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装少女死死盯着面前的青萝,屏住呼吸一字一顿说道“为什么?”
    “你竟然问我为什么?”
    无视劲装少女几欲择人而噬的冷厉目光,青萝抬手理了理稍显散乱的鬓发,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你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怎么还会问出如此幼稚的问题?”
    劲装少女咬牙道“你该死!”
    青萝愣了一下,随即再次露出温和的笑容,“你说的不错,我确实该死,而且除了你之外,其他还有许多人都说过我该死,但实际情况却是,他们都已经死在了我的手中,而只有我,还在好好地活着,一直活着。”
    说话间,青萝的双眸变得无比幽深,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自她的周身浮现,又没入到对面不住颤抖的身体之内,如同一只灰色的大茧。
    劲装少女觉得自己的整个灵魂仿佛都要陷入进去,一直环绕在周身的灰色雾气越来越浓,视线中其他一切都在飞快消散,最后只余下一片挥之不去的灰黑。
    青萝看着面色不断变化,最后几乎已经失去一切神采的少女,又是淡淡一笑。
    她抬起手臂,青葱般的食指中指微微弯曲,慢慢朝着那双大大的眼睛挖去。
    这对眼睛很好看,黑白分明,明亮有神,希望在挖下来之后也能保持住原本的样子。
    青萝的手指距离劲装少女的面庞越来越近,然后缓缓刺进到两只黏滑而又温暖的地方。
    她看都没看更远处那群已经被吓呆的家伙,只是满足地叹息着,一点点小心活动着指尖,尝试着将那对眼球分毫不损地给挖出来。
    这是一个需要很多耐心的精细工作,任何的急躁与失当,都有可能对眼睛这个娇嫩的身体器官造成或大或小的损伤。
    这对于她来说,是无法容忍的差错。
    忽然间,指尖的触感似乎产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毫无征兆就从湿暖滑腻变成了冰冷空洞。
    这种强烈到了极点的落差让青萝心中一跳,随即睁开了眼睛。
    嗯!?
    这是什么!?
    她惊讶地看到,自己伸出的双手正没入到两只只剩下黑洞的眼眶内,一张阴森扭曲的小男孩面孔还在冲着她露出笑容。
    青萝猛地缩回手,唰唰唰向后退出数丈,直接来到这座小花园的墙边,然后再定睛看去,却发现那里什么都没有,不仅没了小男孩,没了姜家的那个少女,甚至就连更远处的尸体都消失不见。
    她缓缓呼出一口白雾,心中忽然间有些发凉。
    原本是她一直在运用致幻惑神的力量在玩弄敌人,但现在突如其来的变故却顷刻间将一切全部颠覆。
    她已经不清楚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
    也许她自以为亲身经历的这场战斗,根本就是一场幻觉,是有人在操纵她的感知与思想,让她得出了如是的判断。
    “先生对我说,你是考试的试卷,要用来测试我的学习进度。”
    “但是,你长得好像我的姨娘啊,可以在考试开始前先过来陪我玩吗?”
    青萝猛地回身,拔出了一直没有动用的奇形短刀。
    刀柄的顶端,缓缓睁开了一只独眼,惨绿色的眼球滴溜溜乱转,最终聚焦在小男孩的脸上。
    那里,原本是眼睛的地方,却只有两只还在流淌着鲜血的漆黑大洞。
    姜家庄园,一个身影负手而立,原本的白衣已经全部被鲜血浸染成暗红的颜色。
    在他身前不远处,聚集着数十个持刀握剑的男女。
    从场面上看,虽然这边只有一个人,却很诡异地对那群男女形成了包围压制的效果。
    他们沉默着,畏缩着,看起来正深陷那种打又不敢打,逃也不敢逃的两难处境。
    人群中一个气息虚弱的老者质问道,“我们姜家自问并没有惹到阁下,为何要下如此狠手?”
    “呵,这就是号称黑白通吃,横行无忌的姜家?这就是号称传承自上古,血脉至今都未断绝的古族?”
    月王低头注视着地上很快冻结的血迹,脸上露出一丝病态的笑容,“你们太弱了,德不配位,必遭天谴,明不明白?”
    人群中又是一道声音响起,“难道你就不怕朝廷的围剿吗?”
    “围剿?”
    月王仿佛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起来,“真有意思,姜祁镇那百人府兵战阵是你们请来的吧,我都已经把他们全杀了,还怕围剿?”
    “说实话我倒是很想他们来围剿我,那样,就可以尽情去浇灌那盛开的杀戮之花。”
    说着说着,月王眼中血色再次弥漫扩散,表情狰狞扭曲到了极点,他尖声笑着,缓缓拔出了腰侧的长剑。
    “杀,杀了你们,一个都不能放过,唯有你们之鲜血,才能一浇吾胸中块垒!”
    第224章 会面
    姜家庄园内,祖屋老房前。
    面对着状似癫狂的月王,姜家一众嫡系族人几乎在瞬间就已经崩盘,惊叫着朝四面八方逃去。
    他们所有的愤怒,所有的热血,以及所有的抵抗之心,都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被砸得粉碎,如今只剩下了无助与恐惧而已。
    咔嚓!
    一个姜家高手的头颅高高飞起,月王大口吞咽着溅起的鲜血,突然间又出现在数丈外的墙角,一剑刺穿了正准备翻墙而出的男子咽喉。
    下一刻,他闪电般穿过大半个长廊,将一对紧紧抱着瑟瑟发抖的姐妹穿了糖葫芦。
    他轻轻抬起手臂,温柔地拭去那对年轻姐妹眼睛滑落的泪水,紧接着拂过她们娇嫩白皙的面颊,拗断了她们修长的脖颈。
    “美丽而又脆弱的生命,唯有在生死交织的那一刻,才能盛开出最娇艳的花朵。”
    月王幽幽叹息着,看着园中其他东奔西走,却又被他那些黑衣属下拦截驱赶的姜家族人,心中的杀意在此刻浓烈到了极点。
    他抬脚朝着眼中那群待宰的羔羊走去,但刚刚走出几步,却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了不远处一侧围墙的方向。
    “哦?墙外竟然还有漏网之鱼?”
    “可笑又可悲的亲情羁绊啊,明明知道会赔上自己的性命,却还是义无反顾过来送死吗?”
    “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了你”
    月王一个纵跃跳出围墙,落地的位置很是精准,恰好站在两个相对沉默站立的身影中间。
    他左右各看一眼,心中被鲜血与杀戮所激起的火焰都悄无声息消退许多。
    那两个人看起来很有些奇怪,一个穿着老款的大魏骑兵甲衣,另外一个,则是普普通通的粗布衣裤,手上还拎着一柄黑色的单刃战斧。
    最关键的是,他们竟然对他的出现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也没有谁多看他一眼,仿佛他的存在和路边的花草木石没有任何区别。
    月王愣了一愣,再看看那两人对他视若无睹的样子,心中那股火焰骤然升腾。
    “有趣,没想到我从姜祁镇一直杀到这庄园深处,直到现在才发现你们两个有意思的人”
    他捂住眼睛,又开始低低笑了起来,“你们两个见了我竟然不怕,也不跑,比那些见了我就只会惊恐大叫逃跑的家伙有趣多了,我很想知道你们到底是眼睛瞎了,还是不知死活,所以,我决定”
    月王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左右的两个人的无视让他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心中杀机再也无法压制下去。
    他决定直接取走他们的性命,用他们的鲜血来浇灭自己心中越烧越旺的火焰。
    但就在下一刻,月王发现自己不能动了,无法抵抗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压迫而来,别说出剑杀人,就连像刚才那样开口说话都是不能。
    “这就是你的同伙?看起来有点儿傻。”
    “你拦住我,就是为了给这样一个蠢货创造机会?”
    顾判面无表情,目光越过呆立不动的月王,落在对面身着骑兵铠甲的男子的脸上。
    男子笑了起来,“不能算是同伙,他不过是我用来打开某处关口的钥匙,如今打磨许久,总算是有了几分能用的样子,刚才拦住阁下,只是因为钥匙的打磨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最好不要受到打扰。”
    他停顿一下,收敛笑容郑重道“本人刘传檄,还未请教阁下名号。”
    顾判眉头皱起,深吸口气道,“本座黑山神君,又号水镜先生,擅长用拳,江湖上其实也有本座的名号,被敬称为军道杀拳黑山君。”
    刘传檄点点头,“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这样的人物,就算是此行无法达到之前预定的目标,我也算是不虚此行。”
    “你还记得孙家小姐,孙传墨吗?”
    顾判将手缩入袖中,捏住了一叠早已经准备好的符纸,面带笑容又接着说道,“还有那只自称逍山老人的鸟儿,你还记得它吗?”
    刘传檄脸上浮现出一丝缅怀的神色,许久后才悠悠叹了口气道,“逍山老人?那就是黑羽啊,算是我比较成功的一次试验,还有传墨,后来才知道她一直都在等我,而我却是让她空耗半生,直到最后都没能在她生前再见一面。”
    他语气淡淡说着,却丝毫不见任何悲伤与愁绪,有的只是旁观者的淡漠与疏离。
    顾判道“我杀了他们。”
    “我知道。”
    他又微笑起来,“你不光是杀了他们,而且从刚才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感知到了我的那支笔,它好像也被你给弄坏了。”
    “黑山君,你不要因为杀了他们而太过紧张,每一个生命都有属于自己的命数,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所做的仅仅是送他们一场造化而已,之后他们的路该怎么走,又能走到哪里,我并不关心,只是会记录下来,慢慢品味。”
    “是这样啊……其实我对于刘先生的际遇也非常好奇。”
    顾判眯起眼睛,思忖着缓缓说道,“刘先生在大魏开国之前便神秘失踪,大家都以为你已经战死沙场,却谁都没有想到你一直活到了现在,而且这么多年过去,还一直保持着当年的身材样貌,没有任何变化。”
    刘传檄又叹了口气,眼中闪烁着难以描述的光芒,沉默片刻后才道“我自血战沙场之上身亡,又由绝望死气之中而生,期间种种艰难痛苦,委实不足与外人道也。”
    “当年那日,雷暴丛生,大雨滂沱,我自尸堆中钻出,浑浑噩噩,不知所措,直到数年之后,才明天理,灭人欲,一步步走上了如今的道路,你可知那是一条怎样的道路?”
    顾判缓缓摇头,“不知。”
    刘传檄又问道“那你想不想知道?”
    顾判还是摇头,“不想。”
    “真的不想吗,你要知道,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机缘。”
    顾判微微皱眉,“听你的意思,现在是在招揽我?”
    刘传檄忽然笑了起来,许久后才止住笑声,认真道“你一定还不知道,唯有对于真正认可看重的生灵,我才会如此慎重,才会去说这么许多东西,才会如此珍而重之地提出邀请。”
    “哦?那对于并未让你看重认可的人呢?”
    “你是说他吗?”
    刘传檄看了眼呆呆站在那里的月王,面无表情道“在我眼中,他只不过是一枚钥匙,用来验证某个推测的工具而已,算不上是可以让我多看一眼的人。”
    顾判沉默片刻,忽然又说道,“我曾经见过通幽魔君,他不久前似乎也受到过你的邀请,但是他拒绝了。”
    “通幽魔君?”
    刘传檄低头思索了片刻,才恍然道,“你说的是那只小白鸟吗?不,你和它是不一样的论欣赏与重视的程度,也就是挺久之前在古战场上偶遇的一位凤冠霞帔的红衣姑娘,才能和你相提并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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