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丛间本意并不在此,反手趁着舒长生势止抓住其右臂,又想再来一拳。
    这只手掌如同铁钳,又像是死去多时的尸体,冰冷得令人战栗。
    舒长生挣扎了几下,硬是纹丝不动,不得已虚化身躯,尝试脱出。
    丛间面对这种手段,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但突然看见不远处的香道弟子,虚晃一招,便往他们扑去。
    舒长生不得不现身诱敌,再度被其欺身近前,抓住手臂。
    “果然,所谓正道,就是这么蠢。”
    丛间面带笑意,开口说道。
    “为了这些微不足道的人,值得吗?”
    舒长生平静反问道:“为何不值得?”
    丛间道:“他们根本没有用处,死掉的话,再养一批就是。”
    舒长生冷笑:“你只知炼气筑基无用,焉知他们当中,将来要出多少英才,作出多少贡献?”
    丛间道:“蝼蚁就是蝼蚁,一辈子也不会逆天改命的,但你就不同了,你乃结丹修士,比他们贵重和有用千百倍,千年道行于我手丧尽,连我这般的修士都要感觉暴殄天物。
    说句老实话,我是真的不想杀你,不如投了本宗,为我道友如何?”
    舒长生:“道不同不相为谋。”
    丛间道:“我素来没有太多耐心,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舒长生道:“废话少说,有种就放马过来!”
    两人说话之间,角力不断,各自气机和法力持续于接触部位展开剧烈的交锋。
    突然,舒长生被握住的手臂飞快肿胀变形,然后嘭的一声炸了开来。
    丛间扔掉断臂,看着退后的舒长生,冷笑一声:“好魄力。”
    “呵呵呵呵……”
    “呜呜呜呜……”
    哭丧二老的怪叫再度响了起来,弟子们心烦意乱,一时未能顾及宝船大阵漏洞,被十数名筑基邪修攻入。
    这些人当中不乏高手,立刻就对甲板上的积香宗弟子和商会中人展开了杀戮!
    舒长生目眦欲裂,忽的咬牙,以自己本体拖住丛间,尸瘟道人则掠袭各方,以几条邪修的性命骇住旁人,硬生生的为那些筑基修士们辟开一条血路。
    “你们速速躲到里面的安全舱去,把其他人也叫上,快!”
    众人不敢耽搁,慌忙逃避。
    眼下的局面,已经不再是他们能够应付的了。
    丛间自然不会让他顺心如意,又再攻至。
    舒长生顽强反抗,各种符箓,秘宝祭出,将其阻了下来。
    当中更有痴愚疯狂四大香神现身,乃是结合智慧之香感悟所参的愚昧道果雏形。
    这种香品闻之令人昏沉,只感觉思绪的运转都被阻碍了,脑中灵光也似被乌云遮盖,失去许多敏感。
    丛间面露惊色。
    他的金尸之道天克尸瘟道法,但却仍怕这种针对精神意志的香品。
    他的动作开始迟滞下来,反应也变得缓慢,活像个真正的僵尸,只凭本能撕咬捶打。
    借此机会,舒长生忽的撤去船上守护大阵,将神识法力探入其中。
    “走!”
    他竟以法力裹住住整个安全舱,催发虚空挪移的手段闪现出去。
    一瞬间,他就带着众人出现在了数里之外的海面上。
    “舒长老!”
    “门主!”
    众人大惊。
    知道情况的本宗弟子立刻反应过来,舒长生把宗门赐予的保命手段都用上了。
    如若只有自己一人,不说挪移千里,万里,起码几百里以上是可以做到的。
    但方才形势紧迫,又要照顾那些低阶修士,根本做不到。
    这么点儿距离,只能勉强脱离包围圈,但却仍然逃离不了追击!
    “我已尽力了,你们逃命去吧,筑基带着炼气,分开逃!”
    他传完这句话,就返身折了回去,迎向追来的敌人。
    “好手段!不过这种东西也只能打我一个出其不意,等下我会注意提防的。”
    丛间面色阴晴不定,痴愚疯狂的香品实在太克制他了,能将其从尸仙道强者削弱至结丹境尸王的地步。
    前者是拥有主观意识的修士,后者只是战争兵器之流。
    这次若非舒长生顾着弟子们,只是自己逃命,说不定就真的让他给跑了。
    舒长生没有理他,而是把双手摊开,全身上下滚滚浓烟冒出,将方圆数里都笼罩起来。
    在那些邪修们追击过来时,尸瘟道人游走四方,疯狂收割着将欲追击者的性命。
    “越界者,死!”
    邪修们一看这架势,顿时作鸟兽散,各自奔逃,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丛间也没有办法强令这种乌合之众送死,只能听之任之。
    他略为判断形势,便对哭丧二老,还有此前的马脸男子,黄脸老妪,甚至躲在远处观望的吃人头陀,红媚娘传音道:“算了,眼下已经逼出他不少手段,足够了。
    你们在旁掠阵,防范他逃跑即可,不必再追。
    之前出工不出力的事情,本座不予追究,但若到了这份上都还是让他跑掉,我唯你们是问!”
    说完,他就自己冲了过去,独战舒长生。
    果然如其所言,耗费更多精神法力对抗愚昧,防护住了它对自身的影响。
    舒长生已经耗尽大部分底牌,实力大减。
    寻常雷火霹雳,普通飞剑,雷火符之类的东西不可能对这种强者有用,圣裁之雷暂不能用,保命的神符又已经用掉,至此已是无计可施。
    甚至就连请神香,都因李柃和天庭大军不在本域而连接不上。
    倘若只是以自身法力凝聚出一具寻常战力的化身,也无济于事。
    舒长生坚持了一阵,渐渐耗尽气力,再次被丛间震碎心脉。
    他已经连续多次祭出茶芜香恢复伤势,精气也近乎耗尽,顿觉一阵冰冷袭来,连凌空飞行都难保持,无力坠向大海。
    精气神三宝开始自发的向着真丹聚拢,本能的试图保留最后的命元。
    但这也意味着,他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
    眼看着,丛间飞了上前,尝试将其活捉。
    舒长生意识朦胧,过往所曾经历的人生如同浮光掠影,不断浮现出来。
    “舒长生,你在做什么,发粪涂墙么!”
    “呕……你这臭小子,整天弄这些恶心玩意儿,给老子站住,老子揍死你!”
    “夭寿啦,你把什么丢山长身上去了,快道歉!”
    ……
    曾经的他,也是顽童一个,祖辈来自草莽江湖,漂泊零落大半生,始得积香宗创立,托身其中。
    得益于祖父的上进,他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获得了来自同门的关爱与呵护。
    依稀间,他又仿佛成为了某个尚未筑基的小小炼气,内门弟子,于学堂之中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师范们道:“吾辈修仙,纵然立身红尘,苦海求索,也万莫学那些商贾利欲熏心,忘却初衷啊!”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人是真正无用的,将来若是成了大修士,绝不要视凡民如蝼蚁。
    毕竟,这里面有你同门的骨血,后人,也有未来的强者,大能!
    人才是一切意义的总和,没有人,就没有宗门。”
    又见李柃一身白衣,轻拍着他的肩膀道:“长生,你记着,今日你为炼气,明日你为筑基,将来或有可能结丹,终归都不是一日可以修成的。
    求道,也不能光盯着目标,忘却旅途的意义啊!”
    ……
    求道之路上,他不断前行,也一步步成长,变强。
    “我舒长生迟早也会是一派之主,香道巨擘的,到那时候再找个天仙般的女子为良配,岂不羡煞旁人?”
    “自立门户?哈哈哈哈,师尊果真信人,我舒长生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结丹!我终于也有所证悟,结成真丹了!”
    ……
    终于,曾经的顽童,学子,真传弟子,长成了宗门的栋梁之材。
    曾经的同门师兄弟早已老朽,亡故,宗门之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但是精神不灭,血脉和意志都得到了传承。
    一个又一个后辈晚生聚集在他周围,成为了他的弟子,门徒。
    他不再是内院弟子,后辈晚生,而是一方门主,结丹真人。
    于是,他亲眼看着,一批又一批的积香宗弟子成长起来。
    丛间那样的修士根本不会明白,他舒长生保护的岂会是无用之人?
    他保护的,是这个宗门的未来!
    “我已尽力了,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情没有完成……
    我乃积香宗二代真传,绝不能落入敌手,令宗门为人所要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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