不出原因。」
    司机见红灯便停了下来,红衣女子露出笑容,牙齿衬在红唇旁显得格外的白,她从后视镜里瞅着我,我也直愣愣地盯着她镜子里的双眼。
    四周已经到达郊区,车流量相较都市起来少了很多。女人开口,「你认识那个李同学吗?」
    我将视线转往窗户外,闷吭,「认识,他失踪后我找他找了很久,原来他一直在他爸那里。」
    车窗外是一间郊区医院,这附近取名都很喜欢使用「恩怀」二字,现在开的这条叫作恩怀路,医院叫作恩怀医院。
    看着一个人被一个理着平头的男子推出院外,平头男子揹了个暗蓝色后背包,年纪感觉起来比轮椅上的男子还要大,轮椅上的男子闭着双眼,似在沉睡。
    像是有颗大石头往我如止水的心境一砸,思绪正喧闹,感觉有两台抽油烟机在我耳边嗡嗡嘶哑着,渐渐口乾舌燥,不仅过度巧合,而且还在谈论他的时机点出现。
    一时间我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绿灯,见红衣司机即将踩下油门,我旋即大喊,「等等,先靠边停。」
    司机照我的话做,这次她扭头过来正视我,勾起她的招牌微笑,双颊向上挤,眼睛笑成月牙,「怎么了?」
    「我下车一下。」我吞了吞口水,女子没说话,悬着的微笑十分诡异,见平头男子就要将字游推走,我便把司机的沉默当成安静的同意。
    这么多年过去,你还好吗,字游?
    这问题早就闪过无数次,而到现在有了正解,却让我想要逃避答案。
    为什么会是这样子?
    「等一下!」我大声呼唤平头男子,他停了下来,面无表情的望着我。
    「採访或追踪报导等等,一概不接受询问。」他冷冷地说,顶着一张永远的一号表情。
    我立马回应,「我是字游的朋友。」
    他死板的脸上多了一点情绪,眉头轻轻拧在一起,「你叫什么名字?」
    「褚终仁。」我回答。
    却未料他楞在原地,本平静的双眼顿时全是我读不懂的复杂,对方叹了口气,「跟我来。」
    「我去取个行李,等我一下。」我转身,更让我没想到的是那台计程车已经不见了,在我身后的只剩下行李箱。
    我立即跑了过去,打开行李箱,里头一点东西也没缺,就这样被红衣司机放到地板了吗?我左顾右盼,没看到任何一台计程车,只有在原地等着我的平头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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