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毕业后这些年,她还一直跟辅导员维持着联系,逢年过节,都会过去看一看。
    客厅灯光映亮面庞,温盏咬着勺子,吃掉最后一口果冻:“好。”
    -
    短短几天假期,温盏看望完辅导员,又跟涂初初约了场电影。
    她大包小包的零食全是给涂初初带的,涂初初拎着走几步路就累了,坐在街边奶茶店嗷嗷喊要喝掉一整桶:“我好渴,现在的我,可以喝空黄河水。”
    温盏想了下:“别了吧,那有点浑浊。”
    她打开手机扫码付钱,无意间戳进朋友圈,看到杨珂发了条新动态。
    她估计在开车,拍的是车内,修长双腿微屈,上面搭着温盏带回来那件披肩。
    暖橙色调,拼接格子,流苏从座位上方垂落下去。
    配字:「一些我有但你们没有的东西。」
    非常做作,还特地把披肩的小标签露出来了,上面产地:made in 西城。
    温盏笑出声。
    “你别笑呀,我说正经的呢。”涂初初以为她笑自己,“你给我买吃的我超感动,但也太沉了,下次你别自己拿了,叫人寄过来呀。”
    饮料做好了送过来,温盏咬住吸管,冰西柚汁闯进口腔,清凉微甜。
    她问:“叫谁寄?”
    涂初初脱口而出:“我哥啊。”
    一点碎冰吸进嘴里,温盏呛了下。
    涂初初自知失言,顿了下,索性说完:“你不是见着他了吗。”
    温盏垂着眼:“嗯。”
    “他肯定找你了。”涂初初眼巴巴,“这种小事,你不说,他也愿意主动帮忙的。”
    涂初初才不相信商行舟会放过这种天载难逢的机会,商行舟自个儿觉得自个儿很正常,但在她和纪司宴几个人眼里,分手那年他就疯了。
    她唯一拿捏不准的,也就是她这个哥哥的智商。
    能把温盏都弄到分手,已经可以看出,他不是什么聪明货色。
    “他挺忙的。”温盏声音淡淡,不提别的,“不至于麻烦他,也不是多大事儿。”
    涂初初完全没听出弦外之意,还认真想了想:“也是。他这几年确实忙,你说他在北京吧,我没见他回过家;说他不在北京吧,他又确实被分在这儿。我感觉他好久不出现了,前几年你不在北京,他也不肯回来。”
    温盏不慎吸上来一颗西柚籽,咬扁了,发酸,舌根泛苦。
    工作日,老佛爷人不算多。
    两个人逛到日头西斜,温盏在路口拦车离开,涂初初百般挽留:“你不跟我一起吃晚饭了吗?”
    “下次吧。”温盏抱歉,“今晚我要去参加婚礼。”
    涂初初:“就追过你的那个老同学?”
    “对。”温盏一开始是没想去的,但她和费元嘉太多留学生共同好友了,里面不乏政商两界几个官员的子女,维持面子,她得出现一下,“等你考完试,我请你吃饭。”
    “……”涂初初默了默,没办法,只能答应,“那好吧,那我要是没挂科,你奖励我吃个贵的。”
    温盏笑意飞扬:“好。”
    夕阳下,涂初初看着她的车离开,消失在视野尽头。
    就跟有什么感应似的,几乎是下一秒,手机立马震起来。
    接通了,那头的男人声线低沉,习惯性带点儿慵懒笑意,尾音上扬:“涂初初?”
    他调小了车内蓝调的音乐声,晚高峰,高架上车水马龙,车流缓慢移动。
    涂初初沮丧:“你怎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
    商行舟耸眉:“怎么?”
    “你早点打电话,我就直接把电话移交给盏盏。”涂初初嘟囔,“那没留住她,就不是我的锅了。”
    商行舟微默,嗓音很低,一字一顿:“涂初初,你把人给我放走了?”
    “那也不能怨我吧,我怕她不愿意跟我们一块儿吃饭,都没敢跟她说你也要来。”涂初初电话里不怕他,想到他要回来了,要面对真人,又有点怂怂的,“我已经很努力地在拖着她了,可她对你完全不感兴趣……我都有点怀疑,会不会是今天下午我跟她提了太多次你,她烦了,犯恶心,所以走了。”
    商行舟:“……”
    商行舟现在面对继妹,需要深呼吸,才能勉强克制情绪:“行了,你别乱动,站那儿等着我。”
    涂初初连连点头,又忍不住:“哥。”
    商行舟面无表情:“放。”
    “你是不是还想追盏盏?但我感觉好悬,你没什么赢面啊。”她小小声,咬着唇犹豫,“要不你给她跪下试试。”
    “……”
    -
    温盏抵达婚礼现场时,天还没黑,残阳在天边烧开,白鸟飞过。
    草坪婚礼,随处可见彩色气球装饰,新人站在门口发喜糖。
    温盏走过去递红包,说了句:“新婚快乐。”
    费元嘉猛地转过来,有点难以置信:“温盏,你也来了?”
    他穿白色西装,戴眼镜,看起来相当斯文,新娘是陌生面孔,靠在身边,笑靥如花。
    温盏没看他,侧身混在人群中,走过去。
    空气中散开一阵极其轻盈的、薄荷气息的,小小的风。
    穿过庭院到宾客区,果不其然,留学时几位老朋友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大家早就都各自成家或者工作,凑到一块儿聊的最多的,竟然是前沿学术。
    温盏过去时,他们正聊到业内一位女博士,短短两年时间,带团队破解了美丽国一张据说坚不可摧无人可破的信息网。
    她坐下听了会儿,有个男生笑:“喏,小温来了,她研究生辅修密码学呢,搁她她也行。”
    温盏大囧:“我不行!放过我!”
    “你们这么说的话,那我也看好小温。”旁边另一个男生不紧不慢地,插嘴,“你说咱们大学的时候,费元嘉的玫瑰花都快把教学楼淹没了,他就差没在额头上刺青‘温盏我爱你’,这样小温都没动心,她得是什么女狼人啊?女人,做研究,就得拿出这种视男人如敝履的觉悟。”
    “别,我就一个打工的,本来也没在做研究。”温盏赶紧摆手求饶,“今天人家结婚的大喜日子,你们就不能谈点儿别的?”
    “行行行,谈别的。”有女生拿着开瓶器给她开青瓜鸡尾酒,大笑,“谈谈追我们小温的男人,现在能不能排到温榆河。”
    夕阳的光辉一点点湮灭在天边。
    话题过了一轮又一轮,婚礼还没开始,温盏跟他们聊天聊得有点头晕。
    鸡尾酒度数不高,她喝完一瓶,从人群中逃离:“我去后院走走。”
    后院木篱笆围着,拦出庄园内婚礼草坪的边界,种满粉白的桃花。
    脱离了人潮,她散着步被风吹,脑子短暂地清醒。
    追小温的男人……
    温盏靠在墙边,微垂眼,深呼吸。
    这些年来,靠近她的人,没有一个,是她想靠近的。
    哪怕在父母同学面前,可以装作无事发生;被人问起,也总能以“要学习要工作”为借口搪塞逃避,但是——
    身体好像很早就形成了本能的反应,总是比她的意识更先一步判断来人的气息,然后迅速下结论:不是他,你离远点。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忽然有道男声,气喘吁吁,在耳边响起:“温盏。”
    她抬头。
    费元嘉跑过来,胸前西装有些皱,急匆匆的,目光定定望她:“你来参加我的婚礼了。”
    温盏缓缓站直:“嗯,祝你们夫妇百年好合。”
    费元嘉沉默几秒,唇角泛白:“我一开始以为你不会来,也不想再见到我了。”
    温盏没说话。
    “对不起啊,温盏,我以前确实特别不成熟,给你造成困扰了吧。”费元嘉声音低下去,“但你看,现在我也要结婚了,过去的事,不如就让它过去。我能最后问你个问题吗?”
    温盏以为他真的乖乖认错,稍稍放松了点儿警惕:“你说。”
    “这么多年了。”费元嘉深深望着她,“你对我,有没有过好感?哪怕一点点?”
    温盏猛地睁圆眼。
    今日大晴天,空中一朵云也无。
    是两家人头碰头算出来的黄道吉日,只有一旁小河水光粼粼,静静流淌。
    温盏荒诞极了:“你的新娘还在迎宾。”
    “我知道。”费元嘉急急解释,上前半步,“但我跟她没有感情的。温盏,我当初替你填去斯坦福的申请表,就是想跟你在一块儿。我不过是想要你一句话,你究竟有没有……”
    温盏倏地睁圆眼:“你填什么?”
    费元嘉靠近她:“那个不重要,我……”
    “费元嘉。”温盏打断他,难以置信,手指都跟着颤起来,“当初我去斯坦福的项目申请表,不是辅导员填的,是你填的?”
    费元嘉抿唇:“对。”
    “你有病?”突如其来的情绪像风暴一样席卷进大脑,温盏口不择言,“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你脑子里都是什么,你这些年的书都读到什么肚子里去了?”
    费元嘉被她说得怔住,有那么一秒,心里海浪似的,蓦地生发更疯狂的念头。
    他忽然冲过来,死死拉住她的手:“我们走吧,我也可以不结婚的。”
    “你疯了?”碍于天然的性别优势,温盏甩不开他,手腕被勒红,“放开我。”
    下一秒,一股大力从费元嘉脖颈后传来。
    将他拎着双脚离地,往后拖。
    衣领勒住脖子,传来巨大的窒息感,费元嘉双手朝前抓,站不稳,趔趄着,摔在一个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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