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令哒哒哒跑过来:“大业未成,你可别先死了!”
    容穆:“……多谢关心,暂时还死不了。”
    容令揪着他的发尖儿,看着看着眼眶居然漫出了一点泪花,半晌忽的扭过头去,像是提前在给容穆哭丧。
    容穆无奈的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然后才正儿八经的走过去行了一礼:“不知二位到来,容穆多有失礼。”
    容禛眸光微动:“多大了?”
    容穆总觉得站着有些不礼貌,于是便跟着跪坐于一旁乖巧道:“十八了,过了年便要十九……咳咳咳。”
    容禛宽大的袖摆拂乱虚幻棋盘:“你这副样子,能活到十九,实在是祖宗庇佑。”
    容穆非常上道:“的确是祖宗们的功劳。”
    容禛:“念过多少书?做过多少事?南代如今状况如何?”
    死亡三连糊了容穆一脸,他表情空白道:“念、年过十多年的书,天文地理数算与文字都学过,还学过一门异族外语,做事……做事,咳咳咳,我,我与隔壁大商皇帝交好,还救过南代大将军的妻子,将我南代三千神射营拉去草原玩了一圈,又一人不落的全都安全带回来了……南代如今,如今暂时风平浪静安居乐业,我王兄是一个极为严谨的君主。”
    容恒笑道:“听起来不错,您别吓着他。”
    容禛皱眉一针见血:“可发现根治呕血症的办法?”
    容穆:“……”
    这就是初代大佬的威力吗?能精准从他的一大堆废话中提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容穆羞愧的低下头,脸色微微有些病态的苍白:“这个,暂未。”
    容恒打圆场道:“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了的,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多代小花君过去,我们还从没有遇见这么热闹的场景,四个花灵都在你这里,能力还算不错,就是瞧着……不太长命的样子,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容令擦了擦眼泪,还在为容穆悲伤的抽噎。
    容禛脸色一动不动:“奇怪,你看着像是个不成器的,怎么年纪轻轻就为国事白了头?可是南代情况严峻,你是在诓骗我们?”
    容恒笑了笑:“小伯,不要这么严厉嘛。”
    虽然一人面色如铁一人如沐春风,但容穆就是感觉这两个花灵没一个好惹的,比起严厉的问询,有时候笑面虎才是最可怕的存在。
    他勉强打起精神,试着和这些从未见过的花灵祖先沟通:“并非诓骗,南代的确暂时无事。”
    容恒眼眸笑眯眯道:“我听你说与隔壁大商交好,我那个时候,大商欺辱我南代刚刚立国,可是没少作弄欺压,你是怎么和他们的皇帝交好的?”
    容穆:“……”这要怎么说!
    容穆艰难道:“这一代的大商皇帝,和大商其他皇族不太一样,我们因缘际会相识,如今已经是生死之交,大商也绝不会再进攻南代,他比历代皇帝都厉害,但他绝不会攻击我的故国。”
    容禛手指敲了敲,容恒笑了一声道:“哦~他喜欢你呀?”
    容穆:“!”
    商辞昼我他花的好害怕!你永远不知道我为我们两人背负了多少!!
    他深吸一口气:“确是如此,他极爱待我。”
    容恒嗓音拉长:“哦——那你如今,还在南代境内吗?”
    容穆已经见了容清与容令,还从来没有花君能这么快准狠的猜出他在外面的情况,容穆闭了闭眼睛认命道:“实不相瞒,我如今的确不在南代,而是在大商皇宫。”
    容禛音色如碎冰互撞:“你放着南代子民不管,呕血症也没有解决,居然就这么跑到了大商来?王庭如何教导你的?”
    容穆手指动了动,正要说话,极度紧张与一夜没睡勾出的病症忽的又涌了上来,他偏过头,捂着嘴巴狠狠的咳嗽着,好像下一秒就要咳出来一大摊血。
    容令捧着眼泪花,壮着胆子对容禛道:“祖爷爷,您快别说了,你看看他是不是快死了啊!前几天明明都好好的,几日不见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容穆忙摆手道:“没事没事,不用担心咳咳咳咳咳!”
    容恒微微收起笑意,头发上的粉白花瓣因为转身的动作飒飒的洒了一些下来,他声音清冷道:“去,叫容禛大人帮你瞧瞧,他可是第一代南代花君,极为精通医术。”
    容穆蓦地想起来,这位容禛大人,是真真正正敢从自己身上挖莲子研制药物的狠人,他虽不是故意隐瞒这点小病,但总觉得叫他诊脉,有种大材小用的错觉。
    容穆显然不明白花君内部的极度护短,就算容清被骂的再厉害,也还是被允许跪坐在外面自省,而容禛真正惩罚不听话之人的时候,绝不会如此宽容。
    容穆无奈伸手,只好叫他瞧上一瞧。
    容禛没再说话,而是抬手切上他的手腕,容穆这才看清楚他手臂上的莲花图案,那是一种半开不开极为勾人的姿态,附着在男人的手臂一侧,花枝互相缠绕没入内袖,不显得粗放,倒有有一种叫人震慑的精致与信仰。
    好像靠近容禛,就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了一样,他整个人,都给容穆一种极为可靠的安全感。
    这难道就是初代花君的威力吗……还有另一位,容穆抬眸朝容恒看去,只见容恒难得一滞:“方才没仔细瞧,你这眼睛,怎么好像不是黑色的。”
    容穆不好意思道:“是我与王莲互相影响,我的灵力叫王莲碧绛雪与身体互通,是以显得有几分妖异——”
    容恒摸了摸下巴,眼神沉思。
    “喝过药了?”容禛忽然道。
    容穆回神:“是,晨起才用过不久。”
    容禛:“这样的药效与剂量用法,似乎有些熟悉。”
    容穆试着道:“您可还记得江家?他们如今还存在着,一代一代谨遵您的嘱咐,不断尝试着新的药方子。”
    容禛眼眸转了过来,半晌才像是想起来什么久远的记忆道:“原来是他家……江礼的后人可还好?”
    容恒挑眉看向容禛,又看向容穆听他道:“江家一切都好,这一代还出了个文医相通的人才,叫江蕴行,是一个被王兄极为器重的青年才俊。”
    容禛垂下眼眸:“那就好。”
    容恒捏着自己的长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勾唇一笑但没有言语。
    江礼这人他知道,此人乃乱世孤儿,南代建国后走投无路被卖入宫中,又阴差阳错到了花君大人的殿外服侍,此后风霜无阻十多年之久,熬走了一批又一批人,私以为自己身强体壮能长久伴于花君大人身边,不曾想后来花君早逝,他被赶出了宫门……
    容禛是随开国君王一同走过来的厉害人物,看似无情无爱,可若非早将江礼看在眼中,又怎会单单传他以莲入药的谋生医术?
    只是往事不可追,江礼再如何痴心一片,不还是被命数冲开,但容穆说江家子孙满堂还有才俊后人,可直到他去世,都没有听闻王都江礼娶妻生子……难不成,江家现在这一脉其实是过继来的?
    容恒微微叹了一口气,手指玩一样抓着容穆的白发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容禛放下瘦长手指:“奇怪。”
    容恒惊讶:“这小子真活不久了?”
    容禛皱眉:“脉象乱如溃河,看着无事又好似脆弱,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强横之气,在帮他维持此身,你此前,是否经受过什么劫难?”
    容穆怔愣一瞬,道:“是有过一次劫难,八岁那年,曾死过一次。”
    容令忙在一边叫道:“这个我知道,他死了一次,又叫人给救活了!救他的人就是当今大商皇帝!他们两个有一腿儿!”
    容穆:“……我求您换个词儿形容。”
    容令眼眶红红小声道:“抱歉。”
    容恒奇道:“有意思,有意思!大殿下,您再给看看,他这样的,到底能活到多少岁。”
    容禛高傲的放下袖摆:“只要不完全释放灵力,这股子东西能叫他长命百岁,圆满此生。”
    容穆缓缓睁大了眼睛。
    长命百岁……圆满此生。
    商辞昼曾经,好像也这么和他说过,说要保全自身,与他一起长命百岁生生世世。
    容穆怔愣过后,有些想笑又有些怅然。
    “你死而复生与救你的人分不开关系,难怪你如今身在大商,”容禛抬了抬下颚,冷声道:“你和大商皇帝如何纠葛本君不管,但南代若有事情,你须得时刻备着,你我存在的使命就在此,且你状态奇诡,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当代花君。”
    容令忙奶声奶气道:“那!那他的头发——”
    容禛:“是情绪波动灵力不稳所致,只需修养并无大碍,这大概是他身为这一代花君的独有特征。”
    这么一小会的功夫,容恒已经给容穆编了个小辫子出来,他微微笑道:“白发,紫眸,你还有什么本事?我总觉得,你和我们好像不太一样。”
    容穆低头谦虚道:“我一事无成,比不得诸位,只空有一身花里胡哨的灵力,半点作用都还没有显示出来。”
    容恒:“什么花里胡哨的?给大伙儿开开眼。”
    容穆顺了顺胸口,为了表示自己真没什么大碍起来走了两步,他脚下光点骤然浮现,每一步落下,都有一朵虚幻的莲花绽放,直到他停下脚步,那光点才完全消失掉。
    少年眉眼俊美病态,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一朵娇弱的叫人呵护的花儿,在空气中倔强笔挺着微微摇曳。
    容恒大为感叹:“难怪你连敌国皇帝都能拿捏在手中,你王兄也这么惯着你来,你这样的姿容,就算是花君中也无出其二!谁见了你不被你美迷糊了?”
    容穆又乖乖的坐下来,“没那么夸张啦。”
    容恒:“我也从未见过这样的花君,实在奇怪——大殿下,您看?”
    容禛矜持体面的摆好袖子,才对着容穆道:“美则美矣,但着实笨蛋,花君常识好似也不知道多少,本君难以想象,南代国要如何交到你的手中来。”
    容穆小声道:“我一定努力,不叫南代国再重蹈悲惨覆辙!”
    容禛看着他:“……心地倒也还算正,你白发异常受了亏损,非修养沉睡不可恢复,我等在此,你可放心入睡。”
    容穆诡异的感受到了被无数大哥关爱的舒爽,花君内部骂归骂,但也着实护短啊……
    可是他怎么能一直在碧绛雪中沉睡?要是睡死过去睡一个冬天,商辞昼能把大商南代连带亭枝阙都掀了!
    容穆还有些在意商辞昼当年救自己的事儿,想着要尽快催一催钟灵,听说悯空早闭关研修去了,如今也只有钟灵,能死马当活马医用上一用。
    容穆贪心的紧,不止想要南代国平安无事,还要叫历代花灵都能有一个好的收场,他们人人优秀不该在虚妄空间中蹉跎岁月……最后还有商辞昼。
    商辞昼这朵悲惨的黑莲花,还等着自己去关爱拯救。
    容穆算来算去头都快操心秃了,容禛看他还在病中并没有多加追究,只让他尽快去睡觉,容穆心内暗暗叫起碧绛雪:“在,定个时钟。”
    碧绛雪:“……多久?”
    容穆:“短一点,两个时辰吧。”
    碧绛雪诡异的沉默了半秒,居然主动要求减少时间:“一个时辰行不行?我们互通身体,一个时辰够你休息了。”
    容穆:“?你没事吧?被夺舍了?”
    碧绛雪语气有些勉强:“我还好,就是商辞昼提前回来,坐在我身边已经一动不动盯了半个钟头了,你搞快点,他凶得很,我怕他将本体连根拔起,试图将你抖索出来,到时候咱们俩就全完了。”
    容穆:“!!!”
    “稳住!千万稳住!实在不行给他扭个小腰!躁起来,你会的!”
    碧绛雪:“你变态啊?他认人不认花!睡醒出来自己扭!”
    第94章 枯枯第94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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