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也许是红灯的间隙,姜黎将视线收了回来,有些发愣地盯着周围的建筑。
    她当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地在哪儿。
    但是她认识“京大医学院”这五个描金的大字。
    阮星蘅把车停稳,他一只手仍旧搭在方向盘上,毫无征兆地就靠了过来。
    刚刚要求他系上的安全带一下就成了要命的紧箍咒,她被禁锢在方寸之地,略向上抬些是他晦暗莫深的眸光,隐隐还有些暗光在其中跳跃,似乎在为接下来发生的某件事情而兴奋。
    “有没有烟味?”阮星蘅问。
    姜黎靠近他衣领,仔细嗅了下,有很轻的消毒水的味道,往深处闻是他用习惯的洗衣液的味道,没闻到什么奇怪的烟草味。
    她说:“没有啊。”
    阮星蘅低嗤一声,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一瞬间变化的神色姜黎未曾看到。
    她只知道,这句话落下,她的下巴猛地被男人抬起,随即柔软的唇贴了上来,他的手掌拢住她整个肩头,在她耳边低语。
    “要这样闻。”
    作者有话说:
    甜不甜!!!
    我!就!是!小!甜!文!写!手!
    第58章 窥心
    连着几日的阴雨天, 在姜黎出院的这一天将将好放晴。
    冬天的阴霾已经过去,她顺手把一大堆厚病例资料塞进抽屉,劫后余生的感叹了一句, “冬天终于过去了。”
    “幸好这个冬天有你陪着我。”
    阮星蘅淡笑不语, 姜黎这时候才想起来他把车停在了校园外面的停车场上。
    她随口问了句:“你带我来京大做什么?”
    “你不是一直觉得那四年我们的生活是平行线吗,我来带你看看。”
    姜黎哦了一声,把手从毛衣袖子里伸出来,玉白的手腕明晃晃的朝他面前晃了晃,等到阮星蘅牵住她的时候, 她的嘴角缓缓溢出了笑容,却仍然口是心非说, “阮星蘅, 你这样牵着我,他们要是问起你你怎么说啊?”
    “按结婚证上的说。”
    姜黎又哦了一声,觉得阮星蘅这个人真的是个点也点不透的木头桩子, 除了接吻的时候喜欢喊她宝宝, 其他的时候简直就是个不解风情的大傻瓜。
    想听他喊声老婆也太难了!
    她来了脾气, 气鼓鼓地甩开他的手, 兀自往前走着。
    走了两步, 姜黎回头发现阮星蘅还站在原地, 他两只手撑在胸.前, 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笑, 似乎笃定了她这个方向感极差的姑娘, 摸不清这京大的路。
    “这儿是展览墙, 都是一些历年作文竞赛的高分作文。”
    快要把她惹急了, 阮星蘅徐徐走了过来。
    他伸长手臂, 轻轻揽住她的肩头, “如果我们狸狸是个聪明的宝宝,一定很快可以找到里面的一篇作文。”
    他别过脸,唇有意无意擦过她的耳畔,温热的呼吸像是小小的刷子,挠的她心头一阵发痒。
    姜黎禁不住这样的诱.惑,她弯着腰从他臂弯里退了出来,装模做样推了他两下,“阮星蘅,你别总想着白日宣淫啊。”
    “第三排第四个,我一眼就看见你署名了。”
    将近一百篇竞赛作文,姜黎就有这种奇妙的能力,能在一大堆眼花缭乱的字迹里,第一个认出阮星蘅的笔迹。
    有些东西就像是命中注定一样,就像渺渺众生,在那个蝉鸣不止的盛夏傍晚,她第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见了他。
    然后,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阮星蘅的作文能得竞赛国奖,姜黎一点也不奇怪。姜黎觉得阮星蘅其实是个全能型人才,高中的文理分科只是让他精于一门,把擅长的事情变成极致优异。
    作文是手写,0.5的标准黑笔字迹,熟悉的笔锋轮转,行文末的落款署名熟悉极了。
    这篇文章的名字叫《她与春》。
    辞藻华丽感情流露丰富而明显,其实不太像阮星蘅习惯用的文笔。
    他最后用的署名也非本名,而是取了一个叫“狐狸先生”的名字。
    在文章的最末尾,他写道:“在山野里自由自在的小狐狸,她一出现,我就知道春天要来了。”
    “但是春天不会长久,她也不会永远陪伴我。”
    姜黎曾经给过阮星蘅一个命题,这个命题的条件是“春天到来”,命题的结论是“她会永远爱他”。
    而在阮星蘅这里,命题逆否,姜黎爱他的那一时刻,于他而言,就是春天到来。
    姜黎长长呼了一口气,忍住眼睛里的泪水,拿起相机拍了张照片。
    还是没忍住,她掀起眼皮朝上,背过身子来回深呼吸了两下。
    “好遗憾,本来你应该一直有春天的。”
    “不遗憾,狸狸。”
    还是从背后拥住她的姿势,阮星蘅悄无声息地抬起手,指腹在她眼下擦了擦。
    他还是用那副冷静又理智的语气和她说:“未来的时间有很长。”
    趁着这个机会,姜黎把阮星蘅在京大的故事都看了个遍。
    他是京大的名人,宣传介绍的牌子到处都是,她不顾磨脚的鞋子,执着的把有过他痕迹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阮星蘅抽空接了个电话。
    电话那边是顾川野,从知道他和姜黎复合以后,这家伙对他的语气就一直不大好,吊着嗓音,即便隔着电话筒,也能听出一股欠揍的声音。
    “我说阮大博士,您的大驾准备什么时候光临啊。咱们这个记者发布会可都等着开呢。”
    年初时候,阮星蘅把人工心脏的后续合作权给了顾川野和沈听肆的新创公司。他们公司最近也在抢占新兴科技这一行业的资源,又加上他们几个人的情份,这个项目给他们,也算是理所应当。
    顾川野还在那边喋喋不休:“你不能因为我给你的顾问费太少,就消极怠工吧阮星蘅。信不信我跟姜黎打小报告啊?我们这个是公益项目的,不挣多少钱。”
    目前国内有关人工心脏的本土厂商几乎没有,越是稀缺的地方,越是有未知的金子。
    阮星蘅在合作之初,有考虑过盈利的问题。
    当记者发布会上有锐利的记者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阮星蘅微微一笑,把心里想好的答案告诉了大家。
    “首先是因为我是个医生,治病救人是我的天职,我希望这颗心脏的售价是普适性的而非特有的,只有金字塔尖的少数的人才能用的。其次,我的太太一直热衷于社会公益事项,这颗心脏我命名为‘黎明’,也是赋予了她的涵义。”
    在场的记者哄闹成一团,其中最兴奋的莫过于本来是过来打酱油的八卦娱乐记者。
    专业补光的镁光灯亮起,过强的闪光灯让阮星蘅的眼前炫目了一下。
    他眯了下眼睛,仍然安静地侧耳倾听下一个记者的提问。
    这个记者先是是个娱记,不需要话筒嗓门也扯得老大,“据我所知,阮医生凭借一张京大校草的热搜荣登医学界梦中情.人的第一名,英年早婚难道不会觉得可惜吗?”
    阮星蘅挑了下眉,说,“不觉得可惜,反而庆幸她能早点答应我的求婚。”
    这场比较严肃的京大宣传话的气氛在最后陡然放松,有好事者提议要将他优秀校友上的照片更换掉,姜黎立刻笑眯眯地附和。
    “就是嘛,谁还用二十岁的大学生照片啊,赶紧给他换掉。”
    盛明月跟着顾川野一道过来,她负责一些摄影的拍摄工作,听见姜黎的话,一点儿也不客气的拆穿了她,“咋的,你男人现在西装革履,事业有成的样子放上去就不吸引人了?”
    盛明月哼了一声:“怎么那么爱吃醋呢。”
    “就爱吃醋,我嫌吃饺子没醋蘸不行啊?”姜黎立刻反击,“我不跟单身狗说话!”
    她大大方方的把手上的钻戒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遍,微抬着下巴,目光流露出自然而然的骄矜,阮星蘅任由她挽着胳膊,他低低笑了两声,只有她的耳朵能听见。
    姜黎立刻转头看了他一眼。
    阮星蘅伸手搂住她整个肩,他的脸上泛起清浅的笑意,如果熟悉他的人会知道,这样的笑容是十分少见的。此刻他微侧过头,专注的目光落在她生动的眉眼,像是进行某种庄重的宣誓一样,他很认真的流连在她的脸上。
    “她叫姜黎,是我的太太。”
    回程的路上,姜黎脑子里总是不受控制的想起他这句话。
    阮星蘅说话总有一种正经的刻板在,可偏偏就是这种极致的规矩,不经意的打破,最令人着迷。
    尤其是刚刚名流荟萃的场合,他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拉着她进了他的学术圈,用一种很郑重宣告的语气告诉所有的人。
    他的妻子叫姜黎,他研发出来的第一个心脏,就是用她的名字来命名。
    姜黎做记者的这些年,接触了很多三教九流的人。
    她发现了大部分男人的共性。
    他们不懂得尊重女性,不会承认女性的社会地位和家庭地位。
    不管是出于那可怜又可悲的“男性尊严”,还是封建流传的“父系地位”的思想,大部分事业有成的男性,会希望能有一个温柔贤惠的顾家妻子。
    他们将妻子视作菟丝花,永永远远的攀附着他们的权势和地位而生。
    有的女人会选择拥有自己的事业,但是不论他们做了多少的成就,也会被所谓的“好妻子”“好母亲”的定义所就缠住。
    你不够尊重丈夫,疼爱孩子,没有为家庭奉献一切,你就不是一个好的女人。
    可是阮星蘅不一样。
    他总是肯定她的价值,在每一场他所拥有的荣耀之上,他都会冠于她的名姓。
    他是真的认可她的理念,尊重她的职业,允许她的一切个性。
    就算有时候有些笨拙也没关系,他就这么轻轻笑着,一步一步牵着她往前走。
    国际医学交流会的时候,阮星蘅说过一句让她印象很深的话。
    他说:“没有姜黎,就不会有现在的阮星蘅。”
    其实姜黎一直很想对他说:“没有阮星蘅,也不会有现在的姜黎。”
    当她磕磕绊绊的把自己的想法表达给阮星蘅听的时候,坐在床榻上的男人落下了一声极轻的笑,尔后便是他靠过来的动静。
    阮星蘅说:“为什么一定要成为好妻子和好母亲呢?与其说要变成我喜欢的样子,不如说,我喜欢你的全部样子。”
    夜幕低垂,暖调的光铺在浅色的床单被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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