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上,金碧辉煌,袅袅云烟在和煦阳光之下飘柔流动,彷如仙境。
    林天养浑身浴血,满身伤痕,一步一步地拾阶而上,宛若一滴鲜血滴落在白纱之上。
    梅园三老,白长胜,王景行,王紫嫣等人看到他这般惨样,眼中尽皆闪过一丝异样。
    “竟是拼到了这般境地,倒是让你吃了不少苦头。”莫青梅叹息一声,袍袖微拂,一股清新的天地灵气顿时钻入他的体内,将残余的雷灵之力一扫而空,更是将他皲裂的伤口修复如新。
    林天养惊奇地活动了下身体,只觉得说不出的轻松,整个身体感觉似乎比未受伤之前更加有力,连忙恭声道谢:“多谢前辈,前辈修为通天,学生佩服!”
    莫青梅笑呵呵道:“小小手段不足挂齿,以你的天赋,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也能做到了。”
    他话里行间丝毫不掩饰对林天养的欣赏,倒是令王紫嫣眸中的光彩更盛几分。
    “你是画会有史以来第一名大满贯魁首,原先准备的灵宝倒是有些配不上你的身份了,若是不换一换,倒是要旁人说我梅园小气了,”莫青梅微笑着自嘲一下,从怀中拿出一物,递到他的手中,说道:“这是我以前用过的灵宝,就给你了。”
    林天养接过一看,这件灵宝是一支白玉墨笔,流线精美,白玉之上雕刻着山河之景,大山巍峨绵延,流河奔腾不息,山河相融相生,竟是生出几道白气缭绕在玉笔之上。
    玉笔刚一入手,林天养便知此笔绝非凡物,一股沛然之力顿时涌入他手掌之中,似乎翻手之间,就能掌控山河。
    “山河笔!”王景行眼中一亮,喜道:“傻小子,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过青梅前辈!”
    王景行这一声“傻小子”叫得格外亲切,白长胜眉头一皱,不甘落后:“想不到青梅前辈竟是连自己的成名灵宝都拿出来了,林天养,你是得好生感谢一番。”
    莫青梅随和地摆摆手,说道:“这都是你应得的,一件六品灵宝而已,何须言谢?”
    灵宝不等同于墨宝,但每一件灵宝都有成为画师本命墨宝的潜力,许多画师晋升聚灵境之后,便是因为寻不到高品质灵宝作为凝练墨宝的基础,只能选择低品质灵宝,其境界成就上限便受到了局限。
    灵宝的品质,决定了画师聚灵之后的成就。
    莫青梅送的山河笔虽然只是六品灵宝,但胜在威力其大,若是握在聚灵境画师手中,无须凝练天符,只需轻轻挥笔,便能搬山易水,舞动山河。
    林天养虽然还发挥不出这支山河笔的威力,但他已半步聚灵,正是需要一件合适的灵宝作为辅助。
    “多谢前辈馈赠,学生定当继续努力,不负前辈期许!”林天养感受得到莫青梅的善意,心中感激,很是真诚道谢。
    “莫前辈,林天养现在还未聚灵,你送他这支山河笔是否也有些不大合适?”
    此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张天耀微笑满脸,很是真诚地看着莫青梅。
    “张家主认为何处不合适?”莫青梅微微皱眉。
    “前辈,就算林天养是大满贯魁首,您以此物相赠未免太过贵重,他不过开窍之境,根本无法催动六品灵宝,实在是有些浪费了。”张天耀笑了一笑,说道:“更何况山河笔威力惊人,只怕他日后会过于依赖山河笔,倒是荒废了画道的修炼,所以我认为,前辈应该换一件低阶的灵宝比较合适。”
    “我会不会过于依赖山河笔,是我自己的事情,倒是不劳张家主费心了。”林天养淡淡说道。
    张天耀眼中含笑,说道:“你如今是画会魁首,是漠北城最杰出的画师天才,我自然得关心一番了。”
    “张家主真是海量,听说这小子和我女儿刚在你赌档上赢了一百二十万两银子,你却还能如此关心他日后的修炼,真是令人钦佩。”王景行忽然开口,一针见血。
    “一百二十万两?”
    饶是以大殿之上众人的身份,还是被这巨额的数字吓了一跳,忍不住看了林天养与王紫嫣一眼,暗自咂舌:这两人的心倒是真够狠的,居然一下从张家搬走了一百二十万两白银!
    不过众人心思玲珑,很快就联想到了张天耀之前的言语,立时明白过来。
    “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啧啧,这得是军中兄弟多少年的军饷啊,”白长胜皮笑肉不笑,眼神富有深意:“以张家主的身家,一下拿出这一百二十万两银子也很是心疼吧?”
    “愿赌服输,背后使坏算什么本事?”一名美貌妇人冷声说道。
    张天耀见众人暗中嘲讽,佯装镇定,说道:“我确实是为林天养着想,并无私心,至于银子之事,不过都是生意罢了,我不会放在心上。”
    他说的冠冕堂皇,众人又岂会不明白他的心思,依旧冷笑连连。
    “张家主既然这般为我着想,那我倒真是有件事弄不明白,想问一问您的公子。”林天养忽然开口说道。
    张文成猛地跳了一下,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佯装镇定道:“你……你想问什么?”
    “其实就是件小事情,就是想问问张公子,”林天养的声音低沉几分,说道:“你给孙浩志、叶秋的两道卷符到底花了多少钱?”
    众人闻言一惊,所有人都看向了张文成。
    “他果然猜到了!”
    张文成立时紧张起来,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林天养,别以为拿了画会魁首就可以胡说八道,你知道你刚才的话是在污蔑我张家吗?”张天耀收敛笑容,厉声责问。
    林天养浑然不惧,直视他的目光:“张家主何须如此动怒,我说了,只是问一问罢了。”
    “林天养,你凭什么说是我给的卷符?”张文成想起自己的安排,立时有了几分信心:“我为什么要给他们卷符呢?”
    “为什么?想想我赢走的那一百二十万两银子,傻子也能知道为什么。”林天养毫不客气,指着广场之上轩墨画馆的方向:“叶秋就在台下,不如我们去问一问?”
    众人此番都回过神来,林天养的这番话是十分严厉的指控,如果他的话是真的,那么张家便是蓄意控制梅园画会比试,梅园三老岂会善罢甘休?
    不出所料,梅园三老看向张家父子的目光极为不善,莫青海声音都透着几分煞气:“是与不是,只需唤来曹若海与叶秋一问便知。”
    张天耀神色如常,说道:“既然梅园有所误会,张家愿意配合,前辈可唤来叶秋一问究竟,也好洗脱我张家的嫌疑。”
    大殿上众人很是诧异,张天耀此番表现极为镇定,仿佛此事真的与他无关,不过他儿子张文成倒是汗流浃背,紧张万分,又忍不住让人生疑。
    梅园在漠北城中地位超然,梅园三老更是修为通天,张家若真有操控梅园画会比试结果的举动,只怕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在梅园三老的吩咐下,很快就有人找来了叶秋与曹若海,两人一前一后,跪在了大殿阶梯之下。
    “叶秋,我来问你,”莫青梅上前几步,色厉声严:“你的七品卷符,可是来自张家之手?”
    叶秋刚修养完不久,闻言面色一变,眼中闪过几丝犹豫,最终还是羞愧道:“前辈,学生手中的卷符是曹管事所给,学生不知来自何处。”
    众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曹若海身上,看得他顿时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曹若海,你身为管事,指使学生擂台之上使用七品卷符意图行凶,此事梅园自会与你轩墨画馆计较,不过,若是你能据实已告,也许我还能网开一面,”莫青梅神色严峻,说道:“那道七品卷符,可是张家人给你的?”
    曹若海看了看神色淡然的张天耀,咬咬牙,硬着头皮道:“前辈,那道七品卷符是我私人之物,与张家无关!”
    莫青梅的眼神愈发凌厉,厉声道:“你此言当真?若是让我查出你在说谎,你可知道后果!”
    曹若海顽抗到底,大声道:“我所言句句属实,前辈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查!”
    莫青梅见他说的这般笃定,当着张家父子的面也不好再问,看向林天养:“天养,此事大概是你误会了。”
    林天养沉默不语,他心中很是肯定,这两道卷符只能是出自张家人之手,若非如此,往年的演武比试之上,为何就没有人使用卷符呢?
    他转头看了看张文成,只见其面上一片轻松,不再似之前那般紧张,似乎很是有恃无恐。
    “以梅园前辈的实力,相信很快就能把事实都查清楚,他到底哪里来的把握不会泄露秘密?”
    林天养皱起了眉头,看着张家父子一脸镇定,不免有些怀疑:“难道他们确信不会被人泄密?”
    “噗!”
    一声闷响,大殿之下跪着的曹若海忽然喷出一口乌黑鲜血,黑血如墨,喷在白玉石阶之上更是显眼,一团乌青烟雾,缓缓自黑血之中升起。
    “曹管事!”叶秋大喊一声,满脸惊恐地抱住了倒地的曹若海,急道:“曹管事,你怎么了!前辈,救命啊!”
    莫青梅顿时脸色大变,大殿上一阵狂风忽现,梅园三老的身影齐齐闪现到了叶秋身前,目光凝重地看着他怀中的曹若海。
    曹若海此时意识迷糊,七窍之中都渗出了乌黑的血液,满脸乌青,两只眼球遍布血丝,仿佛随时都要爆眶而出。
    “你……你们……”他艰难地看向了张家父子,想抬手指证,却没有半点力气抬起手臂,喉间忽然一阵怪响,他整个人抽搐一下,瞬间没有了气息。
    “曹管事,你怎……”叶秋焦急大喊,忽然喉间也是发出一阵怪响,他仿佛感觉到有一股热流正不住自眼眶之中流出。
    他低了低头,却看见不住有黑血滴落在衣襟之上,冒着乌青的烟雾。
    “是我的血吗?”他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忽然浑身一僵,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轻,眼前越来越黑,似乎整个灵魂都要飘荡起来了。
    “叶秋!”
    林天养暴喝一声,眼中瞬间充血,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了叶秋。
    曹若海身死,他只是震惊,但看着叶秋七窍之中也渗出了黑血,他心中顿生一股惊慌之意,下意识地就冲了下去。
    叶秋整个人软弱无力,支撑着摇晃了好一阵才往后倒去,林天养健步如飞,堪堪赶在他落地之前将他抱住。
    “你振作点!梅园前辈都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林天养拼尽全力在他耳边大喊,试图让他打起精神来。
    叶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对……不起……”
    他已气若游丝,话音未落,攥紧的手掌立时就失去了所有力气,生机全无,还未瞑目的双眼之中是深深的愧疚,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林天养的眼睛。
    林天养只觉得有无数热流堵住了他的胸口,他与叶秋相识虽不过两日,一路以对手的身份斗到最后,叶秋更是听从曹若海的指使,试图用七品卷符抹杀林天养。
    但林天养从未怪过他,因为这都不是他的本意,他只不过是一名正直善良的学生。
    可就是这样一名临到最后时刻都在致歉的善良少年,就这么惨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林天养默默地为他盖上了眼皮,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焦急的暴喝:“让开!”
    还未有动作,一股强大力量便将他整个人包裹而起,迅猛地将他扔到了后方。
    莫青海一步向前,天地灵气立时汇聚,将曹若海与叶秋两人的尸体牢牢笼罩。
    只见淡淡灵气圈内,忽然爬出了无数细小的透明小虫,密密麻麻遍地都是,不断往冒着乌青烟雾的黑血之中钻去。
    “居然是噬髓蛊毒,真是丧心病狂!”莫青海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大殿上的众人也赶到了场中,听得莫青海咬牙切齿说出的这句话,顿时脸色大变。
    噬髓蛊毒是南疆秘蛊之术,早已失传,想不到今日竟是出现在了梅园之中,此蛊阴毒至极,可借由身体皮肤深入大脑,只需施蛊者一声号令,便能令它们钻入中蛊者大脑之中,吸干脑髓,可令中蛊者当场死亡,神仙无救。
    其蛊无色无味,中蛊者往往不会有任何感觉,令人难以防范。
    众人面色凝重,一股沉重的气氛笼罩全场。
    四周的百姓也发觉了此地的异样,当看到曹若海与叶秋七窍流血的尸体之中,顿时引发了一大片骚乱。
    林天养缓缓自台阶上站起身来,眼神渐渐充满杀意。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林天养眼前闪过了叶秋满是悔意的眼神,看向大殿之前若无其事的张家父子,紧紧攥紧了拳头:“张天耀,张文成,我此生不灭你张家,誓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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