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言岐这人惯常是桀骜不驯,对世上的大多数事情都漠然置之,难免,不太会懂姑娘家的心思。
    他捧着她的脸颊,安抚似的,亲了下她的额头,随后,温热的唇沿鼻骨一路下滑,吻住了她的。
    男人难得的柔情,初沅甚至都不忍推拒。她阖上眼,任由他撬开齿关,温柔地辗转,克制地试探。渐渐地,乱了鼻息。
    或许是她的乖顺,又或许是其他,谢言岐开始有些不满于浅尝辄止。他握住她后颈,阻断她所有逃脱的余地,忍不住地再靠近一点、再索|取一点。
    全然忘了起先,只是想学她的“赔罪”而已。
    直到初沅的最后一息呼吸都被他占|据,濒临窒息地呜咽出声后,他才克制地拉开距离,鼻尖对着她的。
    谢言岐用指腹碾着她娇艳欲滴的樱唇,索性换了主意,抑着喘|息低笑道:“这才叫欺负。”
    初沅睁开雾蒙蒙的眼睛,也不知是怯,还是嗔,抬睫凝眸望着他,一眨眼之后,便又埋首他怀中,一句话都不肯说了。
    谢言岐笑着用指节去碰她的小耳朵,“生气了?”
    但初沅这个性子,便是真的生气了,也不敢承认的。
    他静待片刻,指尖绕起她的一缕青丝把玩,无可奈何地笑道:“过两天,带你去泡温泉,如何?”
    权当是,赔罪了。
    这下,小姑娘终是从他的怀里怯怯抬首,露出了一双澄澈的眼眸来。
    ***
    这晚过后,注定不平静。
    突如其来的一场刺杀,致使平泉别庄的不少宾客遇难身亡。
    就连永宁侯的侄子梁威,也惨遭不幸,为此丢失了性命。
    庞延洪身为扬州刺史,自是难逃其咎。在各方的诘难之下,他很快就调查出了些许眉目。
    “这些刺客啊,都大有来头。”庞延洪说着,便将桌案上的一块令牌,推到了谢言岐跟前,“他们都是从皇城来的金吾卫。”
    银质的令牌镌刻猛虎徽记,普天之下,确实是金吾卫独有。
    谢言岐拿起令牌端详,眉眼小幅度地上抬。
    观察着他细微的神情,庞延洪点了点桌面,继续道:“说句不好听的,圣人如今的天下,亦是密谋起兵造反夺来的。十五年前,同他一起打江山的开国元勋宋颐背叛了他,也想故技重施争夺帝位,导致这些年以来,圣人对重臣的猜忌越来越重。尤其是像镇国公这样,手握重兵、威名赫赫的大将。”
    说到这里,他的意思也很明显了,“我想世子应该比我更加明白,圣人对镇国公府的忌惮吧?这次刺杀,想必就是冲世子而来。贵府已经折了大公子和二公子,难不成,世子也要坐以待毙吗?”
    谢言岐半垂眼帘,把玩着手上的令牌,闻言,忽而凉凉一笑:“庞大人有何应对之策?”
    庞延洪道:“只要世子肯和我合作,共谋大计。”
    谢言岐抬抬眼睨他,提了下唇角,笑着没说话。
    然,光是来了个庞延洪不够,初沅那边,云锦珊也是借着探病之由,给她送了一大叠信件,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偷藏在谢言岐的近身处。
    ——那都是些和叛军私通往来的密信,伪造的谢言岐的字迹几乎以假乱真,就是要坐实了他和庞延洪的勾连谋反。
    末了,云锦珊还以初沅身上已经不存在的“毒”要挟,让她务必成事,否则的话,便毁了她的解药。
    初沅一接到云锦珊的这爿信件,便原封不动地交给了谢言岐。
    尽管不知其上内容,但她也能猜到,这都是些对谢言岐不利的东西,需要及时销毁。
    可谢言岐简单翻阅之后,便转交给奚平,道:“妥善保管,不能有任何的缺失。”
    初沅还没来得及为他的决定表现茫然,下一刻,便被他揽过了腰肢,带着走向屋外。
    直到被他掐着腰举送上马背,她终是没忍住问道:“世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谢言岐也跟着翻身上马,提起缰绳,将她圈在了臂弯间。
    他凑近她耳边,轻笑出声道:“之前不是说过?”
    初沅怔然片刻,慢慢回想起了他夜里所说过的话。
    但如今的局势一触即发,庞延洪又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的动向。
    怎么看,都不像是悠闲泡温泉的时机。
    初沅犹疑着想说些什么,抵在身后的人便紧攥了缰绳,策马奔往平泉别庄之外。
    因着刺客尚未尽数落网,所以别庄前还有庞延洪的府兵。
    一瞧见他们不管不顾冲破了屏障,府兵就着急忙慌地将消息送到了庞延洪手上。
    这场局前脚刚布好,后脚他便拥着美人游玩。
    一种被戏弄的荒谬感油然浮上心头,庞延洪不由冷笑道:“好你个谢言岐,非要逼我是吧?”
    第五十一章
    谢言岐行事向来是落拓不羁。这世上所谓的一些规矩, 尚且都被他置诸度外,更别说,庞延洪这变相的软禁了。
    他拢着怀中的初沅, 一骑疾行。
    杂沓的马蹄声,很快便将身后的厉声呵斥甩远淹没——
    “没有庞大人的准予, 决不可擅自离开别庄!”
    “你们给我停下来!快停下!”
    ……
    然, 握紧缰绳的男人,却是连速度都不曾放缓些许。
    初沅偎在他怀里,从起先的惊惶难安, 到如今, 竟也有些习以为常了。
    ——反正他这人惯是恣意,想做什么, 谁也拦不住。
    扑面的晚风带着微凉,吹起她额角的碎发。
    就在初沅冷得想要瑟缩的时候, 谢言岐终是提高缰绳, 掣着骏马止步。
    穿过一幢四面带廊的单檐楼阁,便是近乎露天的温泉池。
    池边铺设十字海棠水磨方砖,热气蒸腾,水雾朦胧。孤男寡女共处此地, 无声无息中,难免氤氲着几丝旖|旎。
    但这男人真是平白枉生了一副风流相,初沅被他钳着腰肢抱下水的时候, 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他这是要教自己洑水。
    随着她逐渐沉没水中, 落入他怀里, 水面也漾开了一圈圈的涟漪。
    浮于水里的失重感, 使得不谙水性的小姑娘, 抓救命稻草似的,勾紧了他的脖颈。
    “这水、这水怎么这么深呀?”
    在岸上见他长身而立水中央,近乎透明的水线只淹到胸前,倒不觉得如何。
    谁知如今,她绷直了脚背试探,却是连触碰池底都有些勉强。
    这个意外的认知,让初沅紧紧抱着他的肩颈,更不敢撒手。
    她轻垂睫羽,凝眸看他,颤声问道:“世子,真的要学吗?”
    这世上哪有人带着姑娘到了温泉池,是来学洑水的?
    朦胧雾气缭绕,他的眉眼就像是隐在云海,削弱了几分凌厉的俊美,显得尤为清隽柔和。
    谢言岐握紧她的纤细腰|肢上举些许,仰首望她,忽然轻笑出声:“不然你以为,我是带你来做什么的?”
    他漆黑的眼眸噙着细碎笑意,就像是跌落其中的繁星,分外的璀璨炫目。
    好看是好看,却一点都不近人情。
    初沅为难地颦起了眉,贝齿轻碾下唇。沉默片刻后,她低下头,讨饶啄吻着他的唇角,“世子,不学好不好?”
    被淹了几次以后,她是真的,很怕水。
    小姑娘的两条皓腕藤蔓似的攀紧他肩颈,浑身衣衫湿透,贴得连绵的玲珑曲线尤为明晰,俯首的时候,更是有意无意地,从微敞的领口中露出了覆满皎洁初雪的山峦。
    任谁见过此般风光,怕都难以把持。
    谢言岐喉结微动,抬手攫住了她小巧如玉的下颌,低哑着嗓音道:“不好。”
    这简短的两个字,还当真是无情。
    见小姑娘可怜兮兮地垮了小脸,他用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难得耐心地解释了一句:“倘若我不在的时候,你又落水,那该如何?”
    从初见至如今,他都已经,从水里捞过她两次了。
    谁也保不准,他下次还能不能及时赶到。
    闻言,初沅凝望着他的星眸,略微有些失神。
    是啊,她又不能,永远地留在他身边。
    她想。
    然,初沅在凫水这件事情上,确实无甚天赋。
    谢言岐几次松手,意图放她浮游,她都惊慌地将他抱紧,一刻都不肯撒开。
    他将手扶在她腰后,无奈低笑道:“有我在,不会让你呛水的,嗯?”
    听了他的保证,初沅还是害怕得没能放松。但他的动作温柔且笃定,手把手地纠正着她的姿势,她一回接一回地尝试着,慢慢地,算是克服了对凫水的恐惧。
    可到了最后,初沅还是没能学会。因为她的体力,实在有限。
    谢言岐握着她的腰,将她送上了岸。
    初沅坐在岸边,乏力地微喘着,湿透的轻薄衣衫聊胜于无,若隐若现着凝肌。从这个谢言岐自下而上的角度,恰能将春光遍览。
    他将手撑在她身侧的石壁上,唇畔浮现的一点嗤嘲笑意,又在他的眉眼间次第层染风|流。
    ——他还真是,会给自己找罪受。
    人没教会不说,反倒惹了一身的火。
    男人的眉眼被水珠濡得湿漉漉的,有种摄魂夺魄的靡靡风流。
    初沅抑着错乱的心跳,伸出小手,试图抹去他眉端的水迹,但她忘了,她的手也是湿的,这样的抚摩根本无济于事。
    剔透的水珠,还是细碎缀在他的脸上。
    初沅的目光和他胶着片刻,随后,她徐徐俯首,从他的眉间,到挺直的鼻骨,沿途落下轻吻。最后,她和他鼻尖相抵,将唇挨近他的,隔着相差分毫的距离,吐息如兰轻声道:“我好像,还没来得及说,谢谢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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