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秉昌靠墙蹲在地上,老泪纵横。
    儿子从此成了废人:“白家无后啦,呜呜呜……”
    陪同妻子白凤雅,一同来医院的吴定国,见大舅哥哭得,像条垂死的老狗,就将他拉了起来。
    “哥,这是医院,不管你有多伤心,也不能放声大哭。”
    “定国啊,小杰他,唉……虽然我从小宠他,但小杰是我儿子,我了解他,他不会做坏事的!这孩子是有些顽劣,可是本性不坏,现在长大了,也有所收敛……呜呜!”
    白秉昌四十一岁才有了白杰这么个儿子,心疼的不得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要星星不敢给月亮。
    都说,慈母温父多败儿。
    白杰在溺爱中长大,养成了跋扈的性格,总觉得自己天下无双。
    遇到洛飞和蓝倩儿,终是吃了大亏。
    “定国,白家要绝后啦!”白秉昌死死拉着妹夫:“你得给我们白家做主啊,还我们白家一个公道。”
    “哥,”吴定国相当冷静,他是吴氏一门的族长,举手投足间气魄凛然,自有族长风范:“只是没了胳膊,不会绝后的!再说我只是一氏族长,不是衙门,怎么主持公道?”
    “我不管,就是倾你们吴氏一门全部力量,也要为小杰报仇。”
    白秉昌的理智都丧失了。
    人家吴氏一门,凭什么举满门之力,为他们白家出气啊!
    也不想想其中的原由。
    吴定国向来不喜欢白杰,他不止一次对白秉昌说过,白杰一直张扬跋扈,早晚会吃大亏的!
    可是,他只是白秉昌的妹夫,只是白杰的姑父,他的话没有多少份量,也没有人听他的。
    白杰死不悔改。
    天道好轮回,付出了两条胳膊的代价,从此成了一个残废。
    隔着门上的小窗,朝里看的白凤雅一直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她的态度是什么?
    门开了,白凤雅朝一旁让开。
    医生出来摘下口罩,对守在外面的三个人说:“伤者没有性命之忧,麻醉药效已过,他马上就要醒了。”
    “医生,我们能进去的看看他吗?”白凤雅焦急的问。
    “可以,但请不要大声说话,伤者刚做完手术,避免情绪太过激动。”医生说完走了。
    白凤雅第一个走进病房。
    当她看到躺在床上的白杰,身体两侧空空荡荡。
    她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声扑过去,俯在白杰的床边,泣不成声,险些哭死过去。
    “姑,别哭。”
    白杰脸色苍白,声音微弱,他已经没有胳膊了,用眼神示意,让姑妈起来。
    “小杰啊,是什么人?对你下这么狠的手啊,你倒底做什么了?”
    白凤雅的眼泪,止也止不住。
    白秉昌也在哭。
    浑浊的泪水,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肆意纵横,嘴唇上是黏乎乎的鼻涕。
    “你说啊,是谁对你下的手?不要怕,我和你姑父都在呢!你说,我们一定不会放过他!”
    白杰侧过脸,他也流泪了:“爸,你们出去吧,我想静静。”
    “你说,到底是谁?”白秉昌的嗓子都哑了。
    “算了,你们不要再问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吧!我已经没有胳膊了!”
    白杰在失去两条胳膊之后,忽然看淡了眼前的一切。
    就连仇恨,都不能激起他报复的欲望。
    白秉昌断定儿子被人恐吓,要不然,怎么可能不说呢?
    吴定国拉起妻子,对白秉昌说:“让小杰好好休息,我们先出去吧。”
    三个人走出病房,白杰都没有回头。
    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他的嘴唇在轻轻颤抖,发出几乎只有他一个人才能听到的话:“爸,我的命是你给的,可是我的心也是你给的啊!我不恨别人,但我恨你。”
    到了这时,白杰才明白过来,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多半是老爸在背后推波助澜。
    是的,父亲事事顺着自己,他是个好父亲。
    挑不出父亲的毛病,只是父亲从来不曾对自己讲过做人的道理,只是一味的宠溺。
    正是这样的父亲,才教出败类的儿子。
    经由这件事,白杰谈不上大彻大悟。
    出院之后,他就离开了江门市。
    至于,以后白家和吴家联手对付洛飞的事,他再也没有参与其中。
    事隔五年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把白杰这个名字忘却的时候,洛飞又偶然遇到了白杰。
    那时的白杰,已经是个知名的作家。
    他的作品,无一不是围绕着父子情结展开。
    他生花的妙笔,把一段段故事写的动人心魄,又饱含哲理让人反思,他的笔名——断臂人。
    而且,在白杰所有的作品中,或多或少,都会提到一个人的名字。
    那个人叫洛飞,是个拥有豁达胸怀、又年少有为的智者,总是用血与火手段,让作品中的主角迷途知返。
    从而得知,白杰真的不恨洛飞。
    这都是以后的事情。
    白秉昌可不像儿子,他没有看到自己的过错。
    都说人上了年纪,就有了足够的人生阅历,都会沉淀下智慧。
    但为老不尊的糊涂虫,也比比皆是。
    从特护病房中出来,白秉昌对妹妹说:“小杰是你的侄子,他是我们白家唯一的后代,有人要了他两条胳膊,还恐吓他不准乱说!你也是白家人,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小杰成了废人,还无动于衷吧。”
    “哥,凤雅,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我们还是不要闹的满城风雨。”吴定国是个真正理智的人。
    他二十三岁那年,在国外读研,接到白凤雅的越洋电话。
    说自己病了,很想他!
    那是三十几年前的事,那时华国举国上下也没有几个机场。
    吴定国当即就买了机票,飞了回来。
    在见到白凤雅时,白凤雅的病已经好了。
    白凤雅当时戳着他的额头,说他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而吴定国的举动,在别人看来,是有点过火。
    但是,他说了一句话,证明了他的理智。
    他说:“我之所以回来,是因为你说想我!而我自己清楚,在学业和你之间,哪个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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