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慕锦莫名其妙,正要回答“哪都不好”时,却被三姐拦住了。三姐上前一步,那人弯腰行礼,“三姑娘。”
    姜慕锦没想到,向来不理外男的三姐竟跟他聊起了诗画,直到准三姐夫吃醋,把三姐拉走。
    姜慕锦追上去,凑到三姐耳边嘿嘿道,“三姐,那位俊俏公子是哪个?”
    “南城兵马司副指挥使张大人家的二公子。”三姐回了一句,见她还是一脸无动于衷,惊讶问道,“五妹不记得他?”
    姜慕锦摇头,“我该记得么?”
    三姐叹了一声,“四月底,三婶还带你去偷偷相看过他。”
    姜慕锦目瞪口呆。那会儿袁春杰刚走,母亲就带她去相看,正伤神的她哪能记得见的是谁、长什么模样。
    三姐又道,“方才他指给你看的是《春夜喜雨》,这首诗最后一句是什么?”
    姜慕锦虽然读书远不及三姐多,但这么知名的诗她哪能不知道,“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三姐看她还不明白,又点道,“张大人家的二公子名叫张煜城,你猜他为何问你哪里不好?”
    花重锦官城……锦……城……姜慕锦的脸上五彩纷呈,回头望了一眼,见张煜城还站在那幅字前望着她,姜慕锦连忙回头, 莫名心虚。
    三姐又低声问道,“张家家底殷实,张夫人知书达理,内宅干净,张煜城人品才学皆是上等。张家主动到咱们家提亲,我瞧着他对你很是满意,五妹没相中他,是觉得他哪里不好?”
    姜慕锦自是无言以对。
    没想到过了两天,张家又请媒人来提亲了,张家诚意十足,大有非她不娶的架势。家里人都觉得这是门不错的亲事,姜慕锦也说不上哪里不好,便点了头。
    成亲后她跑不了了,张煜城搂着她又不甘心地追问当初她觉得自己哪里不好。
    姜慕锦不答反问,“那你觉得我哪里好?”
    张煜城回道,“去年四月二十八,我骑马出城经过山林,看到你在树下哭得伤心,便想像这样搂着你,哄你不要哭了。后来打听到你是谁家的姑娘,便求母亲去提亲,你不肯答应。我三番两次厚着脸皮去找你,你都不理我。所以锦儿,你当初究竟觉得我哪里让你不满意?”
    他虽貌不及大周第一美男子,才不及康安第二美男子,但自认也没差到哪去。来家里提亲的媒人也不少,为何他相中的姑娘,当初却没相中他?
    姜慕锦望着丈夫英俊又委屈的脸,如遭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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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5章 姜家姐妹们
    姜慕锦的长子李旭廷满月,众宾客散后,姜家四姐妹窝在姜慕锦的房中先狠狠夸了一顿睡着的小旭廷,便闲聊起今日来的宾客,譬如嫁到白家的郑采薇与她婆婆越来越像了,订了婚的廖春玲看着沉稳多了。
    “我还没见过表妹夫呢,”廖春玲订亲时,姜慕锦已肚子大得不能出门了,她用肩膀撞了撞坐在身边的姜留,“咱改天一块出城转转呗?”
    廖春玲的未婚夫梁昌东今年二十一岁,原在左武卫效力,跟随江凌四处征战,乃是江凌极为器重的部下。江凌进京献捷后留任右羽林卫大将军,他也跟着留了下来。廖元冬和姜三郎入营后,江凌将这二人都编入了梁昌栋手下,梁昌东作战勇猛,训兵严厉,对与江凌有亲戚关系的两个胖子毫不防水。廖元冬被梁昌东训了两个月瘦了二十斤,对他越看越满意,便请江凌从中牵红线,将妹妹许给了他。
    与廖春玲订亲后,梁昌东训两个大舅子训得更狠了,三郎上次回府,姜留差点没认出他来。
    姜留应下。
    姜慕燕问起大姐夫李正秋的任上可还顺当,二十七岁的李正秋,在抱朴先生、岳父和刘君堂的倾心传授下,中了二甲进士,填了京畿通县县丞的空缺,出京赴任已有两月了。姜慕容生儿子时伤了元气,便没带着孩子跟随丈夫赴任,留在康安继续调养身体。
    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的姜慕容,越发看得开了,“说是很不错,通县知县待他极为和气,县里的同僚也很好相处,我跟他说那些人都是看在二叔的面子上,若他想站稳脚跟,还得靠着自己踏踏实实办差,给当地百姓办实事。”
    有姜二爷这个在康安红得发紫的京兆尹镇着,通县官员脑袋抽风了,才会难为他的侄女婿。
    闲聊片刻,小旭廷醒了哭闹,奶娘利索地给孩子换了尿布,送到姜慕锦手中,孩子吃完奶又被奶娘抱下去,穿好衣衫的姜慕锦便嚷嚷着要与姐妹们登高望秋。
    姜慕燕笑道,“山上秋风寒凉,你刚出月子哪禁得住风吹。我那园子里秋色正浓,不如后日都去我那边。旭廷还小不宜出门,大姐把孩子们都带上,咱们好好热闹一日。”
    四姐妹兴致勃勃订下玩乐之事,便出了张家。姜慕燕与姜留共乘一辆马车返回任府,才低声问道,“妹夫每晚都回府?”
    姜留点头,脸有点发烧。
    江凌接手右羽林卫后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不论多晚,他每天都回回府,赶不上与姜留一起用晚膳,也要抱着她一起睡。姜二爷得知女婿常三更半夜回府打扰闺女睡觉,把他叫过去训了一顿,告诉他差事是永远忙不完的,到了散衙的时辰就该像他一样,回府陪伴家人。
    江凌虚心受教,这两个月虽不能保证每天都能及时回府与姜留一起用膳,但总能赶在姜留睡下之前进门。
    他每天忙成狗,晚上回来还不消停,姜留真不知他哪来的这么多精力。
    姜慕燕不放心地叮嘱妹妹,“你们成亲已有四个多月,你的肚子快该有动静了。让书秋帮你掐算清楚日子,别由着他胡闹,子嗣要紧。”
    其实不只丈夫想胡闹,姜留也……蛮享受的。不过当着姐姐的面,锅当然要扣在丈夫头上,姜留应得毫不心虚。
    姜慕燕仔细问了妹妹的饮食,又说明日给她送几个调养身子的食方过来,“妹夫是任家的独苗,你免不得要辛苦些,多生几个儿子为任家开枝散叶。饮食坐卧,容不得一点马虎……”
    姜留抱着姐姐的腰,觉得她此刻既像自己的娘,又像自己的婆婆。
    姜慕燕叮嘱完,又把芹青和书秋叫进来如此这般吩咐一顿。天色擦黑了才站起身,想着去西院领瑶儿回自己的家。
    姐妹俩刚出房门,姜白便跑了进来,笑嘻嘻给姜慕燕道喜,“三姑娘,万岁钦点三姑爷为钦差,派他出京巡视孟怀二县的河道防务。”
    当了四年机要秘书后,刘君堂终于要被重用了!姐姐开心,姜留也替她高兴,“巡视河道防务是大事,万岁既然下了旨,姐夫半个月内定要启程,咱们后日的……”
    “无妨,他只是出京巡视又不是到外的赴任,行李半日就能收拾妥当。”姜慕燕笑道,“不妨把祖母、父亲和母亲都请过去,把咱们后日的小聚,换做给你姐夫饯行。园中大好秋色无人赏,未免太可惜了。”
    姐,我看你不是想给姐夫饯行,而是想借机聚会吧。姜留挽着姐姐的胳膊小声玩笑道,“姐夫出京,姐姐不会舍不得?”
    姜慕燕平静道,“不舍自是有的,他食君之禄,分君之忧乃是分内之事。男主外女主内,我照顾好家里, 他才能安心在外边做事。以后妹夫也少不得要出门,你不可闹着随他去,若在府里待得无趣,可去找我玩。铺子和庄子送上来的账本也够你看上几日的,庶务不可完全放手不管,以免那些管事奴大欺主……”
    果然无论到了何时,姐姐还是姐姐。
    姜留把姐姐送到府门口,恰逢爹爹散衙归来。
    大女婿要出京办差的事儿姜二爷已经知道了,他抱起外孙女,将她放进马车里,递给大闺女一包酱鸭脖,“君堂今晚定会被工部的人叫去吃酒,你和瑶儿不必等着他用膳。这鸭脖还热乎着,路上吃。”
    “多谢父亲。”姜慕燕双手接过油包,心中无比温暖。家里只有她和五妹妹爱吃鸭脖,父亲定是想到她会回府,专门给她买的,“女儿给您做了一件外袍,父亲回去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女儿再拿回去改。”
    姜留立刻道,“姐姐在袍子上绣了张旭的狂草,可好看了!”
    姜二爷心里美滋滋,嘴上却道,“为父不缺衣袍,你费这个工夫做什么。”
    送走了姐姐,姜留追着父亲问,“爹爹还带了什么好吃的?”
    姜二爷一指跟在身后的姜猴儿和姜宝,“自己挑。”
    爹爹买回来的东西,比自己买的要好吃许多,姜留心里美滋滋。但跟爹爹一块打开一包包吃食,闻着肉香,姜留居然有点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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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6章 番外之姜二爷传授经验
    带着拉练的将士们回归羽林卫大营,在校场喊完话便叫众人散了。
    第一次披盔戴甲操练的廖元冬和姜三郎累得瘫在校场上,没力气爬回营房了。见自己带的兵怂成一滩泥,梁昌东甩响手中的马鞭,扯着嗓子吼道,“老子三声鞭响,还有懒在地上不起来的,老子立刻叫人给你收拾东西,滚出老子的队伍,起来!啪!啪!”
    廖元冬和姜三郎咬牙,相互扶着站了起来,慢慢往营房挪着。
    鸦隐用肩膀撞了撞梁昌东,挤眉弄眼道,“把你大舅子和表舅子练成这样,不怕你媳妇找你算账?”
    梁昌东又甩鞭子吓唬起来几个软蛋,才转头笑道,“不怕,俺媳妇说该怎么训就怎么训。鸦哥,京畿的新兵比起咱们肃州的差远了!”
    鸦隐白了他一眼,“你不会带兵就认怂,扯什么哪块的兵孬。咱们肃州的兵除了大将军,哪个牛得过黎青?黎青就是京畿人!”
    提起黎青,梁昌东没词了,嘿嘿笑道,“鸦哥说得对,这带兵的法子某还得向大将军虚心求教。出去十几天才回来,鸦哥不回家看看?”
    已娶妻的鸦隐立刻道,“当然回,我去跟大……”
    话还没说完,鸦隐便见江凌从帅帐里跑了出来,看样子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还是没能追上,便一把扯住要追上去的卢润生,“润生,大将军这是去哪?”
    江凌的亲卫卢润生回道,“府中有人来送信,大将军急着回府,不是坏事。鸦叔回不回?我上次回家,我爹早就想找您一块吃酒了。”
    卢润生的父亲是姜府的武师傅卢定云,他十七岁入左武卫,便在江凌麾下效力,如今已是江凌的亲卫。
    鸦隐乐呵呵道,“我先回家换件衣裳,再去姜府找你爹。”
    卢润生应了一声,便飞奔着去追江凌。
    江凌跑回府中时,姜留正在睡午觉。江凌轻轻挑起床幔看了一眼,见她面色红润,神情安详,心便放了下来,又轻轻放下床幔。沐浴更衣之后,江凌回房坐在床边,静静看着自己的妻子。
    看了一会儿江凌也觉得困了,脱去外衫侧身躺在床的外侧,用目光静静描绘着妻子的五官。
    她怎样都美,美得令江凌心颤。但江凌第一次见她时,她一点也不美。八岁时,江凌遭逢家变,爹爹被害,又眼睁睁地看着一群黑衣蒙面人冲入家中,当着他的面杀死了他的娘亲和族人。江凌拼了命,却没能救下一个人,反而中了毒。裘叔带他逃出肃州没几日,江凌便昏迷了。
    再有意识时,听到有人恶声恶气地说话,说什么还晓得疼是好事。江凌这才缓缓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疼如针扎。他疼得受不了了,张开眼发现自己在一座茅屋内,对面床上躺着一个脑袋和胳膊上扎着不少银针的胖丫头,脸上除了鼻涕就是眼泪。
    哭成那样,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她究竟是疼还是不疼?她是谁,这是哪里,军师呢?他……爹娘呢?
    江凌正难受时,小胖丫扭头转头,冲着他缓缓露出傻笑,分明都疼得哆嗦了,她还笑,好丑。
    有什么好笑的?江凌想到遇害的父母和族人,忍不住哭了起来。
    那时,他俩真是一个比一个狼狈呢。江凌忍不住牵起她的一缕青丝,在指尖缠绕。他想,若不是有父亲和留儿陪着,他那几年定会过的异常孤单。
    八岁时有了再不想失去的妹妹,十二岁时认清自己的心意,到现在与她同罗帐,是十年。
    他们要有孩子了。江凌红了眼圈,将脸深深埋在她的发香里。
    晚上,姜二爷把江凌叫到书房,本想揍他一顿,可看着他笑得跟傻子一样,火气也渐渐散了,绷起脸道,“怀胎是极为辛苦的事,你不能因为军务繁忙就不着家,操练兵马不是非得你亲自去,羽林卫里那么多战将是吃干饭的?”
    江凌立刻道,“不是,儿会让他们明白这碗饭怎么吃。”
    姜二爷看着棕脸腹黑的女婿,又补充了一句,“你柴四叔和二哥,可以吃干饭。”
    “儿明白。”江凌虚心求教,“父亲,孩儿该怎么做,才能照顾好留儿?”
    对于这个,姜二爷颇有心得,“孕妇的心思会回来变去,你得哄她开心,让她每日高高兴兴的。怀孕后变得挑食,留儿喜欢吃什么你就陪着她吃什么,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她的肚子从第四个月开始越变越大,你每天早晚要给她抹药膏,否则她会不舒服。约莫是六七个月的时候,她晚上睡觉腿脚会抽筋儿,你要帮她按摩……”
    一个时辰后,把岳父的话牢牢记在心里的江凌,带着岳父给的药膏、岳母给的补品、悦儿给的小鸭子和七弟给的小葫芦,一手搀扶留儿的胳膊,一手扶着她的腰,慢慢回府。
    姜留被江凌整无语了,“我才怀孕一个多月,不用这么小心。”
    江凌却道,“小心些总没坏处。”
    好吧……
    怀孕后不能再舞枪弄棒,睡了一后晌的姜留把围着自己团团转的丈夫赶去习武场,自己则舒舒服服地窝在小榻上看账本。
    待晚上安歇时,夫妻俩谁也没提怀孕后该分床睡的事儿,依旧同床安歇。姜留脱衣躺下,江凌便轻轻掀开被子和她的衣裳,“我给你抹药膏。”
    姜留……
    “什么药膏?”
    “父亲给的,抹了后你的肚皮不会疼也不会痒的药膏。”江凌挖了一点药膏,轻轻抹在她的小腹上。
    “爹爹说要从现在就要开始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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