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侯府的声名, 也就此败落下来。
    他们在京师的名门贵族之中, 几乎沦为众矢之的。
    昔日频繁走动的亲友,现在个个是避之若浼,生怕和他们有牵连。
    这事于御史台任职的滕子逸而言, 也不啻于晴天霹雳。
    他身为御史台侍御史, 掌纠举百寮之事,相当于是百官之表率。此事一出, 他自然有失察之过,仕途也跟着一落千丈。
    虽说这些时日, 他照常去御史台上值, 但在朝堂之上,他还是明显能感觉到,旁人的异样打量。
    而原先,吏部定好的擢升, 如今亦是遥遥无期。
    如今的滕子逸,就好似身在深渊,瞧不见未来的光亮。
    可他还妄想着, 救人于水火。
    为了不引人注意, 从西市回府的途中, 滕子逸特意去一间点心铺, 带了盒侯夫人最爱的百果糕。
    他让扈从拎着紫檀漆金的食盒, 提衣迈过门槛, 往正堂那边而去。
    行至半道,府中的管家匆忙赶来,帮着承恩侯带话给他,“世子,侯爷请你去书房一趟。”
    滕子逸瞥向他来时的方向,问:“可有说是何事?”
    管家回答:“侯爷并没有直说。只让老奴来请你过去。”
    闻言,滕子逸的心中隐有猜测。他思忖片刻,旋即,便跟着管家的脚步,径直走向书房。
    果不其然,他一进屋,承恩侯就让他关上门,直言道:“前两天,对你二叔的处置下来了,左迁灵州,也许……终生都不能再还朝。”
    “指不定下一个,就要轮到你我。”
    为了整顿风俗、清明朝政,圣人曾下过禁令,五品以上的高官,不得出妻弃妾、别处安置,否则将视为犯奸,一并按律法处罚。
    出事之前,滕二爷刚好任职工部侍郎,官至五品,定是逃不脱的问责。
    他们和二房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承恩侯担忧的是,此事会牵连滕子逸,影响到他的仕途。
    要知道,滕子逸可是他们侯府,最为出众、最有希望光宗耀祖的后代。他不容许,子逸遇到任何的意外。
    话音甫落,滕子逸阖紧齿关,缄默不言,素来挺直的脊背,似乎略有佝偻。
    见状,承恩侯不由叹道:“子逸,我们侯府不能因为你二叔的事情,而置于众矢之的。我们必须要想办法,走出如今的困局。”
    他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滕子逸心中的猜测,是愈发明晰。他神情微恍,问道:“父亲是想让我如何行事?”
    承恩侯不自在地轻咳一下,“前阵子,你不是受邀赴了圣人的夜宴么?据我所知,那是圣人在为昭阳公主择婿。若是你能成为她的驸马,想必眼下的问题,便也能迎刃而解。”
    昭阳公主是圣人的金枝玉叶,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
    如果可以和她结为连理,想来,圣人也会为了她的往后余生,对她的未来驸马多有扶持。
    承恩侯所言,与滕子逸方才的猜想,所差无几。
    他咬紧齿关,颚骨略微棱起。静默半晌,他终是极其艰难地颔了下首,应道:“好,我会尽力而为。”
    如果借着昭阳公主的裙带关系,可以让他上攀。
    他便有机会应诺,帮着她推翻当年宋家的谋逆之案。
    滕子逸走到门前,伸手拉开屋门。
    炽烈的天光落下,照到他脸上。
    他不禁眯起眼,却仍是,看不到尽头。
    恍惚之际,宋初瓷的话,好似又回响在耳畔。
    ——“滕大人,你我命该如此。”
    是命运,让他们不得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也是命运,让他只能如此。
    ***
    阿穗到底年幼,她来芙蓉园的翌日,蔺兰便放心不下地前来拜访,接她回府。
    初沅则继续留在这里,陪着谢贵妃。
    闲来无事之时,她就拈起金针,为谢贵妃腹中的孩子缝制肚兜。
    等到肚兜做成,谢贵妃也到了回宫请平安脉的时候。
    因着先前的约定,初沅说好要和她们一道回宫。于是她也坐上钿车,跟着往皇宫而返。
    听到她们回宫的消息,圣人忙是往谢贵妃这边赶来,关切问道:“这些时日,孩子有没有折腾你?”
    谢贵妃这胎属实让人不安生,她常是进食少、吐的多,半个月的时间,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但是为了让圣人宽心,她只是轻描淡写地揭过。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谢贵妃望向宫殿外边的庭院。临近鹅卵石小道的地方,架了两座秋千。初沅和华阳并肩坐着,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荡。明媚的阳光洒落,将她们笼罩在一层光晕之中,如梦似幻,好似画中人一般。
    见状,谢贵妃不免笑得温柔,“陛下,初沅这孩子的婚事,可能……很快有着落了。”
    圣人颇是一怔,“哦?怎么说?”
    谢贵妃说道:“那晚的赏月宴过后,初沅对臣妾说,她有了看中的郎君,可惜没细说是谁。再后来,今年那个新科状元,也就是翰林院的一个学士,奉陛下之命,到芙蓉园去取奏折,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就和初沅相遇。”
    “没想到,他们二人早就见过……”
    于是谢贵妃便将那日知晓的种种,尽数告知——
    从他们初遇的抱月楼诗会,再到长公主的筵席,最后,便是下雨那天,苏承泽给初沅挡雨、还有他们二人的相谈甚欢……
    末了,谢贵妃不免欣慰叹道:“所以臣妾就在想,初沅说的心仪之人,会不会……就是这位状元郎?”
    这里边的诸多细节,确实说明初沅和苏承泽的缘分不浅。
    常言道,百年修得同船渡。
    他们之间,若非命中注定,又怎会兜兜转转地相遇相识?
    圣人思忖片刻,道:“这事还得问问初沅的意思。不如过两天,朕找个机会,让他们私下再见一面。若是初沅当真对他有意,那朕,就考虑一下他们的事情吧。”
    苏承泽任职翰林院,常和他有来往。这孩子年纪轻,却才华横溢,不容小觑。不失为交付终生的,一个良人。
    思及此,圣人的心口突然有些发空。
    他也随着谢贵妃的目光,望向外边庭院中的初沅。
    总觉得怅然若失。
    ***
    六月仲夏,随着时间的流逝,酷暑是愈发炎炎难耐。
    初沅的宫里置着冰鉴,却仍是驱不散的浮躁热意。
    流萤持着团扇,轻摇着,为欹靠美人榻的初沅送风,嘴里不满地嘟囔:“真是的,外边这么大的太阳,怎么贵妃娘娘还要您出门呀?”
    今日清晨,谢贵妃让近身的宫婢过来给她们带话,请初沅去太液池旁边的水榭一叙,约定的时间,还正好是日头最大的午后。
    流萤左思右想,总有些替初沅不平。
    闻言,初沅捻起绢帕,轻拭额角薄汗,她不免笑着摆首:“指不定,是有什么要事呢。”
    流萤知道,她向来是这样的温柔秉性,不会为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介怀。
    所以,纵是心中不快,流萤还是提前给她梳妆,准备出门。
    也不知是去的太早,还是何种缘故。
    初沅抵达那处水榭的时候,里边空无一人。就只有备好的冰鉴,以及临窗的桌案上,一壶用以解暑的冰镇梅子酒。
    她压下心中狐疑,漫步走到窗前,打起竹帘凭栏而望。
    这里四面环水,池中碧荷亭亭,清风徐来,带着沁人心脾的荷香。
    倒是比她的宫殿,更为凉爽解暑。
    静待片刻,初沅收回打量的目光,回首看向流萤,道:“怎么贵妃娘娘还不过来?”
    谢贵妃向来是信诺之人,按理说,应该不会特意相邀,又背信失约。
    流萤道:“奴婢这就去问问。”
    说着,她就要转身,往谢贵妃的宫殿而去。
    熟料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匆遽而至。
    作者有话说:
    推推好基友文文,这个作者大大真的超级勤快,我曾经想跟着她日六,奈何,太菜
    而且这个作者大大写的文也好好看!剧情很快很苏,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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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若将花扔进男子怀中,便意为愿与其春风一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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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岂料路过太子赵云屹时,她却被什么绊住,径直跌进他的怀里。
    众人皆知赵云屹性子怯然,身子孱弱不堪,他被她撞得咳喘不止,一幅要死的样子。
    柳茯苓慌乱抽手,“妾身该死。”
    可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赵云屹稳稳捉着她手腕命门,长指如铁爪,娇艳海棠在他怀中战栗。
    赵云屹“受宠若惊”,朝她虚弱一笑,眼眸阴鸷一闪而过,“多谢柳姑娘抬爱。”
    “……”
    柳茯苓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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