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凶悍的羯人,并没有就此退却,依旧远远不断的涌来,前仆后继。击倒了一批羯人重甲步卒,又涌上来了一批,一手举着大盾,一手持矛向前奋力击刺,没有半点畏怯。
    司马珂怒吼着,举着石狮子奋力挥舞着,将羯人的长矛一一击飞,然后又向前一阵猛击,如同虎入羊群一般,奋力的击杀着,羯人一个接一个的像稻草一般的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因羽林骑跟随而来,羯人后阵的箭矢和弩箭,齐齐射出,射往羽林骑阵中。而马背上的羽林骑,也纷纷手持大黄弩,往敌军阵中对射着。
    东门大街的巷战,终于进入白热化的短兵相接。
    然而,司马珂又接连击倒了两排羯人的将士,凭着一己之力,击倒了近五十余名精悍的羯人重甲步卒,但是也累得气喘吁吁,全身是汗。
    此般下去,他若拼尽全力,就算再击杀百余人也不成问题,但是,羯人源源不断而来,就算再击杀两百人,也不能攻破敌阵,反而会将自己陷入极度的危险之中。
    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此般身先士卒冲锋陷阵,若是注定不能起到翻盘的效果,便只能撤退。
    何况背后的羽林骑,在与羯人的对射之中,虽然占得了一点便宜,却也伤亡了不少。
    两百余步之外,赵军的大军之中,一名汉人模样的中年将领,全身甲胄鲜明,正端坐马背上,立在大旗之下,手按长剑,冷眼的望着司马珂的这边方向,听着身边的将士传报,嘴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那汉人将领暗暗的冷笑道:“这就是号称南晋第一神将的司马珂,果然武勇盖世,居然能以数百斤的石狮为兵器,简直闻所未闻,可比当年霸王之勇。可惜只是匹夫之勇而已,本将就拼却五百精兵,若是能累死此人,则整个南晋的兵马都完了,众将士便是死得其所!”
    他神情一肃,高声吼道:“后退者斩,阵亡者赏钱百万,斩杀司马可者,赏钱千万!”
    随着号令层层传递下去,前头的羯人纷纷发出野兽般的怒吼,鼓劲向前,朝司马珂扑来。
    司马珂怒吼一声,举起石狮子,朝前头的羯人又横扫了几下,将几名羯人扫得飞了起来,随后高声吼道:“撤!”
    身后的持盾将士,急忙护住司马珂,哗啦啦的往后撤去,而背后的羽林骑,也纷纷调转马头,撤到了街道口处。
    羯人将士,见得晋军终于退了下去,顿时纷纷向前涌了上来,又占领了之前的位置,同时发出一阵阵胜利的欢呼声和怒吼声。尤其是前头的重甲步卒,纷纷拍着大盾,或者胸口的甲板,发出嘭嘭嘭的声音,向晋军示威。
    司马珂将石狮子朝街道旁一扔,气喘吁吁的坐了一阵,一边擦着汗水,一边开始思索着。
    很显然,这般防守严密的阵列,强攻是肯定不行的,唯有智取。
    然而,羯人悍不畏死,就算用投石机,也未必就能攻破其阵列,何况他手头只有轻骑兵,并无器械,如何能破?
    他的石狮子,摆在一户百姓的家门口,此时那户人家似乎在做晚膳,一股炊烟自门窗内传来,飘到了他的鼻孔之内,狠狠的呛了他一下。
    他猛烈的咳嗽了几下,旁边的亲兵见状,正要前往那家门前敲门,却被司马珂叫住了。
    他望着那浓浓的黑烟,眼中突然一亮,顿时有了主意,当即喝令周琦、邓遐以及羽林骑诸主要将领,寻找一处屋舍,前来议事。
    众将在一处无人的屋舍之内,就地召开紧急会议。
    司马珂让邓遐去城中寻找木材,同时发动军士去寻找木匠,务必在三个时辰之内,至少制作出来一架简易的投石机。
    随后又令周琦发动军士,将城内的所有药店内的巴豆、砒霜、硝石、草乌头和狼毒等药材全部购买过来。再收集一些鱼油、蜡油等引火之物,以及大量的废纸、麻皮、木炭和桐油等物。
    司马珂接下来要做的,便是要对前面坚守的羯人,发动一场毒气战!
    《武经总要》记载:“毒药烟球球重五斤,用硫黄一十五两,草乌头五两,焰硝一斤十四两,芭豆五两,狼毒五两……”
    毒药烟球含有草乌头、狼毒、砒霜等“大毒”类的毒药,再掺进一些麻茹、竹茹、桐油、黄蜡、木炭、沥青等中药和其他材料,捣碎再揉成球状。
    毒药烟球以麻绳为“弦子”,外面涂抹一种以废纸、麻皮、沥青、黄蜡、黄丹、炭末等捣合成膏状的东西。
    引燃这种“毒气弹”,如果其气熏人,则口鼻血出。
    羯人以重甲和大盾列阵防御,不畏刀剑箭矢,但是却防不住毒气弹。
    ……
    城内西面、南面和北面的百姓,见得晋军秋毫无犯,纷纷走出屋舍来,前来看热闹,甚至小心翼翼的凑过来与晋军攀谈。
    随后,一群羽林骑纵马奔来,高声喊着征募木匠,重重有赏,众百姓顿时轰动起来。
    城中的汉人百姓,苦羯人久矣。羯人抢走了他们的米粮,还将他们的精壮劳力乃至妇孺都驱赶至云台山一带修建寨墙,许多百姓家中都有人死在苦役之中,对羯人更是恨之入骨。
    听到要晋军要寻找木匠,许多人或者推荐认识的木匠,或者毛遂自荐,甚至有的人只是粗略懂一点木匠皮毛,也纷纷主动请缨。
    而城内的药店,更是倾囊而出,将店内的所有晋军需要的药材全部奉上,当然晋军将士都按照司马珂的要求,一一记下帐来,待得安定之后,再予以清账。
    至于其他桐油、鱼油、废纸等材料,众百姓也纷纷踊跃帮助晋军寻找和凑集。
    除此之外,城内的士族大户,也闻讯而来,协助晋军提供各种材料,又将府内的工匠贡献出来,协助晋军制作。
    在大半个城内的百姓和士族的支持之下,不到两个时辰,邓遐便制作了三架简易的投石车。
    在司马珂的监督和指导之下,又制作出了两三百颗的毒气弹来。
    司马珂令众羽林骑,用打湿的白布,蒙住口鼻,手上也裹着白布,推着投石车,背着毒气弹,再次涌向了东门大街。
    此时已接近三更时分,可以预见邓恒向云台山求救的快马,早已到达,而石斌的驰援兵马,也应已出发,向东燕城奔来。
    留给司马珂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321章 毒烟滚滚
    轰隆隆~
    三架简易的投石车推到了东门大街之前,停在羯人的一百二十步之外。
    远处的邓恒,望着阵前的投石机,眼中露出不屑的神色,淡淡的笑道:“技止此耳!”
    这种简易的投石机,射距不会超过两百步,摆力也不会太大,加之城内无巨石,司马珂最多以砖石作为攻击武器。十余斤的砖石用这种投石机砸过去,羯人只需将大盾搭成天棚,便能阻挡砖石的攻击,就算有漏网之鱼,砸在身上的重甲上,伤害也是有限的。
    之前邓恒见得司马珂突然撤军,还担心司马珂会使什么诡计,毕竟在羯人的传说之中,司马珂可是诡计多端,多智如妖的存在。然而,当邓恒看到那三架简易的投石机之后,反而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在邓恒看来,司马珂鼓捣了一两个时辰,就鼓捣了这么个玩意来,有点技穷的感觉,自是满眼的不屑。所谓南晋第一神将,除了耍勇斗狠,就只能鼓捣这么个不靠谱的玩意来,也不过偶尔。
    “传本将之令,前面诸将士,除首行将士之外,余者皆以大盾护顶,以防南晋兵马用投石攻击!只要再守住三个时辰,待得援军一到,便是司马珂的死期!”邓恒冷冷的传令道。
    “喏!”
    身旁的亲兵立即前往传递号令。邓恒虽然只是个汉人,但是在羯人的心目中,威望也较高。号令层层传递下去之后,众羯人立即发出如雷般的响应。
    三架投石机做好投掷准备之后,那些用筐抬着毒气弹的羽林骑士卒纷纷向前,将毒气弹放到了投石机的旁边。
    随着司马珂的一声令下,三名士卒用铁钳夹起三个毒气弹,边上的士卒用火把将毒气弹的麻绳点燃,那麻绳被鱼油所浸泡,一点就燃,很快火苗便蔓延到了毒气弹的内部。
    毒气弹内部不但有鱼油等易燃物,更有硝石这种能够迅速燃烧的引火物,顿时发出淅淅索索的猛烈燃烧的声音,随后便冒出浓烟来,众将士虽然用湿布蒙住口鼻,依旧有点呛的感觉,急忙将燃烧毒气弹放到弹勺之中。
    那负责投弹的士卒,也是口鼻用湿布蒙着,依旧不敢怠慢,急忙一拉投石机的摆臂,那摆臂呼的一声弹起,便将那毒气弹狠狠的甩了出去。
    呼呼呼~
    三颗冒着浓烟的毒气弹,在空中划出三条黑色的弧线,如同三条黑龙一般,随即落在了羯人的队列之中。
    因为毒气弹较轻,投石机这奋力一甩,越过了那些重甲步卒,落在了弓箭手丛中,那些弓箭手见得一颗呼啦啦的燃烧着、冒着浓烟的玩意扔了过来,生怕烧着自己的头,纷纷低头避让,那毒气弹便掉到了众弓箭手脚边,继续嗤嗤的燃烧着,放着一股股的巨大浓烟。
    初时,那些弓箭手见得这着火的玩意落在脚边,还没在意,只是移开脚步,不让它烧着自己的腿。
    很快,那浓烟便四散开来,随着寒风四处飘荡着,四周的弓箭手顿时发出猛烈的咳嗽声,眼中流出眼泪来。然而,那毒气弹的出烟量极大,三颗毒气弹释放出的巨大的浓烟,随着寒风的吹拂,很快便将周围方圆十余米的距离笼罩了起来。
    无数的羯人将士,捂着鼻子,发出巨大的咳嗽声。有人拿手去抓,却被烫的哇哇大叫;也有人用脚去踩,却只踩得火星四溅,浓烟的范围反而越广了,毒气弹之中掺杂了许多的硝石,剧烈的燃烧着,一时间根本无法踩灭;也有人用脚去踢,却只是踢到了前面,将浓烟的范围搞得更大。前面的羯人,见得后面的士卒将毒气弹踢了过来,大声叫骂着,又踢到了更前面,那浓烟又往前头的重甲枪盾兵之中蔓延。
    后阵之中的邓恒,见得赵军只是投了几颗烟弹,尚未反应过来这是毒烟,急忙喝令道:“见到烟弹,立即踩灭!前军举盾,阻挡烟弹!”
    在他看来,用烟熏固然会造成一阵的混乱,但是这些羯人都悍不畏死,区区的浓烟并不会令其溃乱而逃,司马珂此招固然会给他增加麻烦,并不能打败他。
    然而,形势的发展,并未按照他的想象所进行。
    只是三颗毒气弹,便已将羯人搞得大乱。然而,司马珂却给羯人准备了将近三百颗的毒气弹。
    呼呼呼~
    又是三颗毒气弹在空中划过三道弧线,带着淅淅索索的火苗,和浓浓的黑烟,坠入了羯人丛中,后面的弓箭手和弩箭手,完全一阵大乱,在毒烟之中剧烈的咳嗽着,时不时的发出一阵叫骂声。
    投石机投出三颗毒气弹之后,已经掌控了力度的大小,按照司马珂的要求,众人开始控制着投石机摆臂的力度,由近而远,均匀投弹。
    先是放轻投石机摆臂的力度,投到一百二十步之外的羯人重甲刀盾兵丛中。只见得漫空飞舞的浓烟,十数颗毒气弹依次飞向羯人最近前的重甲大盾兵。
    这些刀盾兵倒是比较鸡贼,高高的举着大盾,很多毒气弹都落在盾牌之上,虽然经风吹散,不少浓烟依旧吹向他们的鼻孔,但是却比起后面的羯人所受的毒烟的侵蚀轻了许多。
    司马珂见状,当即让投弹的士卒,再次放轻摆臂的力度,将那毒气弹全部投到了重甲刀盾兵的近前。
    呼呼呼~
    二十余颗毒气弹,全部投到了羯人重甲刀盾兵近前的十步之内。此时正刮着西风,而且夜里风势极大,那一股股浓烟,借着风势,向羯人重甲盾兵丛飘去。虽然有盾牌挡住,但是缝隙依旧很大,那些毒烟无孔不入,借着风势,窜进了羯人重甲步卒之中。那些羯人很快便招架不住,一个个大声的咳嗽起来,眼泪直流,嗷嗷的叫着,骂着。
    随着毒气弹越来越多,浓烟也越来越浓,一些前面的羯人已经招架不住,手中的大铁盾也举不起来,身子变得摇摇晃晃起来。铁盾一松,那在铁盾上燃烧的毒气弹,便落入了羯人重甲刀盾兵的丛中,浓烟将四周的羯人全部笼罩了起来,顿时令羯人愈发大乱。于是便形成了恶性循环,四周的羯人将士一乱,便有更多搭着天棚的铁盾放了下来,然后更多的毒气弹落入羯人丛中。
    羯人用铁盾搭成的铜墙铁壁就此在毒气弹的侵蚀之中沦落,司马珂见状,令投毒气弹的将士继续加把劲,又投了三四十颗毒气弹投到那前头密密麻麻的重甲步卒丛中。
    如此一来,整个羯人的前军丛中完全是黑烟滚滚的,全部被笼罩起来,浓烟之中,到处都是剧烈的咳嗽声和叫骂声,随后已经有人开始倒了下去。
    羽林骑幸得离了一百多步远,而且风向往对面吹,口鼻又用湿布蒙住,故此无恙。
    眼见得毒烟弹已经凑效,司马珂继续喝令投石车向前投弹,众投石手也加大了摆臂摆动的幅度,将毒烟弹向前往投掷。
    紧接着,羯人的上空浓烟滚滚,越来越多的毒气弹飞来,落入羯人的丛中。
    余下的一百多个毒烟弹,逐次渐进,分别按照一百五十步,一百八十步,两百步……三百步,最远之处投到了三百五十多步外,投到了邓恒的身边。
    一股接一股的黑烟冒起,整个东门大街,如同大型失火现场,浓烟滚滚,两千多的羯人悍卒,全部笼罩在浓烟之中,拼命的咳嗽着,挣扎着,怒吼着,哀叫着,如同人间炼狱。
    这种剧毒的黑烟,一旦呛入了口鼻之中,便会变得呼吸困难,随着黑烟越来越多,便会口鼻出血,全身乏力,别说厮杀了,站立都成了困难。
    但是,这些狠绝凶悍的羯人,依旧顽强的挺立在街道之中,并没有四散奔逃,这一点就连司马珂也为之心折。然而,羯人再凶狠如野兽,终究是血肉之躯,这种剧毒的浓烟,就是虎熊也得毒倒,不要说区区羯人。
    羯人大军的后阵之中,邓恒目瞪口呆的望着前面的滚滚的浓烟,不知所措。
    一开始,他以为只是普通的烟弹而已,浓烟终究有限,然而当那满街都是浓烟滚滚时,他着实惊慌了,却依旧没想到这浓烟居然是剧毒的浓烟,以为只是像生火烧湿柴那种浓烟,若是捂住口鼻,终究是能坚持下来。
    毕竟,毒烟弹这玩意,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史书记载有被使用过。
    然而,当毒烟弹投掷到邓恒身边时,那浓烟呛到了邓恒的口鼻之中时,邓恒顿时脸色变得苍白,这浓烟又辣又恶心,只要再坚持一阵,恐怕全军都会交代在这里。
    邓恒原本战甲下穿着厚厚的皮袍,风雪再大也感觉不到寒意,此刻却只觉得从头凉到了脚。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对面的对手,是多么的恐怖,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他之前所有的轻视和鄙夷,此刻都成了笑话!
    这一战,他已经彻底败了,东燕城是丢定了,唯有赶快撤离,以减少损失,否则这两千多的羯人精锐也要全军覆没。
    “撤,快撤!”邓恒虽然满心的不甘,也只得嘶声下着命令。
    然而只喊了两声,他便呛得猛烈的咳嗽起来。
    咚咚咚~
    退兵的鼓声从后军之中响起,城门附近的羯人士卒,打开了城门,呼啦啦的往城外撤去。
    随后中后军的羯人士卒也一窝蜂的往城外撤退而去。羯人虽然悍不畏死,但并不意味着脑袋缺根筋,会在毒烟之中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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