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迎亲队伍已经走远。
    眼瞧着天色渐晚,热闹也已经散了,而她特意给青白安排的好戏也即将上演,裴九真不作逗留,拉上云若谷回客栈,专心等着今日真正的好戏登场。
    裴九真在客栈等了又等,等到月上中天,城中庆贺城主新婚之喜的烟火也已经放了一轮又一轮,却还是没等到青白回来,也不知这一日青白又背着人去了哪儿筹谋些鸡鸣狗打的勾当。
    她等到下半夜就已经彻底失去耐性,闷头先歇了。
    第二日一早还是云若谷来找,她才艰难从梦乡抽身。
    用过早膳,裴九真独坐院中桂花树下逗猫玩儿。
    云若谷在二楼床边看了一会儿裴九真逗那只波斯猫玩儿的样子,随即下楼找来,他信步至裴九真身边,许是今日天气好,阳光落在他身上,将他身上的高傲冷意都晒暖了一二分,显得他平和又易亲近。
    云若谷问她:“今日还等?”
    裴九真轻轻挠了挠毛色雪白的波斯猫,那只猫眯起眼睛,一副颇为享受的样子,她跟着笑起来,淡淡吐出一个字回应云若谷:“等。”
    这次他们从祭酒岭出来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其一,这几日裴少正,裴少禹皆不在祭酒岭;其二,青白此行是为了收拾九幽的烂摊子,行踪低调,正好方便裴九真人手;其三,最重要也是最首要的一点,肯帮她。
    她没道理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裴九真一句“等”,云若谷便不再说什么。
    裴九真拿不准云若谷的意思,私以为云若谷或许是等不住,又或是觉得这点小仇小恨不值得他浪费时间,所以想先回祭酒岭,于是她好心道:“若你有急事便先回去吧,这次多谢你,我会想办法报答你。”
    横竖她仅仅只是想借用云若谷的力量控制青白而已,除此之外便没有非要云若谷陪着的理由。
    裴九真终于撇下那只波斯猫,正眼看云若谷。
    她的眼睛像世间最纯净的水晶,直勾勾盯着人看的时候,委实叫人扛不住。
    只因那双眼睛像天地灵泉,能照见世间所有,美也好,丑也罢,善也好,恶也罢,在她的目光之下,统统无所遁形。
    云若谷只作若无其事状,漫不经心地逗猫:“不需要我了,就急着赶我走?”
    裴九真眉头微蹙,这话说的是实话不假,只是怎么听着却有些别扭?
    如何会让她听出了一点儿小媳妇的委屈?
    必是她糊涂了。
    裴九真满脸堆笑,一双眼睛笑成一轮弯月,决不让云若谷瞧出她有半点心虚,她声音软糯道:“哪的话,我是怕耽误你的事。”
    云若谷沉着眼眸,他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犀利的话:“当初求我的时候,怎么不怕耽误我的事?”
    裴九真噎了一噎,佯装没听见云若谷这句话,埋头逗猫。
    云若谷垂下眼眸扫了裴九真一眼,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不占理又说不过别人的时候就爱装傻,偏她幼时一张小脸生得圆乎乎,粉嫩嫩的,倒叫人不舍得真和她计较。
    不巧她又是个顶机灵的机灵鬼,时间一久便摸清了她的优势,有时真气着人了,她就瘪瘪嘴,把微红的眼睛瞪圆了瞧着你,委屈得像只无辜的猫仔。
    让人不舍得怪她。
    一如此刻他逗着的这只波斯猫。
    聪明,机灵,晓得如何拿捏别人的软肋。
    只是后来她的这股机灵劲儿都用在了邱景之身上。
    云若谷轻轻拍了拍猫脑袋,像是出气一般。
    那猫儿似乎察觉到云若谷拿它出气,发出充满不满意味一声叫唤,顺便还白了云若谷一眼。
    恍惚中,街市上又传来一阵热热闹闹敲锣打鼓的声音,裴九真轻挑眉尾,外头的动静有几分似曾相识。
    裴九真抱起猫,她看向云若谷:“今日又有人成亲?这百花城倒是风水宝地,日日都有喜事。”
    云若谷颀长的身子转了小半圈,隔着墙留意外头的动静。
    裴九真低了低头,凑近猫耳朵轻声耳语:“有好戏,咱们去看看?”
    抬眸那一瞬间,裴九真和云若谷相互递了个眼神,彼此心下皆已了然对方的意思,一前一后,默契走上二楼。
    裴九真轻抚猫背,悠悠向下探了一眼,街市上的阵仗与昨儿他们见到的一般无二。
    一样是老长老长的迎亲队伍,也一样是人山人海看热闹的看客,而那马背上的新郎官也眼熟得很,正是昨日他们看见的那位。
    这一切,恍如鬼打墙。
    唯一不同的是昨儿他们是在百花城西边那条街遇到这支迎亲队伍,而今日他们却是在百花城的北面再一次遇上这支迎亲队伍。
    一模一样的迎亲队伍,一模一样的新郎官,独独只变了娶亲路线。
    不知是否是她多心,她怎么觉着这支迎亲队似是追着他们来的。
    云若谷凭栏远眺,茶棕色的瞳仁一沉。
    今日喜轿似乎是空的。
    没一会儿,迎亲队伍走远。
    裴九真怀里的猫蹬了蹬腿,从她怀里挣了下去,竖起尾巴慢悠悠下了楼。
    裴九真喃喃道:“怪不得我等不到青白。”
    他们虽还身在百花城不假,但此百花已非彼百花城。
    云若谷眉眼轻扬,目光瞥向裴九真,像是在惊诧她的聪慧。
    裴九真也不是笨的,自然看出了他的意思,她没好气地瞪了云若谷一眼:“你别小瞧人。”
    裴九真轻依栏杆:“只是不知如今我们是在幻境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又是缘何误入此地。”
    他们在此处好好待了一夜,却并未发生什么,可见造境者应该无意伤害他们,至少目前而言还不想伤害他们。
    云若谷没搭话,扭头向下看去,街市已恢复常态,往来的人群或买东西或闲逛,宛若常人。
    裴九真问他:“此地的主人会不会是那个新郎官?”
    云若谷觑准街市西北角的某个角落,眸光一冷:“无论他是不是主人,此地之主必然都已经知道有生人闯入,自会有下一步动作。”
    否则今日那支迎亲队伍便不会特意从他们眼皮子底下经过。
    想必这也是造境者有意为之。
    裴九真问他:“你的意思是我们就这么干等着?”?
    第二十四章
    云若谷转身拣了个靠街的茶座坐下,不疾不徐道:“怎么,世上也有能让你裴九真怕的东西?”
    百年前她可还敢独自出走祭酒岭,大放厥词要踏遍三界找到五彩明珠,那会儿她都不晓得世界可怕,如今区区一个幻境却吓住了她?
    裴九真笑,索性往后一靠,直接坐在栏杆前的长椅上:“怕?不如你教教我这个字怎么写?”
    云若谷眼眸低垂,自饮一杯清茶,哑然失笑。
    裴九真确实不怕。
    这点东西还唬不住她。
    虽然她没什么本事,但她有一堆救命的法器,那都是她大哥哥,二哥哥,还有父君母妃遍寻九州寻来给她保命用的,单说几日前二哥哥给的五彩蚕丝手环,那东西甩出去就是天然的保护网,且能护她个一朝半日的,届时云若谷也早把这地方收拾干净了,何至于轮到她来担心。
    她不过是不喜欢被动等着别人来找罢了。
    裴九真双手托着两腮,百无聊赖道:“你方才是在笑我罢?觉得我没本事还敢大言不惭?”
    云若谷沉着眼,等她把话说完。
    裴九真玩着手上的五彩蚕丝手环,漫不经心:“我是没本事,不过你们有啊,所以……我有什么好怕的?”
    不知为什么,裴九真一句看似不经意,也不走心的话却让云若谷听得心一揪。
    这千万年来,宇宙洪荒变化万千,曾几次陷入绝境,难以为继,若非上古神族拼死相护,这婆娑世界只怕早已崩裂,何谈生灵,何谈万千世界。
    也因此,上古神族相继陨落,到如今便只剩下三大神族,其中青龙与应龙一族论实力,论身份皆不相上下,只那九凤玄鸟一族略显逊色,但比之旁的世家大族却也已经是只能让人望其项背的存在。
    而这还是在三大神族皆已失去神性的情况下。
    裴九真作为青龙族唯一的小公主,自然是被整个青龙族,以及神族寄予厚望的。
    更何况当初九真出世之时,沉寂千万年的东海海底为之一震,紧接着便是三界法器榜榜首的幽谷剑气如山洪一般荡过三界,万万生灵皆为之一颤。
    便是在那时,九州大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青龙一族的王后刚诞下一位公主。
    而这位公主竟与上古神器有感应,显然必定来头不小,将来定然是个聪敏灵巧,甚至有可能是改变三界的天选之女。
    但后来发生的一切却与众人所期盼的背道而驰。
    众人慢慢发现青龙族这位公主原是个绣花枕头,空有一身的气派和背景,长到四百岁了,却连最简单的内功心法都没学明白,还不如青龙族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
    裴九真从小是长在所有世家大族的期盼中的,她任何一点动静都会引起众人的关注。
    只因她生来就与旁人不同。
    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当她无法像其他人一样正常修炼,众人对她的失望有多大,可想而知。于她而言,一开始便生在所有人的巨大的期待中,可结果却长在所有人的失望中,她内心的煎熬亦可想而知。
    世人只当她天生愚笨,占尽一切先天优势却连最简单的东西都学不会,可却无人知道她其实从一出生起便是个灵脉有损的孩子。
    修行之路于她而言难比登天。
    有时候她也忍不住会想,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东海和幽谷剑偏偏在她出生那一日闹出那样大的动静,将她架上高台,迫使她承受她能力范围之外的期许。
    不知是不是他多心,他仿佛从那张粉嫩软白的小脸上瞧出了一星半点的落寞。
    那是与她身份地位完全不相符的东西,是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他甚至有一种本能的冲动,想替她把这些愁思统统撕碎。
    云若谷正色道:“你还小,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裴九真浅浅一笑,声音带着刻意的甜:“还小么?”
    青龙族的孩子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哪个不是已经择定法器开始修习,或是走灵修之路,或是走剑修之路,又或是走医修之路,再或是走音修之路。
    只她,登高跌重,至今也没能堂堂正正站起来。
    云若谷看向她,正想说点什么。
    裴九真忽然也看向他:“噢,不对,和你比起来,我是挺小的。今次便有劳若谷哥哥护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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