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选了没有山匪的一条道,走出几十公里后暗卫才放心,天色逐渐黑了下来,他们并未停下,仍旧在慢慢赶路,即将亥时,他们瞧见了一家客栈,他们每隔两日或三日,会住一下客栈,抵达客栈时,沈翌瞧了母女俩一眼,选择了住客栈。依华dj
    一直赶路也很累,在客栈入住,马匹和暗卫都能得到休息,沈翌冲暗卫使了个眼色。
    店铺也有黑店的可能,入住后,自需要小心。
    他们进入客栈时,一个小二迎了出来,他一副睡迷糊的模样,出来时尚有些不清醒,瞧见贵客,才赶忙道:“客人们快进来吧。”
    见陆莹怀中抱着孩子,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含笑走了过来,她笑道:“今日客栈还没客人,你们住哪儿都成,孩子很沉吧,我帮夫人抱上楼?”
    她说着就冲陆莹伸出了手。
    陆莹笑道:“不必了。”
    陆莹刚拒绝完,就察觉到借着衣袖的遮挡,这人往她手中塞了一个纸条。
    第67章 对峙
    陆莹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纸条, 她不动声色打量了一下大堂内,除了两个店小二,便只有这位老板娘。
    老板娘柳叶眉,脸有些长, 脸上还长着一颗美人痣, 她笑得很是热情,“夫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陆莹压下了心中的怪异, 轻轻颔首。
    客栈一共就两层, 每一层有十间房间,暗卫将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下,见里面没人, 才冲沈翌颔首。
    沈翌的目光却落在了后院, 老板娘笑道:“后院住的都是杂工,两个跑堂的, 两个厨子,还有一个帐房,另外还有三人是我弟弟,没有旁的客人,一般到了亥时, 基本没啥投宿的, 我便让他们休息去了,仅留了两个小二守着,我恰好不困,就过来转悠了转悠,不曾想竟来了贵客。”
    都无需沈翌使眼色, 侍卫便自觉守在了门口, 后门也守了人, 李侍卫对老板娘道:“我们爷喜静,住宿的这一晚,后院的人皆不得靠近,望老板娘包涵。”
    他说完就丢给老板娘一块银锭子。
    这银子足够包下好几晚。
    老板娘笑得喜逐颜开的,“这是应该的,我这就让人去备热水,众位爷若是没用晚膳,吩咐我一声就行,我随时可以让厨子去备晚膳。”
    侍卫道:“不必,我们用了晚膳,备点热水就行,明早再备早膳。”
    老板娘含笑应了下来,随即对陆莹笑道:“东边第一间屋子,不仅宽敞,通风也好,夫人带着孩子,住那间吧。”
    陆莹道了声谢,“好。”
    沈翌道:“楼梯有些陡峭,把她给我吧,我来抱。”
    他说着朝圆圆伸出了手。圆圆已然睡着,小脑袋垂在陆莹肩上,睡得很沉。
    陆莹没给他,“没事,我抱就成。”
    她说完抱着圆圆小心上了二楼。
    每次在客栈休息时,他们都会沐浴一番,为了方便,沈翌一直住在她们隔壁,陆莹将圆圆放到床上后,她并未查看纸条,果然,沈翌也跟了进来,他在她房内查看了一下,又站在窗牖旁,往外看了看,窗牖旁有颗古树,距离二楼的窗户不过两丈远,轻功稍好的人很容易跃进二楼。
    就算底下有侍卫守着,沈翌也不太放心,夜间本就瞧不太清,侍卫的视线难免会有死角,也极有可能会打盹,沈翌喜欢提前规避掉一切风险。
    他道:“等会儿你同我换一下房间。”
    有那么一刻,陆莹以为他发现了什么,她紧张地手心都出了汗,想到之前在客栈,他也曾提出过换房间,陆莹怦怦乱跳的心,才逐渐恢复正常。
    她轻轻颔首,这时却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这家客栈已有些年头,人上楼梯时,会发出咯吱声,老板娘刚走到二楼,就被守在门口的暗卫拦了一下。
    陆莹打开了门。
    见她果然住的最东边这间,老板娘心中松口气,笑道:“这是我煮的菊花茶,刚刚给楼下的护卫也送了些,怕你们也口渴,就端来一些。”
    陆莹笑着道了声谢。
    落茗帮她接住了茶壶,端进了屋里。
    等老板娘下楼后,沈翌又亲自去隔壁查看了一番,见没有异常,他亲自将圆圆抱了起来,将小丫头放到了床上,低声道:“我就在隔壁,有任何事皆可喊我,若万一遇到紧急情况,发出点动静即可。”
    这话他之前就曾叮嘱过,以往听着没什么感觉,今日落入耳中,却只觉胆战心惊,陆莹竭力保持了冷静,道:“您给的毒药和匕首,我一直贴身收着,您不必担心。”
    怕她觉得烦,沈翌没再过多叮嘱,他回到房间后,暗卫就走了进来,禀告道:“主子,后院那些人不曾出来,属下已派人包围了他们,若他们有异常,会第一时间解决掉。”
    沈翌颔首,自打察觉到仍有人在打探他们的消息后,沈翌便让暗卫加强了防守,今日这位老板娘又表现得太过从容不迫,她越正常,越说明有些不正常。
    暗卫虽隐在暗处,他此行还带了八个护卫,寻常老板娘瞧见这些护卫时,多少会有些紧张、惶恐,甚至会下意识打探一下他们从哪儿来,到哪儿去,要住多久。
    老板娘的问题却有些少,似乎对他们已有了解。
    沈翌从不轻视任何对手,道:“也盯着点老板娘,吩咐下去她送的茶一口都别碰,都小心些,若闻到熏香一类的味道,第一时间捂住口鼻,服下解毒丸。”
    暗卫应了一声才退下。
    陆莹一直攥着纸条,直到躺下后,她才借着一点光看了一下。
    纸条上赫然写着一行字:我曾允诺过,会助你一次,若不想随他归京,可将两扇窗户皆打开,衣柜旁多备了一床被子,望珍重。
    陆莹瞧见这一行字时,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纸上的字迹,俊秀非凡,力透纸背,正是顾瑾的字。
    她曾见过顾瑾的字迹,一眼就认了出来。
    见那位老板娘果然是他的人伪装的,她一时只觉心乱如麻,根本没料到他会不辞辛苦地追过来,哪怕他身边有暗卫,又岂能跟沈翌抗衡?他这次离京,做了万全的准备,身侧的暗卫少说也有五十人,个个都是顶尖高手。
    陆莹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很怕他万一出事,徐婶子该多伤心。早在瞧见沈翌的那一刻,她已然认命。她很清楚沈翌的手段,她根本不可能逃得掉。
    实际上,她也根本没想逃走,就算为了安安,她也舍不得再离开,初见时,沈翌的那句质问,几乎令她崩溃掉,离开的这三年,她没有一日不在思念安安,若能与他团聚,对她来说,并非坏事。
    待在扬州的这三年,虽然远离是非,实际上,她每日都备受煎熬,她一直盼着赵公公能将安安送来。
    他贵为天子,一言九鼎,既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了不会再选秀,肯定不会食言,这几乎就断绝了赵公公会将安安送来的可能。
    她曾想过,能否将安安偷走,可她势单力薄,又哪里斗得过沈翌和赵公公,与沈翌回京成了她的必然选择。
    他若不肯选秀,就意味着后宫不会有妃嫔,没了妃嫔,就少了尔虞我诈,她只要照顾好两个孩子就行。就算两人之间没有爱,又何妨?
    自古婚姻多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真正有感情的,又有几对?她最初想离开他,确实被伤透了心,实际上,最主要的原因并非是因为伤心,她是怕了他的利用,怕有朝一日,安安也会出事,更怕安安会在皇子夺嫡中变成第二个他。
    如今的她,也早已释然,她爱的只是幻想中的少年,并非他,就算回了皇宫,她只需将他当成帝王即可,只要照顾好两个孩子,护好家人就行。
    她不希望顾瑾因她出事。
    见他没有直接出手,陆莹怦怦乱跳的心,方恢复正常,他一直都是个极体贴的人,就连不辞辛苦追了上来,想带她逃走,也会事事尊重她的意见。
    饶是清楚,顾瑾对她有意,她也没料到,他竟用情至深,他明明已经过上了安稳的生活,却宁愿为她涉险。
    她陆莹何德何能?
    她根本无以回报,哪怕这一刻,她想逃走,她也绝不能令他涉险。
    他和徐婶子本该过着悠然自得的生活,这份平静,不该因她而打破。
    陆莹起身,拿蜡烛烧掉了纸团,全部燃烧殆尽后,她才松口气,隔壁的窗户,绝不能开。
    她思忖再三,将圆圆小小的身体抱了起来,抱着她敲响了隔壁的门,沈翌并未歇下,他此刻正立在窗前,注视着窗外,听到敲门声,他方说了声,“进。”
    本以为是暗卫,谁料,过来的竟是她,沈翌深邃的眸中,是不易察觉的诧异。这段时间,她一直对他疏离客气,这还是她首次主动过来寻他。
    陆莹眸中露出一丝不自在,垂下了眼睫,低声道:“妾、妾身无端有些不安,今晚能与您睡在一处吗?妾身打地铺即可,让圆圆与您睡床就行。”
    沈翌眸色微动,他伸手接住了圆圆,将小丫头放到了床上,她睡得很沉,小嘴微微张着,白嫩的小脸睡得红扑扑的。
    他道:“床很大,能睡下。”
    陆莹这才看了一眼窗户,两扇窗子皆开着,瞧见这一幕时,陆莹一颗心剧烈跳动了起来。
    今晚她必须守好这两扇窗。
    她飞快道:“不必,本不该麻烦您,妾身打地铺即可。”
    她说着,就打算回屋,将隔壁的被子搬过来,沈翌却朝她走了过来,伸手拉住了她雪白的皓腕。
    他高大的身躯,将她罩在了身下,陆莹一颗心不自觉提了下来,下一刻,就听他道:“你我本是夫妻,何必见外?”
    怕他察觉到异常,陆莹没再坚持。
    两人洗漱过后,便打算安置,陆莹躺到了最里面,灯熄灭后,陆莹才佯装有些冷,语气自然道:“有些凉,是不是两个窗户都开着?妾身起来关掉吧。”
    沈翌也坐了起来,“我关吧。”
    窗牖是侍卫打开的,为了通风,两个窗子全打开了。
    怕全关,室内空气不流通,沈翌伸手关了一个,他正欲折身回来时,就听到她再次开了口,“陛下干脆全关了吧,妾身有些怕,听说乡镇上有不少蛇,外面又有颗树木,别万一半夜有蛇爬进来。”
    沈翌闻言,神情微顿,漆黑的双眸中也划过一抹深思,这一个多月,她几乎从不主动与他搭话,今日她的主动到来,多少有些怪异,沈翌的目光落在了窗牖上,他依言全关上了窗户。
    等他回到床边时,他才不经意触碰了一下她的手,她手指很热,根本不凉,三月底的天气,本就谈不上冷,她提出关窗户的举动多少有些怪。
    他一向敏锐,瞬间就回忆起了她上楼时,老板娘曾说过这个房间通风好,让她住这个房间,老板娘甚至上楼确认了一番,他瞬间就猜出了陆莹只怕是在通过开、关窗户传递什么信息。
    她究竟何时收到的消息?
    沈翌将老板娘的言行举止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她根本不曾说过可疑的话,他脑海中的画面最后定格在,刚踏进客栈时,老板娘曾靠近过她,想帮忙抱一下圆圆。
    难道是那时传递的?沈翌眸色沉得有些深,他起身坐了起来,“你先睡,我去一下净室。”
    他说完,就离开了房内,他关上房门时,给侍卫使了个眼色,让他在同一时间打开了隔壁的门,沈翌径直入了室内,这个房间没有窗户,他仔仔细细在室内寻找了一圈,连最角落处,都不曾放过,什么都没有。
    他松口气时,目光又定在了床上,他轻手轻脚地掀开了褥子,果然在床板和被褥间,寻见一点纸张被燃烧殆尽后剩下的烟灰。
    瞧见这烟灰时,沈翌深深闭了下眼睛,十分恼怒她的隐瞒,她究竟要做什么?难道还想逃离他身边?他分明已说过,再有下次,后果自负,她宁可承受他的雷霆之怒,也要随着顾瑾离开?她可知他是大周的皇子,还是说,为了逃走,她竟宁可站在敌人那一方?
    这一刻,他竟不敢去询问。
    沈翌几乎难以控制心中的嫉恨。愤怒几乎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他胸腔里又剧烈沸腾了起来,一股血腥味又涌了出来,他生生压了下去。
    他几乎记不得,他是如何返回的房内,他进来后,就一把推开了窗户。
    陆莹并未睡着,瞧见他竟推开了窗户,她几乎是狼狈地下了床,快步走到他跟前后,就伸手关上了窗户,对上他深邃的眼眸时,她才尽量放软了声音,“陛下为何打开窗户?妾身真的有些怕,关着好不好?”
    见她直到此刻,还不选择坦白,沈翌眸中满是失望,他下颌线绷得有些紧,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才道:“你胆子并不小,为何坚持关窗?”
    陆莹又哪敢交代,她若坦白,他势必会治罪顾瑾,他与徐婶子对她们母女照顾颇多,陆莹绝不希望他出事。
    只要关着窗户,顾瑾就不会动手,他一向是君子,也会尊重她的选择,只要他不动手,双方才能好好的。
    陆莹眸中不自觉带了一丝哀求,语气与那日恳求他放她离开时,一模一样,“我真的有些怕,陛下顺我一次可好?妾身求您。”
    她不自觉攥住了自己的衣袖。
    沈翌一颗心密密麻麻疼了起来,他很想问她,这声恳求,究竟为了什么?是为了顾瑾吗?
    顾瑾为了她,不畏生死,是否早已打动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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