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
    陈错朝窗外一看,认出了说话的人,见那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不正是当年临汝县侯府的大管事陈海?
    但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一眼,陈错便认出来,眼前这个正当壮年的陈海,并非是他人伪装,亦非虚幻之景。低头看看双手,见到的是一双瘦弱的少年之手。考虑到自己先前落入了那长河之隙,位于过往日晷的边缘,那么眼前发生了什么事,也就不难猜出了。
    “这是坠入过去的某个片段里了。不过,那龙骨大船到底是什么来历?怎的竟能将我引领至此?而且,先前我虽也踏足过往,却更似是一个旁观者,此番来此,似乎是代替了原本的位格?只不过,眼前这一幕,并不存于我的记忆中,莫非是在穿越醒来之前?那这里面的问题,可着实不小。”
    想着想着,陈错的眉头渐渐皱起,他自然是察觉到了,此刻自己的体内,竟是点滴法力、灵光也无,肉身孱弱,竟然化作肉身凡胎,更要命的是,体内还有一股毒素侵蚀着血肉生命。不过,若是换成其他人,此刻或许便以为是跌落凡尘,但陈错灵识内蕴,马上就察觉到自己那一身的法力,实际上是被强行消耗掉的!
    “什么样的神通,竟能是强行以我的法力与神通,催动了时光之力,令意识投注于此!更近乎将我与真身本尊的联系,削弱到了几乎消失的地步!”
    陈错的本尊血肉,本就是后天炼化,要以西行释厄真经的八十一窍穴来塑造真神,如今只剩下最后几个窍穴未曾凝聚,但基本上算是融合完成。因本就是他自行炼化出来的,所以那肉身各处戒备他凝练过,内里更是充斥着桃源白雾与梦泽灰雾,这时虽感知受到阻碍,但靠着这近似于感知法宝手段与灰雾联系,竟还能令他捕捉到了一点端倪。
    于是,他定身盘膝,神念凝聚,循着最为简单的观想之法,凝聚神魂,一跃而起!
    呼!
    一点灵光自陈错这具少年之身的泥丸宫中越出,而后被那微风一吹,便摇摇晃晃的,无尽冰寒之感立刻袭来,霎时间陈错感觉自己的神魂方法要因此冻结!
    不过,旋即一点灰雾自灵光深处显现,将这神魂笼罩。
    紧接着,循着一点联系,陈错意念一动!
    嗡!
    顿时,他这缕神魂破空而起,径直朝着苍穹深处而去。
    “咦?”
    与此同时,建康城中,一名蓬头垢面的老乞丐,原本闭目假寐,忽的心中一动,睁开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府邸,却见层层紫气荡漾,点点灵韵涟漪。
    “做法之后,南康王府竟起波澜,莫非那黑衣道人与我所言的命定之人,果然就在这南康王府中,十有八九是那女娃,只是她却被两个福薄的兄弟拖累,说不得还得帮她一把,给她安排个出身,才好甩掉这凡俗的拖累。”
    .
    .
    广陵城外。
    轰隆!
    天上,忽起一声雷霆,而后云层荡漾。
    陈错意念流转,灵目穷千里,贯穿了虚实,终于沟通上了自家的周身本尊,重新建立了联系!
    只不过的,当他想要意念归位,同时将本尊牵引过来的时候,却又察觉到那本尊所在之处,似乎十分古怪。
    “我那肉身本尊此刻似是落入了虚实夹缝之内,又彷佛在时光角落,变幻不定,在一种十分玄妙的状态……”
    卡察!
    另一边。
    “二公子,你可是无恙?”
    车窗外,听到些许动静的陈海,则是靠近两步,低头说着,语气恭敬,却少了几分畏惧、亲近与讨好,与陈错记忆中并不相同。
    随即,他哑然失笑。
    “是了,我初来乍到之时,陈海尚不如何恭敬,听命于我那位便宜母亲,说话的时候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时常以讽刺我这位名义上的主君为乐。”
    陈错这边想着,并未答话,车窗外的陈海微微皱眉,旋即一招手。很快,穿着黄杉、面容姣好的翠菊便快步走来,与陈海对视片刻后,这位女使就走到窗前,低语问道:“主上可是又觉得不适?若是如此,奴婢便为主上揉一揉头,您刚刚才服过药,尚不足时,明日午时之前,不能再服了。”
    “嗯?”
    听得此言,看着这张同样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过去种种化作记忆片段,浮现于脑海。只不过,眼前这位丽人,后来却是在自己的桃源中生老,再也不曾接触过外界。不过,现在的翠菊,明显还存着别样心思,吐气如兰,声音柔媚。
    陈错听闻,想着前身记忆,又是失笑,但忽然心头一动。
    “在前世的时候,关于时光旅行,就有许多推论、悖论,但长河之隙连接的过去,到底是真的回到了过去,还是一个平行时空?或许可以一试。”
    一念至此,陈错顿起探究之心,却也不急着脱身了,而后体内一点灰雾显现,立刻凝结了一颗颗玄珠,那珠子里蕴含着的,赫然是浓郁的法力、灵光,转眼便充斥了这孱弱身躯!
    “唔!”
    闷哼一声,陈错浑身颤抖起来,紧跟着一股股的漆黑液体自全身上下的毛孔中流淌出来。
    “二公子!您怎么了?”
    变生肘腋,翠菊吓了一跳,边上的陈海更是亡魂皆冒,他虽是受命于老夫人,但到底是个家奴,无论眼前的二公子在老夫人那多么不受宠,可到底是主人。此番外出,若真生出个什么意外,他怕是也要以命赔之!
    于是,顾不得上下之别,陈海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掀开车帘正待往里面进,却见自家的少主陈方庆,已是重新做好,只是身上还有许多污垢,散发出阵阵臭气。
    “公子,您这是……”陈海忍着恶臭,一脸担忧。
    陈错轻笑一声,一挥手,蓝光闪烁,身上的污垢与臭气尽数消散,看得陈海眼皮子直跳,下意识的就要后退。
    “先别走,你来告诉我,当下是什么时候,听你的意思,我还未曾得爵?”
    陈海忐忑不安,提心吊胆的将情况说了一遍。
    一盏茶的时间之后,陈海颤颤巍巍的从陈错的马车上下来,被寒风一吹,终于回过神来,跟着疾步上前,吩咐车队加快速度。
    “说是那淮南之处有陈昙朗的消息,所以让我过来打探。在原本的记忆中,似乎有相关的记忆碎片,却不清晰,到底不是继承了完整的记忆啊。不过,原主当年少有出府,还被陈母看低,岂能被轻易赋予这等职责?而且,眼下年关将至,按着陈海的说法,过了年,便要得爵,于情于理,这个时候都不该被派出来才对,莫非这并不是历史,所以似是而非?”
    马车上,陈错沉思片刻,忽而笑了起来。
    “也罢,无论是何等情形,既有这般机会,正好替原主张罗一番,将那些个遗憾弥补了,也算是全因果之意,补心境之需,或许于兴衰之道上,还有促进!说起来,自南陈灭亡,我将南康一系的血脉安置好,一直未曾过去再看,如今连陈叔宝都诈尸归来,或许在大劫来临之前,也该去看看故人血脉。”
    这般想着,马车车队逐渐远离。
    但那广陵城中,又有两人奔出,乃是一男一女,皆黑衣罩身。
    那男子手中捧着一物,笑道:“这东西也算是烫手山芋,在南朝怕是只有那侯安都,才有胆子收下,就是不知,能否真个说动了他。”
    女子则道:“他以武入道,却卡在瓶颈处多年,而今有了步入长生的机会,岂会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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